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自盘古大神持斧劈裂浑沌而始,鸿蒙初辟的世界缺乏秩序,法则不全,易生祸乱。
共工触山、女娲补天、羿射九日......跨越弥坚岁月,历经无数挫折,威胁尘世的厄灾终于远去。
随着燧人氏发明钻木取火,人类的文明兴起,天下迎来短暂的太平。
然而,好景不长。死去恶神、妖魅与邪祟的怨念经久不散,污染着世界,致使危害生命的毒瘴卷土重来。
转眼间,天地四海目之所及,皆为战乱。
令大地生灵涂炭的灾祸,引发了九星连珠的异象。居于高皇天内的太一之正妃——应龙神不忍宅土之上民不聊生,遂振翅腾举于宇宙,品物流形的中斗七宿之气化育了斗母元君,令后者感天而孕,诞下长子勾陈。
武神勾陈形似麒麟,生于北天极,乃紫微大帝的胞兄。凡披毛者,皆以他为王。
妖魔肆意为祸人间,早已触怒天帝太一。
正可谓乱世出英雄,麾下新添一员猛将,天帝不禁龙颜大悦,遂派遣武神下界,平息非人者所引发的纷争。
彼时的白虎,刚从西方七宿中问世,尚且如野兽般出没于山川莽苍,未能位列仙班。
他灵智初开不久,正兴致勃勃地潜伏在草丛间,像只真正的老虎一样准备狩猎。
此刻,一只罗刹揉着自己圆溜的肚子,一副酒足饭饱的消食样子,向草丛走来。
他面相极恶,形似人类男子,且喜食人肉。
虽然容貌丑陋,但罗刹的本事可不小。他能于空际疾飞,或速行于地面,一旦偷袭失败就很难再抓获。
越厉害的猎物,越有捕食的价值。白虎压低身形,难耐地甩甩尾巴,刚准备冲刺。
可就在他行动之前——
银枪一闪,率先刺穿罗刹的面门。
英武男子不知何时出现,披挂一身耀眼的金鳞战甲,束发戴冠,枪上红缨随风而动,仿佛在应和着枪尖染上的血色。
“喂,那是我先看上的猎物!”
见他一挥手就甩去枪尖上的血迹,长腿一迈就打算离开,白虎忙不迭地从草丛间扑出。
勾陈早就发现这里藏着一头老虎,先前只当是普通野兽而无视,没想到竟是个能口吐人言的精怪。
听闻此言,他脚步一顿,略感歉意地点点头,“抱歉,勾某无意冒犯。但剿灭邪鬼、镇压恶兽方为我之使命,恕我愚钝,本无意夺君所爱。”
这个时期的白虎因为没人教,脑子很简单,换言之就是典型的熊孩子。
一般人听到勾陈的解释,肯定会表示理解,并让这事就这么过去。但老虎的心眼可小了,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把事情翻篇。
他活像个泼皮无赖,惯会无理取闹,“我才不管,反正你搅黄了我的好兴致,你得赔我!”
老虎的体型虽然很大,但勾陈一米八七的个子同样傲人。更别提人类都是用双腿站立的,动物则大多数四脚着地,天然显高的优势,使得自然界罕有能与其平视的存在。
为了方便对话,白虎不得不抬起头仰望对方,这个姿势就像在表示臣服一样,让他很不爽。
太狡猾了!
于是他说着说着,就变化成了人形。
灰色的蓬松头发,琥珀色的眸子,宽肩窄腰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一览无余?
勾陈困惑地眨了眨眼。
合眸再睁开,眼前画面也还是那样,不是什么错觉。
因为对方浑身上下未着片缕,连片遮住私|处的草叶都没有,所以很轻易就被看光了。
勾陈见状,立即解下自己的大红披风,抖落一下,就将其变为一套黑白两色的衣装。
“快穿上吧。所幸你我二人皆为男子,若是在哪家姑娘面前,这副模样会污了人家的清白,对她往后的婚嫁造成恶劣影响。”
“哈啊?森林里的雌兽可没这么多破事,人类就是麻烦。”白虎眸子里尽是不耐,烦躁地挥挥手,“拿回去,我可不待见人类的玩意。”
勾陈苦口婆心的又劝了几句,但白虎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失礼了。”
既然对方实在不愿配合,勾陈干脆握拳将白虎揍趴,再强令打输了的他穿上衣服。
弱肉强食是自然的法则,白虎再怎么不情愿,也不会违背自己一直以来都坚守的信条。
他表情很臭地拿起衣服,却不知道该从哪一头开始穿,误把袖子当成出入口往脖颈上套,当即感到勒的慌,“喂,这玩意真能穿在身上吗!?”
