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被喜欢的两个姐姐


    清卉已经拍完戏回了家, 从姐姐口中得知了小宜的请求,对于这件事,她倒是没说什么, 现在小宜勉强算是她的朋友,小宜很懂事,一口一个“清卉学姐”,让清卉无法生气。


    清卉对自己人不是极尽温柔便是口舌如刀。


    但很明显, 小宜不是和小央一样的人,没那么厚的脸皮能承受清卉的精准吐槽,于是清卉对小宜保留了足够的温柔。


    她只是说:“她也该问问我的。”


    等到了和小宜约好的那天,清卉和冬树一起出发了,冬树驱车从住所赶去了京市的郊区公园里,清卉就裹着大围巾, 缩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睡觉。


    她不说话的时候, 便乖乖巧巧的,纤细的眼睫毛搭在卧蚕上,将黑眼圈凸显得更严重。冬树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觉得她和小时候一样, 仍然是那副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


    时间还早, 郊区公园刚刚开门,又是工作日, 人很少, 前方有一片大草坪,小宜和同学们便在这里。


    剧本也是小宜的同学写的,故事的核心是年轻人的迷茫和对自我的坚定。小宜在里面扮演女二号。


    故事里, 少年没有父母, 被爷爷奶奶养大, 他知道自己的特殊,因此拼命想融入集体。


    他很怕自己被排挤、被歧视,怕自己会成为其他人不愿接触的人。于是,他学会了合群地笑,学会了和大家做一样的事,拥有和大家一样的情感,嘲讽着其他不合群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偶然在天台上遇到了班里最孤僻的同学,那个女生每天中午都在天台上呆着,少年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跟了她几次,终于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在天台上养了一只小猫。


    这是学校禁止的事情,毕竟寄宿学校规矩严格,严禁学生饲养任何宠物。但其实女孩并没有饲养,只是每天都将自己的食物分给这只在天台安了家的小流浪猫而已。


    但这事如果被其他同学发现了,很可能被全校通报,然后便会被孤立。


    要是那是一只可爱的小猫也好,也许其他人也会喜欢它。但它不是,它长得不好看,瞎了一只眼睛,毛色杂乱,不怎么叫,警惕地看着周围,看上去就是不会有人喜欢的小东西。


    但女孩仍然冒着被校规处置的危险,每天来喂养它。


    少年并不打算和女孩、以及这只丑猫有任何交流,他遇到了几次,便再也不关心了,毕竟自己生活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有一天,女孩生病了,请了假在宿舍休息。


    少年中午时隐隐有些担心,他搞不清自己的想法,最终去了天台上,将牛奶浸湿的馒头放在了女孩之前放食物的角落里。


    他放好之后,小丑猫警惕地盯着他,少年耐心地等待着,在上课铃响起之前,少年即将离开的时候,小丑猫终于走了出来,一口口吃起了馒头。


    少年松了口气,转头却看到了女孩站在台阶上。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擦肩而过。


    然而几天后,女孩请假回了趟家,然后发生了意外,就此离世。那只猫,就这样成了少年的心事。


    其实少年隐隐有些感觉,他觉得女孩是不想活了。


    她和这只小丑猫一样,长得不好看,被孤立、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的理解,也许她是早就想去世的,但还有只猫等着她养。


    于是她活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替她喂了她的猫。


    那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少年觉得自己就是谋杀她的人,于是,这只猫成了他无法摆脱的责任和束缚。


    少年接替了女孩的工作,每天都带着食物来到天台喂猫。


    那只猫仍然不爱叫,闷闷地吃饭,吃完饭便悄悄地藏在了角落里。


    少年守护着猫,直到有一天,有人发现了他的猫。


    自然有人告诉了老师,老师和几个学生上了天台,要将那只猫带走。少年发了疯一样冲上去,要守护那只猫。


    但他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了猫,再也没了消息。此后,少年神色如常,似乎一切事情都不曾发生。


    后来学校里转学来了一个女生,同样的孤僻,同学们又要开始之前的孤立游戏,少年终于站起身,顶着所有人鄙夷的视线,他坐在了明明慌乱却故作镇定的女孩身边:“你好。”


    他们成了彼此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


    这个剧本冬树看了,挺简单的,但确实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才能写出来的故事。里面有义气和热血,还有无法言明的情绪。


    现在拍的是少年奋力冲破人群,想夺回那只猫的戏,这里会有一些打斗,但少年很快被制伏,戏份不多,但小宜他们一直没拍出来。


    因为他们人多,动作纷杂,场面便乱糟糟的不好看。


    班长想过办法,不然就去掉这一幕戏,但这一幕戏极为重要,是主角第一次反抗,如果去掉了,冲突便不够大,人物塑造不够说服力。


    这幕戏必须保留,还必须拍好才行,因此他才开了口,问小宜能不能找到冬树姐帮忙。


    小宜他们来得早,还在练习。冬树的车停在不远处,看前面乱糟糟的临时片场。


    说实话,道具太过劣质,有几个演技不错的,但很多演技还生涩,只是咋咋呼呼地乱叫。


    冬树见过好的片场,于是知道这就是个草台班子,而这个草台班子正在尝试最困难的一部分,就像是一群猴子一样。


    清卉醒过来,跟着姐姐一起看。


    看着看着,清卉笑起来:“他们可不如我当年。”


    虽然都是学弟学妹,清卉却没有什么怜悯的意思,说话丝毫不留情:“姐,你看他们,演的什么鬼东西。”


    清卉颇为冷酷,在车里指指点点:“你看他们,畏手畏脚的,也不知道在学校里学什么了,表情也僵硬的很。”


    冬树拍拍她的手:“他们年纪还小。”


    冬树拨通了小宜的电话,小宜正在忙,她戏份少,演的是第二个被孤立的女孩,虽然现在没有她的戏份,但她义务承担了这个草台班子的很多其他任务,现在忙着拿道具。


    冬树的第二个电话时,小宜才接到。


    小宜看到了冬树的车,大大地挥手:“冬树姐!”


    冬树和清卉从车里下来,那边的学生们也都看了过来,冬树微笑起来,对着小宜的方向挥手:“小宜。”


    但清卉不准备当个温和的好学姐,她里面穿着白色长裙,外面是一条紫色长外搭,看起来十分慵懒富贵。


    对于那边的招呼,清卉理都不理。


    冬树拉着清卉走过去,班长和其他同学们规规矩矩打招呼:“冬树姐,清卉学姐。”


    冬树很温和地夸赞他们:“你们写的剧本很好,演得也很认真。”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抑制不住自己的惊喜:“是我写的故事……”


    冬树点点头:“不错。”


    然后,班长组织开始了正式演戏给冬树姐看,让她找找问题,指导他们。


    刚一开始演,冬树便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她凝神思考着,最近她看到了武术协会很多的传承,学了很多招式。


    她也拍过电影,知道表演重于实力。


    既然这是小宜请她帮忙,她也可以将自己更在意的一些方面说出来,但采不采取就由他们决定了。


    “首先,动作太乱了,这幕戏有很多群演,每一幕都应该有个主次,不能所有群演一起动,这样观众视线找不到重点。”


    同学们认真听着。


    “但有主次的时候,其他群演不能不动,”冬树说:“因为这样就太假了,所以可以设计入场动作,也就是每个群演进入冲突核心的过程。”


    这事只有冬树能做。


    她让大家站在原地,一个个给他们设计动作,而冲突的核心一直放在少年身上,他被不同的人阻止,一个人没有抵抗全世界的力量。


    “我看了剧本好几遍,有了些自己的理解。”冬树温和地说:“当然了,如果我理解得不对,你们就不要采纳我的建议,毕竟我不是写这部戏、导这部戏的人。”


    “我觉得,这里是主角第一个反抗,却失败了,这里可以加个动作。”


    冬树的手轻轻放在了班长头上,她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将他的头压了下去。


    “是不是可以加个这个动作?”她谦和地问。


    班长和写剧本的同学思考着,觉得这是很好的建议,在场的所有人都理解了什么是动作语言。


    “拍吧。”清卉没好气地说:“都说这么详细了,傻子都该明白了吧。”


    尽管恶行恶相的,让同学们有些害怕,但在接下里的拍摄中,清卉却从来没说过任何人演得不好的话。


    她站在一边,要是看到有谁演得不好了,她便会上前,将他的戏演一遍。


    女一号,也就是演第一个养猫的、后来自杀的女孩的女生,壮着胆子去问清卉自己之前演得不好的戏。


    “学姐,”女孩紧张地问:“我和男主角的对视,总是演不好,不知道用什么情绪。”


    他们在天台上相遇,没有说一句话,相识一眼,便就此离开,几天后便是死生相隔。


    “我演给你看。”清卉话不多说。


    她站在原地,对着女生投注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但在短短一瞬间,女孩感受到了惊讶和释然,还有更多的她说不清的情绪。


    “你去体会下。”清卉告诉她:“要是还不明白,就让小宜联系我。”


    女孩乖乖点头,觉得自己懂了,但还差一点。


    这一天,冬树和清卉和同学们待了挺久的,下午忙完了还请他们吃了饭。


    小宜全程没怎么说话,但脸上一直是骄傲的笑意。


    等他们坐到回学校的车上时,其他同学们终于忍不住了,七嘴八舌地感叹:“小宜,小宜!冬树姐真的好好啊!”


