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的指尖搭在她开阔的眉宇上,然后又向眉心滑去。


    很平缓,没有任何因常年皱眉而留下的痕迹。


    他继续沿着微微凸起的眉骨向眉尾抚摸,手指中段不经意碰到她微微颤动的眼睫。


    长而翘的,像翕忽的蝶翅。


    于是马特搂住她的腰、往腿上拉近了一点,手上动作更加轻缓地碰了碰那双藏在低垂眼帘下的眼睛。


    “是什么颜色的?”他问。


    “绿色。”珀希芙回答:“如果你见过澄静的湖泊。”


    马特的笑容咧大了一点,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片初春波光潋滟的冻湖水。


    他的手指继续向下,刮过她流畅的山根、高挺的鼻梁,还有线条利落的挺翘鼻尖。


    他的手掌开始感受到她的呼吸,滚烫的、悄然融化在水雾朦胧的淋浴间里。


    然后马特的拇指揉上她的唇瓣,指侧带过饱满唇下的唇酒窝时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坏脾气阔佬揽着他脖颈的手立刻就不甘示弱地拧了一下他肩膀。


    马特笑出声来,他小心地摩挲她的唇珠,细心地通过手指感受她细微的唇形变化来判断她的情绪。


    “我好像看见你了。”他说。


    “嗯哼。”她后鼻腔里溢出一点话间,珀希芙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悄无声息地顺着肌肉的走向向上攀,沿着脖颈、顺着枕骨下方的凹陷插进马特被打湿的头发里。


    然后她用冰凉的指腹缓慢地按了下去——


    马特喘息加重,几乎是立刻就往后仰倒在了狭窄淋浴间的铁灰色瓷砖壁上,但敏感的触觉又被骤然袭来的冰冷刺痛,他肌肉紧绷、猛烈地挣扎着坐直身体。


    他感受到手指下的唇瓣愉悦地勾了起来,露出一个可恶又可爱的得意弧度。


    “我还以为你经常挨揍,已经脱敏了呢。”珀希芙五指骤然收拢,抓着他的头发向后拽去,逼他仰起头,露出那双无神的、迷离翻颤着的漂亮眼睛——


    他的瞳孔定格在某个大小,对骤然变化的光源没有任何收缩反应。


    她看见马特的喉结在剧烈滚动,吞咽、颤抖,磅礴嘈杂的水声遮盖了一切轻微的气音;他的手跌下去,下意识去摸索坐在他一侧大腿上也要坐姿优雅地交叠双腿的珀希芙纤瘦的腰肢。


    珀希芙凑近了一点。


    “告诉我,”她无辜又困惑地说:“你是在和我调-情吗?”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水声、湿衣料的摩擦声,喘息、吐气,以至于连隐藏在墙壁下的电流嗡鸣声都离他远去了。


    马特只听到了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你完了,马修。


    他对自己说。


    “那我有取悦到你吗?”马特用掌心抵住珀希芙的背胛,罕见强硬地按向自己的方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急剧压缩,几乎吐息都会扑在对方的脸上。


    炽热的、起伏不定的、如悬丝如浪


    潮的。


    他感受到冰冷的注视,和与之完全不相称的温柔叹息。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珀希芙突然直起了身体。


    她看向手腕上戴着的的机械腕表——它嘀嗒嘀嗒的细微响动藏在水声里,像催命的悬铃。


    然后珀希芙慢悠悠地翻转腕心、拆开表带卡扣,然后把那块昂贵的精工机械表丢向了淋浴间的角落。


    “如果你抓紧点时间,我们结束后兴许还能再睡一会。”她捧着马特的脸亲了一下他的眼睛。


    “马特,这是你自找的。”


    ……


    马特是不是自找的她不知道。


    但珀希芙肯定是自找的。


    夜魔侠的超级感官没用到正经事上,反而都用在了她身上——继淋浴间一塌糊涂之后餐厅也跟着沦陷,花瓶翻倒、百合花掉了满地。


    然后连衣帽间和台球厅也惨遭毒手。


    等他们回到卧室时,珀希芙已经腿软到动都不想动了。


    “滚。”她踩着马特的肩膀往旁边踹:“滚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马特又把她拽了过来——但这次他只是亲了一下她汗湿的额头。


    “浴缸。”他诱惑道:“浴缸你不想试一下吗?”


    珀希芙哀嚎一声,拢了一把头发。


    “还可以再来一下。”她正色道。


    倒霉手机在沙发下幽幽发亮,震动声在狭小的空间里闷闷地响,马特抱着她往浴室去,并非常顺手带上门,把震动声彻底隔绝在了房间外。


    ……


    然后大开杀戒的报应来了。


    在珀希芙安详地倒在柔软的丝绸床品里,决定好好睡一觉、爱他妈谁是谁的完美时刻,身边的马特突然弹了起来。


    他少见地露出了某种“惊慌失措”的神情,冲向卧室门、然后又顿住,转而扑向了阳台落地窗。


    看起来仿佛想要跳窗逃跑。


    珀希芙:“……?”


