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义/文
2021.02文学城独家发表
chapter01
八月盛夏，淮城酷暑燥热。
夜晚，繁星铺满天空。
炸鸡店里，空调机里缓缓打出冷气，云霓从后厨出来，把刚出锅的一盘炸鸡送到客人面前。
有客人来后，她赶回前台点单。
“奶茶烧仙草一杯，再来个鸡腿堡……”
云霓边听着，低头在收银机里点着单。
从肩头滑落的黑发盖住她白皙的侧脸，一双杏眸澄澈，如水波流转。
收完银，店里没再来新客人，她坐在前台，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文学杂志。
杜琴忙活好、走出后厨时，就看到女儿趴在桌上看书，安静乖巧。
她走过去，拍了拍云霓肩膀，柔声道：“霓霓，你先回楼上吧，今晚店里人不多，我和小张姨忙得过来。”
这家炸鸡店是云霓的父母早些年开的小本生意，为了方便，房子跟着这家店面租在了楼上。
云霓坐直身子，转头看向母亲：“那今晚什么时候关店？”
“人不多十点多就关了。”
“那等会儿我再下来帮忙。”
杜琴知道女儿贴心懂事，叹了声气：“你来淮城几天了，妈也没时间陪你，你哥也在兼职，你要不要自己出去逛逛？每天待在店里不是闷得慌？”
“唔……”的确是有点发闷。
从小到大她和外公外婆住在小县城，如今被接到淮城读高中，只是刚来这儿，她人生地不熟，还没完全适应。
“过几天就上高一了，白天都可以出去走走，买买文具什么的。”
“嗯。”
杜琴让她上楼休息，云霓合上杂志，只好起身离开店里。
走到二楼，到了家门口，她手机叮铃了一声。
【小劳模，听妈说你在店里帮忙了一天，这么乖啊。】——云枫。
云霓回复了句，而后又郁闷地说觉得待在家里好无聊，几秒后，手机里进来云枫的电话，她接起，就听到那头笑道：“行了，别郁闷了，明天哥带你吃去玩。”
“啊？去哪儿？”
“我和几个朋友见面，带你一起。”
她知道她哥有一群兄弟，“你们男生见面带上我干嘛……”
云枫勾了勾唇，“带你去认识几个大哥哥，害羞什么？他们都知道你，而且妈让我多带你出去走走，你真想在家里发霉？”
云霓最后妥协了：“好吧。”
的确不能老闷在家里。
“对了，”云枫突然想到什么，眯了眯眼，笑了，“陆骁尘——这个哥哥你还记得吧？”
她思绪停了一瞬，脑中回忆翻涌而来。
“怎、怎么了？”
“他明天也会来。”
云霓闻言，脑中霎时间浮现出陆骁尘的模样——
一双浅淡的乌黑眉眼，性子清清淡淡，给人的距离感很强。
即使是好几年前前，她也总是忘不了，第一次见他时，一颗球滚到她脚边，男生倚在篮球场围网上，侧眸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犹如隔了千山万水。
回忆在脑中不受控地浮现。
云霓脚下步伐停在原地，“你不是说他去澳洲了吗？”
“这都马上开学了他不得回来啊。”
不过云枫也只是顺嘴提一句，“没事，我估计这么多年不见，他早就不记得你了。”
云霓垂眸，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应了声。
云枫突然转移话题：“要不出门来游泳馆找我？我九点半下班，带你吃夜宵，知道怎么走吧路痴？带你来过一次。”
她哥这个暑假在一家游泳馆当教练，前几天云霓刚到淮城时，被带过去游了一次，此刻大致能回忆起来路线。
云霓想着，吃点夜宵也好，忙了一整天，也得找点乐子。
云霓应允，挂了电话后，赶紧回到房间去换衣服。
-
今晚夜色极好，云霓走到了公交车站，上了车。
车上很挤，她随着人群走到中间，四周都是人，唯独头顶有个扶手吊环。
她抬手握住吊环，车子行驶得摇摇晃晃，她个头较矮，支撑困难，动作看过去稍显费力。
当第三次撞上前头中年大妈的背，大妈缓缓转头看向她。
死亡凝视.jpg.