    “还有清卉学姐,看起来又美又冷酷,其实很热心!”


    “是啊是啊!”


    小宜矜持地露出了一个笑意:“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她努力克制着自豪,但嘴角仍然忍不住溢出了笑意。


    他们感叹:“要是以后进组拍戏都能遇到冬树姐和清卉学姐这样的前辈就好了。”


    但他们知道可能性不大,大概率他们要学会讨好谄媚,最糟糕的情况,也许会变成下一个小宜。


    但小宜并不觉得自己情况糟糕,她真诚地觉得自己是最最幸运的人,才能遇见冬树姐,将她从那个夜,带到了今天草坪上明媚的阳光中。


    第92章 借刀杀人


    此后, 小宜又找了冬树,请她给小草台班子指导了几次。


    清卉有时候会跟去,有时候自己留在家里。


    两个月后, 这部短片终于拍完了,在发送到比赛官方邮箱之前,班长和小宜先郑重地给冬树和清卉看了一遍。


    说实话,取景地都是在校园或者免费公园里, 环境说不上精致,偶尔在一些画面中,还有无关路人走过,虽然已经竭力避免了,但毕竟都是在公共场地拍摄,还是偶尔有路人入镜。


    短片和真正的电影有着很大的差别, 看上去有些粗糙。


    但剧本被他们打磨了很多遍, 认认真真想要讲好这个故事,全片不存在逻辑漏洞。


    并且经过清卉的指导后,全员演技在线, 特别是女主演, 她之后又请教了清卉两次, 终于把平台偶遇的眼神练得炉火纯青。


    这里有个长镜头,从远而近, 又从她脸上拉开, 映衬略阴沉的天空,极有意境。


    “很好。”清卉难得地夸奖了她。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还是演不好,所以尽量演得像学姐。”


    她有些不好意思, 但清卉目光温和起来:“会学习就是最大的能力, 以后多体验, 慢慢会有自己的理解的。”


    小宜演得也很好,她戏份少,只在最后出现,但存在感很足。


    她不愧是被杜导看中的人,虽然青涩,但演技纯熟,尤其是演起来这种学生的角色,更是贴合自身形象。


    从刚入校的惶恐,到被男主角帮助后的坚定,她的转变极为自然,笑容明朗。


    虽然小宜长相极美,但在短片中,她素着一张脸,情绪的变化比颜值更抓观众的心。


    还有就是冬树指导过的那一段,冬树前前后后指导了他们三次,现场拍摄也来了,盯着现场和镜头看。她要求比较高,既然找了她帮忙,那她就想帮他们做到最好,一有问题就让他们重拍。


    虽然耗时很多,每个人也都很累,但成片效果极好。


    尤其是现在放在了整个短片中,这一段反抗几乎有些画龙点睛一般的效果了。主角的动作,以及每个配角的入场和动作安排都极为自然。


    其中没有台词,但动作语言清晰,不需要解释,观众都能看明白其中想要表达的情绪。


    他们看完了全片,班长隐隐觉得有点愧疚了,因为被冬树姐指导过的这一段,就像是他的论文被老师改写的那一部分一样,按他家乡的老话来说,就是屎盆子镶金边。


    “很好。”但冬树不遗余力地夸赞他们:“第一次能拍成这样,演成这样,你们真是太棒了。”


    然后,冬树又请他们吃了顿饭。


    班长很想自己去付钱,却被前台告知,冬树姐已经提前垫付过了,她觉得他们都是学生,没什么钱,所以全都提前自己安排好了。


    班长和小宜他们本来是想给冬树姐还有清卉学姐看下成片,表示下感谢的,最后又蹭了一顿饭回去。


    “等我出名了,”班长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请冬树姐吃饭,吃最好的饭。”


    但他们心里也没底,那么多有能力的都没有混出头来,还有冬树姐这样有能力、又混上去的,也在潜规则的约束下,没了发展。


    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没什么信心。


    这部短片被发送到电影奖的官方邮箱,半年后才会有消息。


    冬树继续在家里准备考研。


    清卉洗了葡萄,放在姐姐身边,看姐姐苦大仇深地背单词。她捏起一个葡萄,便放到了姐姐嘴边。


    冬树张开嘴,就吃了下去。


    “姐姐,”清卉知道自己不该打扰姐姐学习,但还是忍不住问:“姐姐,好不好吃?”


    冬树头也没抬:“好吃。”


    清卉一下子觉得骄傲起来,洗的时候她就在对比,选了很久,还是觉得这颗最饱满。


    但她没有将这个小心思说给姐姐听,说了自己就像是小孩一样。姐姐说了一句好吃,她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家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但清卉却觉得刚刚好。


    小央在拍电视剧,还要一段时间,但清卉觉得他不要回来了最好。


    要是既生也不回来就好了,但他打了电话来,说自己后天就回来了。他这段时间为姐姐做了很多事情,十分尽心尽力,清卉没办法忘恩负义,说让他不要来了。


    清卉微微叹了气,觉得有点遗憾。


    清卉那部戏快要上映了,因为不太正能量,所以不能在卫视播出,只能网播。但其实刚开始,是谈好了几家卫视的,听说是杜导从中作梗。


    既生说能解决,但清卉觉得没必要。


    她挺有信心,即使是网播,也能有不错的回响。


    但清卉很懂事,为了这事和导演道了歉。导演也不在意,本来选了清卉就是为了她的热度和演技,题材有问题,是导演自己也早就知道的事情,现在一点小小的问题,不足为虑。


    果然,在播出之后,几乎是大爆。


    虽然碍于杜导,很多平台没有进行这部戏的宣传,但观众们有口皆碑,没多久热度就达到了顶峰。


    清卉在家歇了一段时间,剧一开播,她和剧组便收到了很多邀约。


    这部戏里,清卉形象转变很成功。


    从无脑小甜妹,变成了无辜受难、费劲心机复仇的成熟女性角色,甚至获封了众多网友口中的“复仇女王”。


    之后来了更多的邀约,清卉却不急了,既然转型成功,下一步更要好好选择。


    在这段时间里,清卉陪着冬树去参加了研究生考试。


    既生自然也来了。


    考点就在京市,但是离家有些远,既生定了考点附近的酒店套房。因为考试时间比较早,既生也很早起床,准备早饭,确保姐姐一起床就能吃上饭。


    然后兄妹两个,一起将冬树送到考场。


    冬树进了考场后,既生和清卉便会找家咖啡店坐一会儿。清卉戴着口罩,眼睛一直看着校门,和哥哥聊天。


    既生一来,就打破了清卉和姐姐的二人世界,让清卉有些不爽,但这个小心思没办法说出来,她只能暗戳戳地想让既生不舒服。


    “当年我和姐去接你了。”清卉说:“就你高考那年。”


    “我们等了挺久,但是没等到你。”


    “姐挺难受的。”


    清卉看似是随口说话,但其实句句都在扎既生的心。


    既生低着头,认真搅拌咖啡,不回她。


    但清卉悄悄瞄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了。


    他不好受,她就舒服了。


    清卉舒舒坦坦,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打在清卉和既生的脸上。因为前段时间拍戏,清卉为了演得更好,在烈日下站了很长时间,虽然涂了防晒,但仍然有些晒黑了。


    所以,虽然现在太阳很好,但清卉也只能拉低了帽檐,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冬树考完之后,跟随着人群走出来。


    清卉和既生已经早就等在了校门口,看到姐姐后,清卉立刻奋力挥着手:“姐姐!姐姐!这里啊!”