    她不耐烦地抓起枕头向突然发大疯的马特丢过去:“你干嘛?”


    怎么,是有天使来抓婚前违禁的天主教徒下地狱了吗?


    “有人来了。”马特慌张地说:“是你的……”


    珀希芙翻了个白眼。


    “我目前只有你一个情人,”她说:“但我要重申,这只是临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甩掉你的……”


    马特表情很绝望。


    “不,”他说:“我的意思是……”


    “你的秘书女士来了。”


    珀希芙瞪大了眼睛,咕咚一声栽倒在床上,随即她以一个矫健得离谱的姿势爬起来——


    但门外已经传来了希尔达暗示性的、非常刻意响亮的咳嗽声。


    “珀西?”希尔达的声音冷淡得像看到有野猪在拱自家花圃里的名贵花朵:“我不得不冒昧打扰你们……”


    珀希芙心如死灰,认命地从衣柜里抽出一条披肩


    款的长睡裙;


    马特还在和阳台锁较劲,为了保障阔佬的安全,谨防有歹徒爬楼爬上来,这玩意被锁得很死——他悲观地发现除非他能踹碎玻璃爬楼逃跑,今天秘书长女士捉奸必定大成功。


    珀希芙突然眯着眼睛看向他,笃定地说:“你和希尔达接触过。”


    马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还记得车停在他面前,那位精明冷漠的秘书长降下车窗和他说话时的模样。


    “这位有独特夜间小爱好的先生。我不会质疑你的情意,但我要提醒你。”


    她说。


    “无论是否出于本意,你沉重的、理想化的背负都会把别人一起卷进漩涡,除非你愿意离开那里。”


    “但我们都知道那不可能。”


    秘书长女士没有多说什么,她甚至没有辞严色厉地指责——她就只是像路过碰到一个熟人一样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车窗升起,礼宾车绝尘而去。


    ……


    但现实已经不由得他多想。


    珀希芙威胁地剜了他一眼。


    “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然后珀希芙推开卧室门,快步走了出去。马特靠在宽敞的落地窗边,朝阳正从昏昧的地平线上跃起,又被层叠的钢铁高楼切割成无数破碎的亮影。


    但他看不到,所以他站在黯淡褪色的影子里,一动不动。


    秘书长女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高桌会最新的消息,约翰·威客杀了'长老'。”


    “珀西,审裁员要代表高桌会,问责曾为威客背书的第伯戎。”


    “……除非你愿意签批对叛逆者的追杀令。”


    马特听见珀希芙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毫无迟疑地回答道:“当然,规则应当遵守,悖逆者理应付出代价。”


    这次沉默的是希尔达,她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劝说你做出这个决定要花费很多功夫。”她说道:“你冒着风险救回一枚弃子。”


    “我以为你会对他有所不同。”


    翻阅文件的声音。


    “当然不会,希尔达。”珀希芙说:“在我的责任面前,仁义不值一提。”


    马特垂下眼。


    他听见珀希芙的手指拂过那些文件,尖尖的指甲划过细腻柔软的纸面,轻轻点了点。


    “侯爵?”珀希芙说:“一个革新派。”


    “是的。”希尔达回答:“即将到来的血腥引来了虎视眈眈的群鲨,处理威客的是一个革新派的毛头小子。”


    “……”珀希芙意味不明地哼笑。


    “别让他撞在我手里。”


    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珀希芙合拢本夹递还给希尔达,然后做作地眨了眨眼睛。


    “还有其他工作吗?”她自然而然地打了个哈欠,暗示希尔达快走。


    救命,阔佬不仅是高危职业,居然还是高强度工作——


    我有钱是有原因的!(震声).jpg


    希尔达叹了口气,然后她抱了抱她眼神闪烁的柔弱老板。


    老板龇牙咧嘴,但不敢吭声。


    “玩得开心,珀西。”


    希尔达摸了摸她的头发。


    ……


    珀希芙脚步沉重地回到了卧室。


    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子里,大脑一片混沌,意识一片空白,所有感官都变得模糊,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她眼前交错闪过。


    马特突然抱了上来。


    他的肌肉不绷紧时很柔软,温热但带一点点吹了风的舒适凉意。于是珀希芙自然而然地靠过去,找了个位置舒适地窝好。


    马特沉默着叼着她颈窝的一块肌肤吮-吻,用鼻尖蹭她的脖颈、齿尖小心地啮咬。


    珀希芙用手肘怼了一下,示意他消停一点,于是马特从背后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


    “你一定会……”他突然出声:“你一定会杀死金并吗?”


    珀希芙在朦胧中“嗯”了一声。


    “如果我恳求你给我一点时间。”马特低声说:“让我能……”


    “嗯嗯。”珀希芙完全没在听他说什么,困意像潮水一样推着她沉向海底,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钝重的、密不透风的。


    马特听着她逐渐归于平缓的心跳,停顿了一会儿。


    “睡吧珀西。”


    他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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