“对不起……”
她涨红了脸。
好脾气的大妈打量了下她个头，并未计较：“你站我前面来吧，扶着前面。”
云霓和对方换了位置，握上了侧扶手，红着脸道谢。
车厢内渐渐宽敞，她终于找到了一个位置坐下。
车窗外，霓虹如银河光点，到处映照着城市的繁华喧嚷。
从小到大她都和外公外婆住在小县城，如今她被接到这里读高中，可以和父母哥哥一起生活。
对于未来在新城市的生活，她特别期待。
云霓目光落在外头的风景，出着神，不远处站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却无意间注意到她。
女孩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肌肤胜雪，巴掌大的脸蛋圆圆的，水雾般澄澈的眸子弯弯如月牙，五官漂亮却毫无攻击性。
云霓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转头就看到一米外，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看向她。
他目光微低，在她两条纤细的长腿上打转，唇角微勾，赤.裸.裸地始终没移开。
云霓察觉到男人肮脏的念头，想起最近经常在新闻上看到的新闻，女孩子在公交车上遭遇流氓骚扰，她脑中一紧，趁着旁边有人挪动，也跟着往车厢后面移了些，想要逃离对方的视线。
男人看了她一眼，而后也跟着人群，故作悠哉地靠近她。
云霓余光扫到走到她身后的他，闻到难闻的酒气，局促地捏了捏扶手，心慌地再次挪动位置。
可是她往哪里走，对方却始终若有若无地靠近，步步紧逼。
云霓心跳如鼓，感觉到车厢空气都变得压抑沉闷起来，捏紧帆布包的袋子，她心里默念着快点到，几秒后，耳边终于传来公交车发出播报的声音：“前方到站，灵溪桥……”
云霓听到自己要到达的目的地，飞快转过身，随着人流往车门移去。
走下车，她感觉如获新生。
这个念头还没在脑中浮现两秒，身后刚好有道醉醺醺如同恶魔低语的中年男声传来：“小妹妹，你知道关安大厦怎么走吗？”
她回头，花衬衫的猥琐面容就撞进视野里。
他看着她，脸上带着抹笑。
云霓心里一咯噔，整个人吓呆两秒，声音微颤：“我不知道……”
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有死缠烂打的念头，竟然跟了下来，没等他回答，她飞快走离公交车站，快步往记忆中游泳馆的地方前行，想要赶紧甩掉他，找到云枫。
可谁知，男人仍然跟在身后，她拐弯，他俩也拐弯，就跟她同步似的。
云霓捏紧帆布袋子，提快了步伐，边找寻着方向，边拿手机给云枫打电话。
“你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完了，她哥怎么不接电话。
她手机不是智能机，没有地图，此刻周围没什么人路过可以询问游泳馆的位置。
她看到前面有个巷子口，她记得她哥上次带她来的时候领她走进了条巷子，不用多久就到游泳馆后门了。
只是这里的街道都长得相似，云霓只能凭着大概记忆猜测，不敢确定是不是这里。
来不及思考，她只想尽快甩掉身后那两个人，快步拐进巷子里，谁知道几秒后回头一看——
那男人的如同恶魔缠绕般，也跟着走进来了。
她突然开始慌了，但保持镇定地装作若无其事前行，手里一直打着云枫的电话。
巷子口很深很，光线昏暗，云霓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随便拐进来，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可她不敢回头，因为一旦回头出事的几率更高，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祈祷这是通往游泳馆最近的路。
而此刻，身后的男人目光直勾勾盯着云霓，渐渐开始提快步伐。
云霓察觉到他越走越近，紧张前行中，她忽而看到路中间有棵古榕树，盘根错节，枝叶茂盛。
前方被这棵古树分为向左、向右、向前三个路口。
诶，她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榕树啊？
完了，她是迷路了还是没印象了……
察觉到身后的人越走越近，她心口猛地向下坠去。
天色太黑，她刚过头打算往前跑去，没注意到前方有人，不小心撞了上去。
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似乎十八九岁的少年靠在路边石亭墙壁，一身纯黑t、牛仔裤，皮肤冷白，松垮着腰线，懒散地靠着。
男生的眉眼被隐在额前的黑色碎发中，薄薄的内双，眉眼凌厉，透着股叛逆的痞态。
她吓了一跳，慌乱间刚想要继续往前跑，下一刻，一只手臂伸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霓呆得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只见头顶路灯昏黄的光线倾倒下来，顺着他凌厉的侧脸线条滑落到起伏明显的喉结。