    她声音极大,喉咙几乎都要喊破了,十分没有形象。


    冬树立刻也看到了她,向着这边走过来。


    抓住这点时间,清卉又扎了一把既生的心:“你看,姐来了。”既生刚想点点头,清卉紧接着就是一句:“只不过,当年我们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你。”


    那种隐隐的悲伤,清卉把握得极好,在戏中便用这种克制的哀伤扎疼了很多观众的心,骗了很多眼泪,现在扎起既生来,更是熟能生巧。


    既生本来还带着笑的脸,也沮丧起来。


    他知道清卉是故意的,她从小就这样,总是贱兮兮想让他不高兴,只不过当年她小,手段都弱。


    不像是现在,她长大了,经历多了,伤害他这事简直是手到擒来。


    兄妹两个思绪纷杂间,冬树已经走过来了。


    “姐!”清卉兴高采烈问:“怎么样啊姐?”


    冬树向来实在,从小在考试一事上有清醒的认识,不像是既生谦虚得惹人生气,也不像是清卉乐观到让人绝望。


    “还行,时间有点赶,没检查,可能会有小错误,但应该没问题。”


    她说还行,那就是真的还行,不会特别好,但过线应该问题不大。


    既生也放了心,他在外面面前很能控制情绪,但在姐姐妹妹面前做不到,现在还是有些蔫巴。


    司机开了车,既生坐在副驾,冬树和清卉坐在后排,清卉没有再问姐姐得考试,而是聊起了待会吃些什么。


    既生从后视镜看她们,看清卉笑容满面,贴在姐姐身边腻歪,看姐姐笑容温和,轻轻用手指顺着清卉的头发。


    他忽然有些心酸。


    既生知道那些年她们吃了不少苦,也许精神富足,但物质上肯定不富裕。但若是能选,他想当清卉,即使是苦的,起码能守在姐姐身边。


    并且,他默默想着,他应当是比清卉有用的。


    心里想着今天清卉说的高考那天,她们去等他却没等到的事情,既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姐,那年你们没有等到我……”


    他没敢把话说得太详细,冬树却立刻理解了:“对。”


    “那时候我担心着,你到底在哪里,日子难不难过,其实挺害怕的。”冬树觉得事情都过去了,笑容坦荡:“现在看来,能过去的事情就不算难。”


    清卉说她难过,既生只是觉得愧疚,而现在姐姐一说害怕,既生的眼泪却几乎要落下了。


    他不再看后视镜,假装闭目,将眼泪全部艰难咽回去。


    都怪蠢东西勾起了心思,既生默默想着,我就多余问这一句。


    作者有话说:


    既生(隐忍):杀我别用姐姐刀


    清卉(得意):就用,就用!


    第93章 必须吃的苦


    自命题的历史学是冬树考的最顺畅的一门。


    她挺骄傲:“应该是满分。”


    她考的就是燕国那个时代的历史, 自命题的题目也全都是燕国相关的,器具、历史事件、字体辨认之类的,这些试题在普通考生看来挺有难度的, 不然也不会多年来过线人数一直不多。


    但在冬树看来,题目就简单得很了。


    不管过了多久,她也不会忘记当年日常的一些东西。


    但成绩出来后,竟然不是满分, 冬树大受震撼,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思考了挺久,在回忆到底是哪道题出了问题。


    思来想去,她只找到了一个答案:“也许是改卷错误,或者是标准答案错了。”


    说这话时,她表情平静, 既生看着她, 心中一些隐隐的想法更加坚定,但清卉在姐姐面前是个快乐的小傻子,没脑子地跟着喊:“肯定是这样的!”


    之后的面试更加顺利, 专业的导师年纪都大了, 很和蔼。但冬树毕竟不是专业出身, 在导师和学生的双选会上,有些老师碍于她的经历, 不怎么想选她。冬树能理解, 但也努力争取,认真做着自我介绍。


    最后,她和一位即将退休的老教授相谈甚欢, 老教授即将退休, 身体也不好, 选他的学生不多,冬树顺利成为了庞老教授的学生。


    冬树大学毕业已经几年了,庞教授名下还有几个学生,冬树的年纪和博士差不多,但她对研二和研二的学生都挺友好,按照学校的传统,叫着比自己年纪小的学生为学长、学姐。


    这让几个学生受宠若惊,在初次见面会上还能维持平静,但出了课题组的门,立刻怪叫着给自己的朋友发了信息。


    “大明星叫了我学长诶!”


    冬树很快就选定了自己的研究课题,她觉得做一行就得做好这一行,虽然她来读书主要是为了给自己认识燕国的文字一个理由。


    但她也不打算荒废时光,而是决心用自己与众不同的优势,帮助这门学科得到更多的发展。


    现在庞教授名下有几个课题,她选择了其中最难的一个——器具。


    燕国其实是个不大的国家,所处的时代也很混乱,一直有战争,没有安稳过几年,因此古籍和文物都比较少。


    而其中发现的器具造型古怪,现在的学者对它们的用处无法确定,也许是殉葬用品,也许是酒器?


    但都是猜测罢了,学者们需要查询很多的资料,不断地猜测,不断地推翻自己,才能确定。


    而器具,和当时的生活、礼仪息息相关,如果能研究出来,对其他研究也有很大的帮助。


    这个课题很难,庞教授已经做了多年,手下也有研究生和博士在做相关工作,一般情况下,一点新发现便足以写出一篇研究生论文,达到毕业的水平。


    但冬树想做的更多。


    她手里有一份厚厚的册子,上面是多年来存疑的器具,她想把这些器具全都研究出来。


    这对她来说很简单,因为那都是她见过、甚至用过的东西,她要做的便是找到资料,佐证自己的发现。


    标准答案就在她的心里,解题过程比其他人简单,那这便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冬树选定课题后,便投入进去,学校的古籍馆光线不好,人数不多,想当阴森,但她的大部分时间便耗在了这里。


    没多久,她便找到了可以佐证的古籍,其中只字片语,她与其他古籍结合起来,做出了一道证明题。


    庞教授相当惊喜,以此为成果,向学校申请了经费,给已经拮据多年的课题组每个人都发了补助,冬树获得了较大的一笔。


    冬树也挺高兴的。


    她之前听说过有些导师不太好,从不给学生发补助,只把学生当免费劳动力。冬树不缺钱,对这个不怎么在意。


    但庞教授这么大气,对学生也好,倒是让冬树更加尊敬他了。


    尤其是看到拿到了补助之后的年轻学长学姐们满是笑意的脸,冬树便觉得在图书馆的日日夜夜都是值得的。


    庞教授看得出来冬树有自己的思路,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能指导的就指导,但既然自己都不懂的东西,那就不要多说话。


    虽然他是教授,但也只是在细分领域懂得多一些而已,再加上研究时间久了,才有了些声望。但他希望孩子们比自己强,比自己强,这一门学科才会继续发展下去。


    庞教授给了冬树很大的自由度,还让几个学长学姐给她帮忙。


    冬树不藏私,她有想法就告诉了学长学姐们,带着他们一起泡在图书馆,还帮助他们都做出了一点成绩来。


    在冬树进入课题组的这半年里,庞教授一组硕果累累,惹得其他老师们艳羡不已。


    但毕竟古籍少,等能确定的器具研究透后,后面的就很难了。冬树只能申请了外出的项目,与其他专业的课题合作,带着几个学生去了挖出古墓的地方查探。


    她记得,燕国那时战乱,又迷信,村中时常将石头刻字沉入水中、或埋于山上,也许挖出古墓的地方能有些线索。


    她勤勤恳恳,在颇为荒凉的小山村里挖土。


    清卉在京市参加了几个节目,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忙完后,她立刻去找了姐姐。


    她过去的时候,便看到姐姐头戴黄色的草帽,挽着裤腿,蹲在地上拿着毛刷在刷一块挺肮脏的石碑。


    冬树知道清卉要来,一直有些不安心,这里路绕,她怕妹妹晕车,隔一会儿便往外面看,果然在清卉下车的瞬间便看到了她。


    冬树立刻对着清卉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因为被晒黑了,她牙齿显得很白。


    这一下,清卉便心疼起来。


    “姐,”她说:“咱不吃这个苦了行吗?”


    清卉也正经读过书,知道姐姐现在已经达到了研究生的水平,可以写完论文、什么都不做,等着毕业了。


    但冬树摇了摇头:“不行。”


    她能做到的事情,那就得做好。


    既生也来了,他站在清卉身后不言不语,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姐姐愿意做什么,他都同意。只是现在着实辛苦了点。


    他挥了挥手,让新秘书去买点好用的驱蚊水和睡袋。


    冬树立刻发现段季没来:“段季呢?”


