距离家门几步路,褚郁提前停步翻口袋找钥匙。


    背后的任希没及时刹住车,一下撞他宽阔的后背上,羞窘得无地自容:“……”


    褚郁心底升出一丝戏谑的快意:“不是要上五楼?”


    “不上。”任希吸了吸鼻子,“是小姑娘误会了,我半点没接茬。”


    心照不宣,究竟是谁误会了什么,还装得坦坦荡荡,脸皮厚起来甚至要跟回家,这奇葩事儿也就任希干得出来。


    褚郁走一步,任希就跟一步,两人前后在家门停下。


    褚郁侧回身,低眸对上任希的目光:“要跟到我回家?”


    任希没敢说要,更不愿说不要:“看你愿不愿收留我。”


    “我要说不呢?”


    “……那我就回车里继续蹲着。”


    任希的话应得小声,明亮的杏眼漫着水雾气,褚郁瞟一眼,这会儿微肿还没消下去,不知哭了多久,可怜可气都是他。


    收回目光,心里荡起不知名的情绪在作祟,褚郁插入钥匙进了家门。


    玄关换鞋,餐桌放打包盒,再进厨房拧开水洗手,门却没关。


    任希心中鼓动不下,没被赶走,他胆子更是肥,眼眸环视褚郁的家,干净整洁,人间烟火气很足,不像是只住了两三天的模样。


    他那一身昂贵的牌子货像屈尊入内,手脚却小心翼翼,蹭掉皮鞋换上拖鞋,唯恐哪里做得不好,弄脏褚郁一尘不染的地板。


    这是个讲究的少爷,刚认识那会儿,任希曾在劳动节弄脏褚郁的鞋子,闷得人半个月没搭理他。


    走到厨房区域的餐桌,想起往事,任希腿挪不动,不要脸地拉开餐椅坐下。


    手机震动没停下过,他冷静下来,趁着间隙还得面对手机处理公务。


    褚郁挟出两罐汽水时,任希正是这副认真模样,身在别人家赖着不走,心在高端大楼处理工作。


    他将常温的那罐往任希面前一搁:“又是巧合路过,对吧。”


    任希肩膀抖了抖:“没,有正事找你。”


    褚郁意外于他的紧张:“烤串,吃不吃?”


    “……吃。”


    两人闷头吃起烧烤,半辣半不辣,分开包装,正宗的夜市摊味儿,弯弯绕绕的巷子里才能买到的好滋味。


    任希吃不了辣,呛到必冒泪,连带着鼻涕也收不住,以前常擤老板半盒餐巾纸。


    吃着吃着,任希自作多情地想,褚郁不会是知道他要来,才特地嘱托的老板这么撒料吧,转念又劝自己少做梦。


    任希慢半拍的调子却走在正事儿上:“盛星出了点岔子,公演概念买不到我喜欢的曲子,也怕再出事儿。”


    褚郁装糊涂:“原因?”


    任希嗦起桃子汁:“同行恶意竞争,天打雷劈。”


    话里轻松含着股不着调,褚郁听得想轻笑。


    可在酒吧呜呜咽咽的是他,当下红眼没消退的也是他,褚郁笑不出来:任希过得并不轻松,正努力在他面前摆脱这种不轻松。


    “我,“写了几首不准备自留的,合适你可以拿。”


    任希也不是过去的恋爱脑:“让我听听你的de?”


    褚郁:“缺什么风格的。”


    任希盯着他看:“能打动人心的。”


    目光灼灼,却一时无话。


    褚郁的目光滑向在任希红润的唇上,垂眸避开:“任总的邮箱地址?”


    任希的眸又红了半分:“一直没变。”


    死缠烂打的本事也没变,只是成了改良版的含蓄。


    从de的事,再到屁用没有的寒暄,任希那嘴停不下,像久别重逢的老同学聊未来,却半句不提曾经。


    时间不早,褚郁心猿意马地送他进电梯,任希百般磨蹭,一对上褚郁的眼睛,楼道的灯光映得眼睫乱颤。


    褚郁心想可总算不肿了,没忍住问:“刚才哭什么。”


    “……”任希错愕半晌,“我家大鸽人没了。”


    褚郁:“大哥?”


    任希纠正嘴瓢:“哦不是,我的鸟,我养的鹦鹉趁我不注意飞走了,半个月还没找着。”


    电梯降下还有近十层,任希邀功似的点开手机相册,将他捡到的牡丹鹦鹉晒给褚郁看:毛发灰蓝白相间,精神抖擞,鸟中帅哥。


    任希翻到张自制表情包,上边p着五个大字:社会你大鸽。


    褚郁笑也不是,愁也不该:“没找着?上网问问吧。”


    “让常小鑫发微博了。”任希垂头丧气,“上千转发也没个准信,还有些冲着我那助理颜值加的微信。”


    这都什么沙雕事,全让任希碰上了,这家伙从高中开始就是搞笑担当。


    滴的一声,电梯到了。


    褚郁没施舍半句主人待客的“下次见”,酷得不行:“早点回家,有事让你下属联系我。”


    任希抿着唇进了电梯,岔开话题:“你在这儿住挺久了吧?”


    谈现在谈未来,终于在离别前,忍不住提前了曾经,但这曾经也不敢期限过远,将一切把握在可控范围。


    怕掀起波澜,怕催人泪下,总之什么都怕。


    褚郁心里就被搅得风起云涌:“问这个干什么。”


    任希:“……我想知道。”


    “有一段时间了。”褚郁反问,“还想知道什么?”


    电梯门早该关上,将一切隔绝开来,是任希摁着长开着不想走。


    矜持是什么全被他抛诸脑后,露出的表情可怜得很:“你明明知道,你在楼下就知道了,是不是?”


    褚郁没吭声,嗓子发哑。


    任希唇抿得更紧,退缩了扔下句话,逃跑似的关上电梯:“……抱歉,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逃了,留下褚郁站在阳台,盯着消失的车尾气抽烟。


    怎么能让任希进屋,就因为他哭了?任希能哭一万次,合着他也要心软一万次?没点骨气。


    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将合适的de整理成文件夹,打包,发送邮件,脑子里全都是听来任希念了首音的往事。


    想得多了不是好事,他只能尽量划清来往界限,除了工作,别再又有过界的下回了。


    事实证明,任希也没以前那么无聊,公司的事务要紧,家里的鸟也没了,真正的死缠烂打早已不复存在。


    褚郁在家蹲了两天,健身做饭睡大觉,管理他的音乐人账号,回国后生活变得热闹起来,闲来无事会去朋友家串门玩儿。


    单身的、结婚的,当代年轻人好像都热衷于养些猫猫狗狗。


    褚郁又被整破防了,不知是滤镜作祟,还是他审美如此,最好看的还属任希家的那几只。


    ……对了,也不知道那只鸟找回了没有。


    正想着,他刷到江祐发的条朋友圈:这鸟到底谁的,飞来我家喊了半个月崽崽,快把我家猫儿子喊暴躁了,求好心人带走。


    “……”


    点开一看,还真的是任希那只,褚郁人有点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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