勾陈:“......”
这老虎傻乎乎的,还挺可爱。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他终于成功帮白虎把衣服套在了身上。
打量着人模人样的白虎,勾陈目露欣赏地夸赞道,“真是位俊俏公子。那么,这衣服便赠予你当赔礼,勾某就此别过。”
“行吧,虽然没了狩猎的机会,但有你这样的强者陪我切磋一场,也算扯平了。”
全程被勾陈吊打、还道,透漏出少年人独有的不服输的倔强劲儿。
由于还不是完整的神祇之身,未达到辟谷的境界。白虎的肚子忽然咕咕叫唤两声,于是望向罗刹的尸身。
看起来就不好吃,勉强能下口吧。
“且慢!”
情况不妙,勾陈立即连戳两枪,让本就死透了的罗刹,碎的连他娘亲都认不出来。
由于这个年代地府还没建起来,罗刹死后魂还在一旁飘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鞭尸:“......”我日你仙人!
到嘴的鸭子飞了,白虎气鼓鼓道,“我的午餐没了,你该怎么赔我?”
勾陈:“......”
似曾相识的对话,总觉得何处的燕子又飞了回来。
他一脸无奈地解释道,“......罗刹虽是非人之物,却也有着接近人类的外形,更别提他腹内还有未消化完的人肉。精怪修行不易,倘若食了这种恶孽,会对道心产生影响。”
考虑到这头老虎的逻辑虽有些奇怪,却也意外条理分明,勾陈又补充一句,“若虎兄不嫌弃,便由我来为你寻食。”
于是乎,一神一虎便在山上闲逛了起来。
白虎天性好战,是个生来就自带煞气的武痴,上至人类下至五虫都巴不得躲着这尊瘟神,故而在他居住的山头里活物并不常见。
想起还没做自我介绍,勾陈便在路上补了回来,“吾乃勾陈,北天极启明之星。领受天帝之敕令,镇守泱泱之土的地龙。不知虎兄可有名姓?”
“我没有名字,按你喜欢的叫就行。”
“这样啊,那我便继续称你为虎兄了。”
谈话间,勾陈眼尖地瞅到树梢间的一抹彩色,随手抓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猛地朝那个方向投掷。
在此小憩的野鸡连叫唤一声都来不及,就像颗熟透的果子一样,自己从树上滚落下来。
白虎凑过去瞧了瞧,嫌弃道,“真小啊,还不够塞牙缝的。”
勾陈摇摇头,“山林险恶,果腹不易,能够解饥便已是件幸事。”
他看了看周围环境,不远处是竹林,附近则有片荷花塘,心里便已拿捏好主意。
白虎刚准备下嘴,死鸡便被勾陈提溜起来,他安抚一句“虎兄请稍等片刻”,便提着鸡去河边处理。
熟练地拔了毛、掏干净内脏,将鸡肉在河里洗净。做完这些,勾陈从乾坤袋里掏出生姜,搓澡一样在鸡皮上蹭了起来。
他继续掏出葱、蒜、大料等佐料,剖开胸腹填入鸡膛,又砍了根新鲜竹子,直直穿进鸡腔做好固定。
最后,他摘了片宽大荷叶将鸡肉包的严严实实,用黄土在外又裹上一层,像捧着个泥球。
在白虎一脸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勾陈挖了个坑,捡了些干木柴点火。在柴火快要烧成炭的时候,他嘿咻一下,就将泥球扔了进去。
白虎不满地咆哮道,“干什么啊,难得的食物!”