    “段季不能总当我的秘书,”既生说:“他跟了我,总得给他些好处,不能让他跟了我过得还不如之前,他现在去嘉明电子了,独当一面。”


    “他早就想要这个位置了,现在很忙,但是挺开心的。”


    冬树欣赏地看着既生,觉得他做得不错。


    新秘书


    PanPan


    挺会办事,段季推荐的人不会差,既生光说让他买驱蚊水和睡袋,他脑子机灵,在旁边镇上的大超市,把能买的都买了,用小货车运了满满一车。


    冬树觉得有些浪费了:“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就走了……”


    “那就让货车跟着你们,”既生安慰她:“我和清卉出钱。”


    冬树觉得太过铺张浪费:“没必要啊,多浪费啊。”


    她向来不会享福,没什么太高的物质追求,既生知道无法说服她,于是视线轻轻往后一看,小声说:“姐,我们知道你身体好。”


    “但是你看啊,你同学里有两个看上去不怎么舒服,不知道是低血糖还是太阳晒的,年纪都不大,不能让孩子太苦是不是?”


    既生跟着他姐学了一个总是把其他年轻人叫孩子的坏习惯,但这话立刻戳中了冬树的心。


    “也对,”她点了头:“都是好孩子,不能那么苦。”


    虽然叫着其他同学学长学姐,但毕竟冬树年纪大些、阅历也多,在当地和村民沟通之类的事情,都是冬树来的。


    现场指导,也是她来的。


    相处下来,她获得了这些学长学姐们的敬佩,她也知道了这都是群好孩子,挺心疼他们。


    清卉刚刚还以为既生和自己一起来而觉得生气,现在看他说服了姐姐,心里忽然觉出他有用起来。


    中午吃饭时,清卉将最好的一块肉夹给了姐姐,第二块夹给了既生。


    既生接过那肉便吃了,看都不看清卉一眼,他早知道她的性子,好一天坏一天的,他才不问呢。


    虽然外出调研很苦,但这次是学生们最舒服的了。


    他们睡上了很舒服的睡袋,驱蚊水和防晒霜都足够,甚至不远处就有一个大明星在撑着伞看他们干活。


    清卉毕竟还要拍戏,不能晒太久的太阳,只能在树荫下站着。


    刚开始,学生们不怎么敢和她说话,但没多久就有人鼓起勇气和她要了签名。


    既生没闲着,他挽起了定制的裤子的裤腿,露出了银白色的金属色,站在姐姐身边帮忙,他不能久蹲,于是站着帮姐姐干活。


    清卉心里又有些生气了,她狐疑既生是不是非要来显摆自己能干的活比自己多?她疑神疑鬼的,认真盯着她哥,猜测她哥是怎么个花花心思。


    新秘书站在清卉身边坐立不安,现在老板去干活了,反而让自己歇着,他实在觉得为难,但刚想下去帮忙,便被既生叫住了:“你别来了。”


    既生挺认真:“我给你的工资,不包括这些。”


    他怕秘书实在难受,便给他找了活:“问问公司进展,写个周报给我吧。”这工作灵活,也许打电话久些,一上午就过去了,算是既生给他找了个躲开的好由头。


    秘书终于舒了口气,走开了,不用再看老板干活了。


    清卉什么都不管,专心研究既生,非要证明他是个坏东西。


    但其实既生心里真的没太多的想法。


    他只是简单地想着,要是自己多干一些,姐姐就能少干一些了。并且,姐姐现在晒得有些黑了,既生记得小时候姐姐也曾夸过清卉皮肤白,说白皮肤很好看。


    他觉得只要自己晒得更黑了,那么姐姐还是家里第二白的漂亮姑娘。


    第94章 只有她能做好的事情


    冬树在外忙碌的时候, 收到了小宜的消息。


    小宜想打视频电话,但冬树那里的信号实在太差了,小宜打了几次都没通。好不容易打通了, 冬树的脸在屏幕上忽闪忽现,多少有点吓人。


    小宜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打了电话来。


    冬树接通之后,小宜听起来挺高兴:“冬树姐,我们拍的电影入围啦。”


    小宜这次拍的只是班里同学的小短片, 和当年她入选的杜导的电影,那可是天与地的区别,但小宜挺兴奋,一点都不觉得有落差。


    “冬树姐,组委会邀请我们去国外参加颁奖礼,学校还给我们发奖学金, 够买机票了。”


    “冬树姐, 你来不来?”小宜问:“我们凑钱给你买机票,大家都说想和你一起去,我们都想你了。”


    冬树也挺想见见他们的, 当时拍摄时乱糟糟的, 但每个人都很用心, 她对他们的印象很好。但她现在正忙碌,根本去不了。


    “不去了, ”冬树说:“对了, 我忘了提醒你们了,别把我名字加进去。”


    她从清卉那里得知,杜导竟然是这个电影节的组委会成员之一, 虽然今年没当评委, 但说不定会阻拦。


    但这事, 小宜和班长他们知道的其实比冬树更早一些。


    他们也犹豫了很久,但终究还是觉得应该把冬树姐的名字加上。


    但他们并不是完全的傻子,没有冠冕堂皇地将冬树姐的名字写进去,而是在片尾的工作人员名单中用拼音拼出了冬树的名字。


    不注意看的话,就像是个外国人的姓名。


    他们毕竟只是学生,没什么能力,不能光明正大地致谢,只能暗戳戳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冬树告诉小宜去不了之后,小宜觉得挺遗憾的。


    他们一群人出发的时候,小宜几乎是走到一个地方就给她拍照发个照片和信息。


    “冬树姐,我们到机场了。”配着照片,班长手持自拍杆给大家的合影。


    “冬树姐,我们上飞机了,飞机好大啊,还有WiFi!”这是小宜第一次出国,事无巨细将自己觉得新奇的东西展示给冬树看。


    “冬树姐,发零食了!竟然有小雪糕!”配图是巧克力味的小雪糕。


    从小宜出发,冬树的手机就叮叮当当个不停,她手里有事忙,只能隔一会儿看一下,虽然没出门,但恍惚间觉得自己也在飞机上了一样。


    既生很忙,已经走了,清卉还在这里,她看了一眼姐姐的手机,知道又是小宜了。


    清卉对小宜还好,但态度比较凶,小宜有些怕她,因此只给她发了一条出发的信息。看到小宜给姐姐发了这么多信息,吵闹得很,清卉倒是庆幸起来自己没和小宜处得太亲近了。


    当清卉又看到小宜给姐姐的手机发了一张在座位前方的屏幕玩游戏的照片后,她颇为不屑:“小土包子。”


    清卉简直自豪起来,从小她可不是一个吵闹的宝宝。


    冬树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么错误的认识。


    “姐,你知道一个游戏吗?”清卉问:“叫旅行青蛙。”


    冬树没玩过,她摇摇头:“不知道,怎么了?”


    清卉指了指她的手机:“我就觉得,你手机里像是有个旅游小宜。”


    小宜的国外之旅非常愉快,和同学们去了一些景点,拍了不少照片,最后他们的电影还得了二等奖,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在颁奖词里,来自国外的主持人用英语念了对他们的褒扬,小宜他们的英语不太好,用了同声传译。


    耳机里传出了机械的女声来,小宜听清了颁奖词的内容。


    重点夸了男主角在天台为了守护小丑猫而做出的抗争那一段剧情,说所有演员的动作“几乎毫无瑕疵”。


    还夸了女主演还有小宜的眼神,说她们演出了极有层次感的情绪。


    这些都是冬树姐和清卉学姐指导过的东西,被她们执导过的,才是这部短片的点睛之笔。


    其实这样看来,其实他们的能力并不突出,但班长看得很开:“冬树姐说过,学习才是最大的能力。”


    她们教了,他们学到了,那便是很大的进步了。


    在小宜他们从国外回来后不久,冬树便收到了一些快递短信,邮到了她家中,不过她现在不在,暂时还看不到。


    不过冬树这次在外的研究有了很大的进展。


    她白天去挖土,晚上整理材料,顺便写论文。因为心中有想法,她这篇论文写得极为顺利。在她的帮助下,同专业几个本来写论文困难的同学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庞教授在学校里,邮箱里收到了几个学生的论文初稿。


    他一边看,一边觉得感慨,他身体越来越不好了,随时可能去医院,冬树可能是他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了,当时看她没人要,人又礼貌,自己也没人选,才成了她的老师。


    没想到,竟然是自己捡了大漏了。


    庞教授原本担心着,怕自己身体不好了,手下这些学生没人指导,会延期毕业,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成果,并且写得不错。


    他给些建议修改一下,学生们的毕业都不成问题。


    这下,庞教授终于松了口气,不再担心孩子们的前途问题。


    但他知道,这都是冬树的功劳,要不是她在,自己可能还得焦虑挺长一段时间。


    庞教授的妻子早就去世了,孩子也都成家立业,他自己不缺钱,现在一高兴,就想着法子、腆着老脸从学校申请些课题费用和补贴来。


    钱一到账,他一分不留,全都找着由头给孩子们分了。


    冬树本来的研究生学制是三年的,但是她论文早就完成,期刊论文的要求也超额达成,甚至成了这几届学生中发表论文最多的人。


    她本来想在学校里待足三年,但庞教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冬树和庞教授商议后,最后决定只读两年,便申请和上一届的学生们一起参加答辩。


    她毕业了,庞教授也就没了心事,能安心去疗养院了。


    答辩极为顺利,学院的老师都知道她,知道她的成果极多,并且在几个细分领域都做得很厉害,甚至有些老师遇到了自己不太熟悉的问题,也会发邮件去问她。


    虽说是师生,但冬树和这些老师们之间却没有什么隔阂,答辩现场极为和谐。


    老师们对其他学生提的问题是:“研究的意义是什么?”“在这项研究中,你做了什么工作?”