少年注意到她身后跟着的男人，而后转眼看向她，开口，语调慵懒：
“喂，撞了人怎么不道歉啊？”
云霓听到面前男生的话，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里一慌，声音磕磕巴巴的：“对、对不起……”
男生闻言，掀起眼，漆黑深远的目光落到跟在云霓后面的那个花衬衫男身上。
花衬衫男本来想追上云霓做点什么，忽而间看到巷子里冒出来一个男生，直接扰乱他的计划。
男生气场太强，一眼就给人不好招惹的感觉。
俩人对视了眼，男人而后只好转身往旁边的巷子口拐去。
云霓注意到花衬衫男离开，怔愣了下，没想到危险意外被解除了，松了口气。
下一刻，她见面前的男生放下手，一言不发，却似乎是放她走的意思。
而后她抬眸重新看向男生，隐隐约约，她觉得从前见过他。
可一时间回忆不起来……
云霓不敢多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谁知就听到男生沙冷质感的声线响起：“前面过不去。”
云霓忽而一呆，下意识软声问：
“为什么……过不去？”
话音刚落，前头巷子深处依稀传来几声人的惨叫，在夜里格外清晰。
云霓：？？？
她被吓了一跳，脑中紧绷起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前面是出什么事了吗……”
男生不动声色注视着她惊愕的表情，几秒后开口：“前面正在扫黑除恶。”
“……扫黑除恶？”
“场面血肉横飞的，你去看看？”
他语调慵懒。
云霓听着远处还在继续的惨叫声，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场面，忍不住多问几句：“他们是什么人啊，犯了什么事啊？被抓的人很多吗？”
男生眼尾挑起不可察的弧度：“要不你现在过去做个采访？”
“……”
云霓心中还紧张着，只想快点找到她哥：“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益动游泳馆怎么走吗？”
男生抬眸再度看她一眼，末了懒懒搭在椅背上指尖一抬，指了个方向。
她连忙道谢，对眼前此人心生感激。
这个哥哥真好，刚才似乎他还救她脱离困境了……
女孩转身离开，溜得比兔子还快。
男生收回目光，转身走向石亭上，靠在石椅上坐了下去。
“喵——”
一只猫慢慢走过来，似乎是不怕生的，他看着，俯下身把猫抱了起来，在怀中慢条斯理地抚摸着。
于此同时，三四个男生从路口里走出来，看到亭子上的人，说说笑笑走了上来。
“操，陆骁尘你可以啊，我们在前面干架，你搁这儿撸猫呢，这么悠闲。”
周飞驰坐到陆骁尘旁边，揽住他肩膀。
陆骁尘转头晲他一眼，漫不经心问：“解决了？”
“解决了，那兔崽子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就这胆量上还带小弟去我酒吧砸场呢，给他打得连妈都不认识了。”
身旁另外几个男生直笑：“尘哥，你是没看到那王八蛋求饶的那一幕，太乐了，刚开始还放狠话呢。”
周飞驰笑得不行，拍拍陆骁尘肩膀：“我跟人家说，得亏是咱们尘哥今天刚从国外回来，懒得动手，要是让你动手，他不得跪下来叫你爹啊。”
陆骁尘扯起唇角，膝盖往他腿边一撞，“滚。”
周飞驰正经了些：“行了，打架都他妈给我打饿了，走了，去我酒吧继续喝。”
陆骁尘抬手挠了挠黑猫下巴的软肉，把猫放到地上，由它跑走后，懒洋洋起身：“不去了，回家。”
“为啥啊，一个暑假没见你，今儿终于回淮城了，不陪我喝爽？”
“睡觉。”
“这才九点半呢你就睡觉？”
陆骁尘单手插兜，走下亭子，“养生，不行？”
“……你他妈。”
周飞驰忍住了骂他的冲动。
一节节橘黄路灯向前延伸，陆骁尘往巷口走去，步调慢悠悠的。
几个朋友跟了上来，聊着天，周飞驰想起一事，对陆骁尘道：“明天白天别忘了，兄弟几个出来聚聚，过两天就开学了。”
男生低头刷手机，似乎没听进去，周飞驰的话还再继续：“对了，云枫刚刚跟我说，明天他会带他妹妹过来玩。”
朋友：“他妹妹？”
“你们不知道吗？他妹今年来咱们高中念高一啊，”周飞驰讲起这个突然来劲了，“卧槽那小妹妹长得特别好看，我前两天见过一次，个子小小的，太可爱了。”
“好家伙怎么都没听云枫说过……”
“我也想要个妹妹……”
周飞驰笑着，而后随口对陆骁尘道：“对了陆骁尘，云枫还说你和她妹以前见过，现在过去好多年了吧，你还记得么？”
陆骁尘闻言，脑中不禁浮现刚才惊慌失措的那个女孩。
他目视前方，嗓音慵懒而淡，格外漫不经心：
“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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