野兽最怕明火,白虎胆子没那么小,却也知道大火烧过之后什么也不剩,动物和植物都会变成黑乎乎的散发着臭气的焦黑物,根本没办法下口。
若是别人这么浪费食物,白虎早一拳挥上去了。然而他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思考,到底是不敢太过火,只气愤地扯起勾陈的衣袖。
......主要是怕惹男人不高兴了,又挨一顿毒打。
他虽然喜欢打架,但也不想被单方面的胖揍。
勾陈一脸笑呵呵的模样,拿着把蒲扇在那看火。等时候差不多了,徒手在火堆里扒拉出泥球。
他接触到热源的肌肤,爬上层细细密密的金鳞,一身战甲便是由其所化,不惧劈雷火烫。
白虎鼻翼翕动,隐约嗅到股香气。
随着勾陈掰开土块,撕掉黏在鸡皮上的荷叶,这香味越来越明显。
他喉结一滚,本能地口齿生津。
金灿灿的鸡皮吸足了油脂,还散发着浅淡的植物清香。
见贪嘴的小猫一脸垂涎,勾陈大方地将整只鸡都送了出去。
刚拿到手中,白虎急不可耐地张嘴就啃,被烫的面目扭曲,连忙吐出舌头像蛇一样嘶嘶喘气。
但终究还是没忍住诱惑,他这次学精了,多吹了几口气才小口咬下去,立马幸福地眯起眼睛。
肉质细嫩且有嚼头,毫无禽类惯有的腥味儿。荷叶不仅能在炙烤过程中防止鸡肉粘上土,少量微苦的汁液还彻底融入进鸡肉,很是解腻。
白虎从没尝过这种东西,愣了两下,就再也停不住咀嚼。
“好吃吗?”勾陈端坐在一块扁平的岩石上,询问着食客的感想。
虽然沉迷于大快朵颐的白虎暂且分不出神来作答,但光看他这满嘴流油的吃相,就能知道答案。
由于太过沉迷于进食,白虎没能控制好化形,圆圆的虎耳和灵活的尾巴都露了出来。
那条尾巴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似的,在那里一甩一甩,勾陈的视线也忍不住跟着它左右乱转。
鸡已经囫囵吞了一半,白虎才想起还有勾陈,不好意思地把鸡递给他,“你也没吃饭吧?虽然是吃剩下的,但别饿着。”
勾陈失笑,“都让给你了,让我吃也是浪费。”
听了这席话,饶是白虎也觉出点受之有愧。
他于是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拍拍胸脯,豪言道,“你既然叫我一声虎兄,那以后有用得上兄弟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随叫随到!”
“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我有些问题想要讨教。”
勾陈这样说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个竹简,让白虎详细地交代完自己的吃后感,并一五一十地记录了下来。
“......兄。”
“............虎兄?”
和往昔记忆相重合的熟悉声音,唤醒了不知不觉睡过去的白虎。
勾陈手里拿着条被粗心大意的白虎忘掉的毛巾,笑着提醒道,“虎兄,起床了。温泉水虽是恒温,但上半身袒露在外,吹多了冷风总归不好。”
“知道了。”
他随手把额前的湿发撩到脑后,露出俊朗中带着丝凶悍的眉眼。因起床气而显得格外凌厉的眼神,能吓哭全幼儿园的小朋友。
白虎接过毛巾,只大概抹了抹胸口。
看出他不认真的敷衍态度,勾陈不赞同地说了句,“要擦干净身子哦。”
“啧,真麻烦。”
嘴上虽这么说,他也到底有乖乖照着男人的话去做。
大概是受刚才的梦境的影响,白虎一边擦身子一边望向勾陈,暗自将他过去和如今的行事作风进行比对。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家伙现在的脾气还真是好的不像话啊。
就算不那么听他的劝,勾陈也肯定不会再捏起拳头就揍自己,取而代之的则是漫长的说教。
......不过对缺乏耐心的白虎来说,反而是后者更加恐怖。
一想到那长达两个时辰的折磨,他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感到和孙猴子同病相怜,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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