    但冬树上台的时候,台下的老师们认真听着,她讲完了,下面也无人提问,但这是不符合要求的,片刻后,才有人开了口。


    “冬树啊,”有个老师问:“我正在编写一本材料,能不能用下你这个成果?”


    那自然是没问题的。


    冬树成果太好,几乎被默认为这几年里最厉害的学生,有老师问她要不要继续读博,在这一专业继续深研。


    冬树拒绝了,她本来只是想给自己认识燕国文字找个理由罢了,现在就足够了。


    但她总不能这样回答,必须要找个理由。她想了想:“我仰慕庞教授,他退休了,我也就不读了。”


    庞教授简直泪流满面,虽然他是个老教授了,但其实名声不显,也没能在学校里混上一官半职。现在竟然得了最优秀的学生的认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值了。


    不出预料的,冬树得到了优秀毕业生,在颁奖典礼上和大家一起上台,校长进行拨穗礼。


    拨穗时,冬树个子比较高,校长矮矮胖胖的,冬树便悄悄弯了膝盖,校长拨穗后,和她拍了合影,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


    清卉戴着大墨镜,和既生一起,给姐姐拼命鼓掌。小央也偷偷从剧组溜出来了,他名气很大,只能和清卉一样防护着,当仍然被旁边的一个女生认了出来。


    小央将手指放在了嘴唇上,示意她保密,然后给她在笔记本上签了名。


    那个女生十分兴奋,激动地点头,表示自己会保密,但是她拿出了一个小本子来,说她室友、闺蜜和表妹也很喜欢他,所以在清卉和既生鼓掌的时候,小央只能低着头签名,一连签了好多个。


    清卉和既生心里十分感慨,虽然姐姐只比他们大一两岁,但小时候姐姐总像是他们的家长一样守护着他们。


    尽管没有父母,但他们两个人格健全,从不自卑,不知情的人根本猜不到这是两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这都是因为姐姐。


    好多人都说家是避风港,但在经历了很多事情的清卉和既生看来,姐姐就是观潮台,他们只要和姐姐一起,便能笑对所有的风浪。


    现在的日子,清卉很喜欢。


    被杜导封杀之后,姐姐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了起来。清卉和既生去忙忙碌碌地挣钱,姐姐就做一些开心的事情就好。


    清卉很喜欢将自己的片酬打给姐姐的那一刻,她终于理直气壮觉得自己不是小废物了。


    说了这么多年的孝顺,画了这么多年的饼,她终于能给姐姐吃上一口了。


    小央终于把那一整个小本子签满了,手都有些发酸,他签好之后,抬起头,才看到冬树的拨穗礼已经完成了。


    他觉得有些遗憾,清卉心不在焉地安慰他:“没什么好看的,都一样。”


    话虽这么说着,她却乐滋滋地看着自己刚刚拍的照片,觉得姐姐实在好看极了。


    既生一直沉默着,什么都没说,直到看到姐姐走下了台,他才开了口,对旁边跟着的秘书说:“你找找信息,给我姐学院捐笔钱吧。”


    秘书立刻答应了,心里忽然想到了之前段季对自己说的话。


    段季提醒他说:“我们这个总裁啊,什么都不在乎,你不用和之前伺候老板一样想着安排什么外围或者小明星,也不用操心赌博或者违禁品。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我们总裁一点都不沾。”


    “你要做的,就是工作,另外就是和他姐有关的事情,全都要上心。”


    秘书悄悄想着,段季哥诚不欺我。


    他入职这么久了,除了工作,帮江总处理过的私人事情全都是和他姐有关的,相当省心。说实话,他都有些羡慕这份感情。


    冬树就读的这个学院向来很少有人捐钱。


    学校有个传统,只要捐款到了一定的额度,便会有栋教学楼挂上捐款人的姓名。金融学院的每栋教学楼几乎都有名字。


    但冬树这个学院的教学楼目前大多数还都叫东二号、西三号。


    既生这笔钱对学院来说像是及时雨,学院立刻欣然接受,还给了既生一栋教学楼的命名权。按照惯例,负责人问教学楼要不要就叫“怀屹楼”,倒也不违和。


    但既生捐了钱,用来给贫穷学生继续学业,可不是为了给江家增光添彩的,他立刻拒绝了,再三斟酌,他起了名字“树人楼”。


    虽然看上去有些纪念周树人的意思,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在学校里也不算违和的名字了。


    在最后的捐款协议上,既生拿出了他那只有些外壳斑驳的钢笔,郑重地签下了名字。


    这支笔,他用了好多年,上面的“花树草”三个字都有些模糊了。


    但只要在重要的协议上签字,他就一定要用这支笔。他固执地认为,这支笔是姐姐给予他的祝福,只要带着这支笔,他便永远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冬树这边的学业一结束,武术协会那边便联系她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们都很惦记她,他们不愿禁锢了冬树的想法和行动,当年因为读研,她提出了暂时解除劳动合同。


    但现在她毕业了,合同便又可以续上了。


    老爷子和老太太们倒不是想着她能为协会做出多大的贡献来,他们只想着用这个约束着她,让她心里一直记着练武这件事,不要将一身本事荒废。


    冬树读书期间,老人们都没敢打扰她,虽然自己一辈子习武,但他们也尊重想读书的人。


    不过冬树到了协会之后,老太太还是要试试冬树的身手,看她有没有坚持锻炼。


    老太太满头白发,冬树不太想和她动手,但老太太目光灼灼,要是不接招,多少有些不太尊敬了。


    冬树只能接了手,她每天都坚持比其他人早起一个小时,从没有断过练拳,现在拳脚反应灵敏,为了不伤到老太太,她灵敏地躲避着,没让老太太碰到她一次。


    老太太来回几招后,便有些气喘吁吁了,但脸上浮现了笑意:“倒是不错。”


    之后,他们便说起了正事来。


    “其实你刚毕了业,是该休息段时间。”他们都不是老古董,自家孙子大学毕业后还去了毕业旅行呢,冬树也该休息休息的,但也确实有些正事需要她做。


    “但现在有件事,我们思来想去,只有你能做好。”


    冬树挺疑惑的,不少人功夫都不错,能有什么事是只有她能做好的:“什么事啊?”


    “宣传部要拍一部纪录片,其中有部分涉及到当年一些门派拼力抗日的事迹,工作人员说是要以黑白影像的方式插进去,但那些门派早就陨没,当年的具体细节搞不清了。”


    “我们这边也只能将尝试着当年的事情演出来。”


    “但你也知道,这些年的抗战片都……”老爷子想法子措辞:“……有些荒谬了。”


    “我们不希望将前辈们的事迹拍成笑话,可能不能复刻他们的壮举,但我们总不能辱没了先人。”


    “我们会出人扮演,但怎么拍,我们不懂,也怕剧组的人不懂武艺的事。所以这事,只有你能办好。”


    他们协会,其实不止冬树一个拍过戏的,其实也有其他人被请去拍过戏。


    但没有一个人,拍戏和冬树一样拿到了最佳女配角,武术上也能拿到拳术冠军。根本不用多想,冬树她确实是唯一的、最好的人选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捐款,我学校里就是这样,好多教学楼都是企业家的名字,很多是本专业的学生创业成功后给母校的捐款。但我所在的学院毕业生们稳定的贫穷着,多年来都没有一栋以人名命名的教学楼……


    第95章 重回


    冬树也没想到, 自己被从演员这一行里驱赶出来,现在竟然又以这种方式走了进去。


    这次,她被委托的是武术指导。


    冬树心情有些复杂, 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可能再接触和演艺有关的工作了。但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她没办法看到自己的一生。


    她最后接受了这个任务。


    和她当时读研时的想法一样:这个只有她能做好,那便由她来做了。


    杜导势力是大,也是真心地想封杀冬树, 但势力也没大到能让宣传部听他的话的地步。


    武术协会这边推出了冬树,即使杜导那边收到了消息,也只能装聋作哑,他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就去得罪整个武术行业。


    冬树就这样进了组。


    剧组竟然有老熟人。


    一个个子不高,但挺白净的姐姐快步走了过来:“冬树!”


    冬树把行李放下, 定睛一看, 立刻认了出来:“疼疼姐!”


    这是当时她演罗血衣替身的时候认识的疼疼姐,那时候她还是实习生,现在在行业内浸淫多年, 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编剧, 只不过前些年她们一直没有遇到。


    杜疼帮忙将冬树的行李拎起来, 向宿舍区走去。但还没走几步,杜疼和冬树手里的行李就被抢走了。


    章凌指挥着她大师兄和二师兄:“送到我屋子里, 我和冬树姐住。”


    她大师兄任劳任怨, 一张土匪一样的脸上,满是憨厚的表情。章凌他们是武术协会推出来拍纪录片的。


    为了显得体面点,武术协会选出来的都是些长相不错的, 章凌虽然平日里不怎么用脑, 但长着一张聪明又正义的好脸蛋。


    二师兄拎着冬树的行李箱, 刚握住把手向前拉了几步,便脱出而出:“冬树姐,你这是带了转头来了吧,怎么那么重。”


    章凌骂他:“肯定是你平时不努力!”


    二师兄不敢再说话,快步跟上大师兄。


    章凌亲亲热热和冬树抱了抱,然后便乖乖跟在冬树身后。


    杜疼一直笑着看她们,杜疼这些年经历了很多,她生了孩子,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拼出了名气。


    她一直关注着冬树的发展,看着她越来越好,自己也觉得骄傲。


    冬树出事的时候,杜疼极为心疼,也为她抱不平,但是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再加上那时候前夫家里出些幺蛾子,还要抢夺孩子的抚养权,她自顾不暇,便没能和冬树联系上。


    但现在她们相遇了。


    一个是总编剧,一个是武术指导,竟然也都混得不赖。


    杜疼挺感慨的,当时她和冬树同时遭遇了至暗时刻,但她们谁都没有停止过步伐,慢慢竟然都走出一片柳暗花明来。


    杜疼和冬树说着要拍摄的内容。说是纪录片,但其中需要章凌她们呈现的东西和电影差不多,就是要把当时的情况全部演出来。


    杜疼是花了心思的,在这部分查了不少资料,几个门派、多少人参加,最后多少人去世,她都查得清清楚楚。


    甚至,章凌她们演的时候,角色的名字也都是当时真实的姓名。


    杜疼想用这样的方式尽己所能地表达对先辈的尊敬,但杜疼也说了:“但动作戏方面,我是一点都不懂,全靠你了。”


    冬树点点头:“放心。”


    “刚刚二师兄不是说我行李箱很重吗?”她说:“确实挺重的,里面是很多复印的材料,全是我找的能用到的。”


    虽然当时的门派很多都不可考,但她仍然找了很多资料,想尽量地复刻出当时的情况来。


    杜疼颇为欣慰地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章凌不太懂,对演戏兴趣不大,但协会承诺了,这次他们家出了人手,明年会有额外的补助。章凌的爸妈听到补助两个字,两眼放光,立刻便将他们几个丢出来了


    章凌跟在后面,嘀嘀咕咕的:“我全听你们的了。”


    冬树到了之后,和章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导演和杜疼都在,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


    又等了一天,人员和器材全部到齐,便可以准备拍摄了。


    在导演带人布景的时候,冬树带着章凌,还有所有的习武之人,熟悉镜头。


    她给他们讲拍摄的模式,讲镜头的范围,讲灯光的作用,就像是当年小央事无巨细,将这些事情全都告诉了她一样。


    章凌满脸好奇,和大师兄站在一起,小声讨论着这些设备。


    等他们兴奋劲过去,冬树便拿出了自己的小册子出来,她早就设计好了武术动作,并且打印了出来,分给了他们。


    “你们有好好看这些动作吗?”冬树问:“有没有背下来?”


    他们热热闹闹地回应:“背下来了。”


    他们是用武协的名义出演的,不能丢人。


    导演还在忙,布景还得一会儿,冬树便将他们带去了旁边的空地上练习。


    刚开始的戏份简单,是战火烧过来之前他们的日常生活。章凌和大师兄有些对手戏,但只是对打两招而已。


    冬树根据资料里,有个门派的拳风是以柔克刚,于是她给章凌和大师兄设计的动作都很柔和却有力道。


    章凌穿了白色的练功服,大师兄穿的是黑色的,他们两个按照冬树的指示,在空地上对上了手。


    他们拳拳相交,撞击时没有声音,但是力道显而易见。


    冬树一边看,一边在笔记本上做记录:“待会需要个鼓风机。”她说:“把你们的衣服吹起来一些,会更好看,很飘逸。”


    “那你们待会要注意一下风向,章凌要迎风或者侧风,绝对不能背对鼓风机,不然头发吹到脸上不好看,所以大师兄你注意点。”冬树比划着:“那一拳和下一个踢腿,你控制下节奏,要是还按刚刚那样出,章凌只能转身了。”


    杜疼跟着导演忙了一会儿,现在过来看冬树这边的情况。


    她能看出来章凌和大师兄打得很真,也看得出来加个鼓风机更好看,但她不能像冬树一样看出来,哪一个动作会让章凌不得不转身,导致动作不好看。


    章凌找了她二师兄扮演鼓风机,他生无可恋地蹲在地上,鼓着嘴吹气,然后冬树看着他们又练了一次。


    冬树又提了些小小的需要注意的事项,果然第三次的时候,效果便更好了,杜疼不懂武术,说不来好在哪儿,只觉得处处流畅。


    她对冬树心服口服,感叹果然专业的事情要让专业的人来做。


    其他练武的人也在周围认真看着,学到了不少东西。


    导演那边布置好之后,便来人叫他们了。


    导演知道冬树,虽然对于她和杜导的事情,他一个小导演说不上什么话,但其实心里是佩服冬树的。


    因此听说这次是冬树来当武术指导,他表面上没发表意见,似乎只是听任安排了一样,其实心里极为愿意。


    导演知道冬树打戏厉害,但他想着冬树只是演戏好,对镜头和现场的操纵力不强,也许还是得需要他指导。


    但章凌和大师兄走到了镜头里,随着导演一声令下,他们两个便开始了打戏。


    他们极其信任冬树,现在还不太熟悉镜头,冬树专门站在了摄像机附近,章凌和大师兄只要确保自己能对着她就行。


    鼓风机吹起了章凌白色上衣的衣角,衣服和她的头发一起飞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而飘荡。


    他们两个配合极好,虽然有些紧张,但仍然顺顺利利地拍完了。


    当他们两个停下来的时候,导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简直……无可挑剔!


    导演深吸一口气:“卡!”


    这可太棒了,有冬树在,他对武术这一块根本不用费心思了。


    在战火开始之前,还有一场打戏,就是几个门派内的小纠纷引发的打斗。这几个门派关系并不怎么好,谁都不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年轻人气盛,时常有斗嘴,只是这次比较严重,打了起来。


    即使关系不怎么好,但在战火蔓延过来时,他们却默契地成了最坚定的队友,共同守护着这座城市和城中的百姓。


    这段剧情是杜疼写的,其实没有资料的考据,毕竟资料里也不会写这么细微的事情进来。杜疼觉得她要写的人物不是圣人,他们也是会斗嘴、有心事的普通人。


    而这种普通人在大义和生死面前的毅然抉择就显得更加动人了。


    这场打戏比较难设计,因为涉及到三十几人,都是有武艺的,场面不能杂乱,不管戏多戏少,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动作特点。


    为了这场戏,之前冬树熬了好几个夜。


    现在仍然在修改中。


    章凌和大师兄的打戏过后,便是导演指导他们的文戏了。


    他们演技不好,反正是纪录片,导演对他们要求不高,多是背影。


    在这个时间里,冬树挨个找了练武的人,评估着他们的身形,和打斗时的阵营,还问他本身擅长什么。


    她用了所有心力,认认真真地细细勾画着一个看似混乱,实则稳妥的打斗场面。


    就一场戏,她就涂涂画画,记录了半个本子。


    最后终于忙完定稿了,她将所有的动作设计都写到电脑里,然后打印出来,给他们每人一份。


    之后让他们和自己的对手尝试,若是遇到了问题,就再反馈给她修改。导演自然是想拍好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冬树竟然认真成这样。


    甚至让导演焦虑起来,怕文戏部分配不上她的武打戏份了。


    有时候拍完了,导演都和杜疼出去吃饭了,他们说说笑笑拎着外面买来的小凉菜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冬树的房间亮着灯,她在窗边认真地修改着武术动作。


    导演和杜疼面面相觑,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若无其事一般各自回了房间里,偷偷摸摸吃着刚买的水煮花生,假装自己也在忙碌一样。


    作者有话说:


    导演(恍惚):很多年前,我也在教室里偷吃花生


    第96章 她们俩


    冬树忙碌了挺久, 但得到的效果值得她的努力。


    在那个三十多个人的打斗戏份中,乱中有序。


    导演和杜疼站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场面一直在变换,每个人都在跑动,位置不停地移动着。


    明明是相当混乱的场景,但导演却发现, 他能明确地发现每个场景中的重点。


    而视觉重点不停移动着,从一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人身上。摄像师之前和冬树沟通过,现在在混乱中移动摄像机,人群看似混乱,但不曾有一人触碰到摄像机。


    摄像师都觉得这一幕拍得省力,他不用费力去找重点, 每个焦点都会自觉地站到镜头中。


    摄像师叹为观止, 不知道冬树是怎么做到的。


    冬树平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场中的动作,右手手指轻轻在左手手背上敲击, 计算着节奏。


    她和每个人都谈过, 也和他们配合着练习过, 她十足的认真细致,再加上武术演员们对她的信任, 才拍成了这样的效果。


    她看了很多打斗戏, 也研究过不同打斗戏的优缺点。


    人多,容易乱。


    人多,也容易让观众视觉疲乏。


    所以她还用上了道具, 一排武器架子就在旁边放着, 有人被踢飞过来, 顺手拿起了一柄红缨枪来。


    在黑白色练功服中,便出现了一抹红来。


    这点红在不同人手中传递着,指引着观众的视觉,让他们注意到了每个演员。


    后期制作时,会给每张脸一个特写,然后在旁边写上当时就义的前辈的姓名。


    尽管戏份不多,但每个人都出现在了屏幕中,笑着或者皱着眉,拳脚干脆利落或者稳重柔长,都有了自己的记忆点。


    片刻后,几位老者猛然推开大门,出现在门前,厉喝一声:“小兔崽子!”


    那些打斗便猛然僵住,刚刚还势如水火的对手们狼狈地四处逃窜,他们上天入地,从树上、或者墙边的狗洞里逃出。


    刚刚还乱糟糟一片的院中,瞬时只剩下了章凌一个人。


    她哭丧着脸:“爹……”


    这场戏便算是结束了。


    导演无声发出了喟叹,太好了,他甚至还想再看一遍,但实在没有让他们重拍一遍的理由。


    冬树仍然站在旁边,旁边有几个矿泉水箱子。


    刚刚拍完戏的人动作量很大,今天也挺热,现在一个个走过来,排着队从冬树手中接了水。


    “不错,打得很好。”冬树一个个地水递给他们:“但我看到你趁乱偷偷打你哥了,那可不是我们计划内的,下不为例。”


    偷偷打了他哥的高个子男孩笑嘻嘻地拿了水走了。


    他哥从冬树这里拿了水,得了声夸奖,乖巧地应了,刚刚走出冬树的面前,脚下便跑起来,誓要把刚刚挨的那一巴掌讨回来。


    这群人看起来有些乖张,不怎么好相与,小宜之前看了就害怕。


    但现在在冬树面前乖巧得像是幼儿园领水果的小朋友。


    他们都是凭本事吃饭的,自然服的也是有本事的人。


    冬树姐就值得。


    冬树挨个将他们夸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了章凌。


    章凌被导演扣下了。打得是很好,但是演技有问题。刚刚那声“爹”听起来就很勉强,像是被逼着认贼作父了一样。


    现在章凌在镜头下来,被导演指导着,一遍遍喊着“爹”。


    她二师兄挺贱,喝完了水,便跑过来,就站在镜头不远处,章凌的视线就在他附近,喊“爹”的时候,二师兄便高高兴兴地点个头,蹭点光。


    章凌又演了三遍,每遍都比上一遍更加咬牙切齿。


    大师兄是个厚道人,实在看不过眼,拖着二师兄离开了。


    章凌心绪平了,终于能演好了,等导演终于说了“过了”的时候,章凌飞一般朝着二师兄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愤怒地大叫:“我杀了你这个崽种!”


    然后便是砰砰的动手声。他们动起手来,不是闹着玩,而是真枪实干,章凌一拳就打在了她二师兄的胸膛上,二师兄也没手软,一个扫腿,就把她绊倒在地。


    导演和杜疼都没和这样性子的人相处过,很怕闹出人命来,他们紧张地问冬树:“没事吧?”


    冬树轻飘飘地:“没事。”在军伍里,这是多正常的事情啊,她看着呢,不会出事。在打出火气之前,她不管。


    导演仍然不放心,偷偷看着,但过了会儿,果然看到章凌和她二师兄勾肩搭背地回来了。


    一回来,章凌就贼兮兮地告诉冬树:“他叫我娘了。”


    他们之前的关系,不管是父女、还是母子,冬树都管不了。


    她只回答:“那就好。”然后便可以准备剩下的戏份了。


    今天剩下的部分都是文戏,这都是导演负责的内容了,杜疼一直站在旁边,要是哪句台词不好了,她就现场改。


    不得不说,杜疼相当厉害,之前的台词便已经很好了,但现在她根据气氛和人物特点,更改得更加合适。


    冬树坐在小板凳上,拿着本子写写画画。


    清卉又去剧组了,她现在转型成功,现在接的又是一个颇有故事的女性角色,照这个趋势下去,她早晚都是一线。


    小央拍戏快结束了,他说拍完了这部就来找冬树。


    既生也忙,但每天都给冬树发信息,隔两天便打电话来。


    既生很明显能感受到,姐姐这几天挺开心的,很自豪地说起自己的武术设计,说自己没有愧对当年的前辈,说这些表演也许会让更多的观众对武术感兴趣。


    如果姐姐想要继续做这个的话,既生十分愿意给姐姐找这样的机会。


    冬树不知道既生的想法,她现在沉浸其中,为之后守城的戏份做设计。


    守城啊,她可太熟了。


    守城、攻城这事,她都做过。


    本来导演是打算冬树负责守城部分的个人戏份,他负责整体的,但冬树拿着厚厚的本子来找他聊了聊,导演当即把这项任务全都交给冬树做了。


    群演数量不多,但冬树很知道把人放在哪个位置才能显出场面宏伟来。


    守城是最长的戏份了,冬树十分耐心,和导演比比划划地,说着自己的构想。导演全都同意了,冬树便和导演组的其他人一起,将戏份划分好,让数量不多的群演在不同的位置多次出现,终于演出了大批敌人强袭的场面来。


    他们找了一处影视基地,租了城墙那一片区域,便开始拍摄。


    章凌和其他人都记牢了冬树给他们的动作设计,脸上表情绷紧便没有问题。


    因为人数太多,避免不了小失误,这段戏陆陆续续拍了四天时间。


    在杜疼之前的剧本中,对于这场守城之战描述很详细,其中主线是章凌扮演的一位习武女子。冬树给她设计的动作也是最多的。


    章凌演得很好,只是也遇到了一些难处。


    在最后的战死一幕中,她怎么都演不好那种濒死却仍在战斗的感觉来。章凌生命力很强,天天活蹦乱跳的,家里人都习武,身体很好,她没见过死亡,演不好濒死之人。


    冬树上前教给她:“死亡是一种很痛的感觉。”


    有多痛?冬树现在仍然记得清晰:“刀划破了你的喉咙,血漫进去,所以你喘不过来。”


    “但身后是你的家人,所以即使喘不过来,全身都是伤口,你也只能站在这里。”


    她细细地,将那时候濒死的自己,讲给章凌听,从伤口绽开,再到最后用剑抵住自己,剑尖刺透了血肉,终于和骨头相触,她便终于永远地顶天立地于这个世间。


    章凌认真听着,她演不出来,但冬树姐的描述过于详细,像是让章凌看了一场厮杀。


    听着,她便觉得身体都痛了起来。


    “我知道了……”她有些抖,又有些敬佩:“冬树姐,你懂的好多,是在演戏中学会的吗?”


    冬树笑起来:“对。”


    章凌找到了那种很痛的感觉,顺利演到了战死的那一幕,章凌的头发散开,沾着人造血,随风微微地飘动着。


    但她死了,外面仍在攻城,她的尸体成了一道凄惨的背景。


    冬树没有在她这里停留,她跑到正在打斗的那边,认真看着演员们的动作。


    导演负责看演得怎么样,冬树负责看动作怎么样,他们配合默契,将所有的场景和节奏都控制在最好的状态,现场的风几乎都带上了风沙和血腥味。


    现在全是动作戏,杜疼不用操心台词了,她有些累了,拿了小板凳来,坐在一边观察。


    明知道是演的,剧本也是自己写的,杜疼心中却也生出了一些悲壮和酸痛来。


    “真好……”杜疼小声说。


    这本来是为了迎合宣传部的要求才写的剧本,现在她才真正地被这些人物感动了,庆幸自己不曾为了完成任务而糊弄分毫。


    杜疼出神地看着那边,看冬树和导演说了些什么,然后导演便喊了卡,冬树上前,和其中一个武术演员说了些什么。


    那个演员有些迷茫,但冬树用手比划了些什么,那个演员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然后便继续开拍了。


    这次又比上一次好了一些,虽然杜疼没看懂冬树教了他什么,但确实更加流畅。


    杜疼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她微微低了头,片刻后再次抬起头时,眼睛便也发了光。很多年前,她曾给过冬树一个许诺。


    冬树忙完这一幕之后,终于有空喝了水,杜疼走了过来,她压低了声音,如同要密谋做坏事一般、鬼鬼祟祟地问她。


    “冬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做一件大事?”


    冬树看向了她,眼神有些迷茫。


    杜疼用力地挥了挥手:“我们两个来拍部电影吧!”


    第97章 今日少女


    杜疼是导演系的, 毕业后做了几年导演助理,但始终没办法出头,慢慢找到了另一个适合自己的领域。


    编剧这一行也不容易, 她也是历经了不少困难,才到了现在的地步,有了些名气,偶尔能接到宣传部的政治相关任务。


    但大部分时间里, 她都在八点档的婆媳剧里存在着。


    刚开始,为了出头,她写了很多剧本,但都石沉大海,没能得到回应。


    直到后来,有相识的人给了她机会, 杜疼用了一周时间写了一个狗血家庭剧, 得到了录用。杜疼前夫挺不是人的,痛苦的家庭生活给她提供了素材。


    那部剧后来挺火的。


    她也慢慢有了知名度,开始有不同的人找她写剧本, 全是差不多的家庭剧。


    杜疼自然不想总是写家庭剧, 但她要生活, 后来离了婚,要抚养孩子, 只能接住所有的机会, 写出了越来越多的狗血剧情。


    她写婆媳关系、写夫妻争吵、写和小三斗智斗勇,她写这些写得炉火纯青,能精确调动观众情绪, 在网上引发一波又一波的讨论。


    但她并不想一辈子写这种剧本, 所以也努力地往其他方向发展, 但到目前为止,也只是接到了一部民国剧本的写作。


    说是民国抗战,但其实还是狗血爱情。


    但她那部民国剧本写的不错,因此得到了现在这个宣传部的工作,能给自己的简历添光增彩。


    杜疼在学校的时候,学习到了很多的东西,她不是只能写狗血故事的,她也想写一些让自己、让观众热血沸腾的东西。


    她手里有之前写的剧本,是古代战争戏,参考了历史,包含了权谋等元素。这本是她耗费了最多时间写成的。


    婆媳剧,她一周就能写成,但这部战争戏,她断断续续写了两年,查了无数资料,修改无数次。


    但她没名气的时候投了这个剧本,并没有人接受,现在她有了名气,有人来找她写剧本的时候,她有时便会提上一句:“我也写了一个战争本……”


    来人有些敷衍:“是吗?那可要抽时间拜读一下了。”


    但她的这个剧本发出去很多次,都没有回应,只有她的狗血剧,卖的如火如荼。这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她在狗血剧这一方面越出名,那个她最珍惜的剧本就越没有出头之日。


    一个写婆媳的,懂什么战争?


    杜疼被困在了枷锁中。


    她原本想着,写了这个宣传部的纪录片中的戏之后,以后说不定有机会能有人看上她在狗血剧之外的能力。


    但现在她邮箱里又有了工作的邀约,还是之前的狗血剧。


    若是没有办法,她便只能这样过下去。但现在她遇到了冬树。


    杜疼热烈地看着她:“冬树,我们两个来拍电影吧!”


    杜疼那张看起来平凡,只是被磋磨的普通中年妇女一样的脸庞现在有了光彩,眼中熠熠发光:“就我们两个,拍一个最好、最好的电影吧!”


    就像是很多年前,杜疼第一次见冬树,那时候她便想着,以后自己要是当了导演的话,一定要找冬树当主演,拍出最精彩的电影。


    现在,杜疼不再是导演,而是成了编剧,冬树也不再是演员,但杜疼那颗被生活磨砺多年的心却再次跳动了起来。


    即使已经走上了和当初不一样的道路,但杜疼仍然觉得,这个梦想仍然有实现的可能。


    冬树长久地看着她,看着平日里温和、像是没什么脾气的杜疼,现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那个“最好的剧本”。


    冬树一直被驱使着向前,没怎么做出过自己的选择,现在也被杜疼沾染上了一些冲动来。


    “先让我看看剧本。”她说。


    当天晚上,她便收到了杜疼的剧本。


    剧本很细致,冬树本来想着先看一部分,但她越看越精神,这一整晚,她床边的小灯都没有关上。


    章凌和她一个屋,中间隔着帘子,她能看到冬树姐那边有隐隐约约的光透过来。章凌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冬树姐,别熬夜了……”


    章凌那边传来了细微的小呼噜声,冬树眼睛紧紧盯在电脑屏幕上,静音鼠标无声地滚动着,她的心情便跟着杜疼写出的人物跌宕起伏。


    背景是基于一个朝代,当时敌国强盛,势不可挡,攻入其他几个国家。


    这些国家,有些已经臣服,但也有三个小国,仍在誓死抵抗。从君到臣,再到子民,全都一心抗敌。


    为了抵御强国,他们暗中交联,为了削弱帝国的疑心,将军甘愿入狱赴死,副将军带人蛰伏等待机会。


    其中心有大义的大儒、口舌灵敏的说客、英勇的将军、无畏的书生……每个人都有故事。


    戏中的女性角色同样出彩,公主被强国要求和亲,其中一国有三个公主,大公主是皇后所出,地位最为尊贵,她的两个妹妹身份低些,因此朝中犹豫再三,决定让生母早逝的三公主前去和亲。


    和亲就意味着受辱,但三公主什么都没说,唯唯诺诺地应了,为了国家、也是为了家人,她她心甘情愿。


    但在和亲当日,出了城门后,在马车中的公主拉开了帘子,对着身后的皇帝一笑,众人才发现车中并不是三公主,而是最为尊贵的大公主。


    “我得了最多的宠爱,受了最多的百姓恩惠。”她说:“所以这事,也只能是我来做。”


    还有一国中,为了保证军费而不增加百姓税务,皇后领头在宫中穿旧衣织布,贵为皇帝皇后,他们每日也只有一道清粥小菜。


    在得知这种情况下,唯一的亲哥哥贪污军费后,皇后含泪求皇帝下了处死亲哥哥的圣旨。


    女性角色的戏份从头贯穿到尾,为了同样的目标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人物性格特点明显,不曾出现过牺牲百姓换取胜利的虚伪,权谋逻辑圆满,并且杜疼真的花了时间,为史书中只出现过一个名字和短短一句话的和亲公主补足了故事。


    即使是悲剧人物,也曾有属于她的高光时刻。


    故事自然是沉重的,但杜疼的写法让人感受到的,并不只是悲怆,更多的是热血和伟大。如果能拍出来的话,那便像是一部史书一样了。


    天快亮的时候,冬树才终于看完了这个剧本。


    但她也没了睡意,蹑手蹑脚从屋中走出,顺便看了眼章凌,为她盖好了被子。章凌睡得很踏实,微微有了知觉,腿动了动,便又睡去了。


    冬树走出来,带上了门,在院中舒展着身体,心中想着很多事情。


    杜疼昨日将剧本发给她后,其实有些忐忑,夜中也没有睡好,晚上凉意重,杜疼冷静了些,便开始担心起来。


    要是冬树也没有回应怎么办?杜疼默默想着,那她以后便再也不会拿出这部戏给别人看了。她一辈子都写狗血剧其实也好,起码有口饭吃。


    就算冬树愿意和她一起拍了,她们两个又能怎么拍呢?她们需要很多的人,需要很多的钱。但冬树已经被封杀,而杜疼自己,也只是个小编剧罢了。


    她们两个又能怎么找来愿意拍戏的人,又怎么能找来这么多钱呢?


    夜越来越深,杜疼也就越来瑟缩。


    她有些怕了,白天里当年少女的热血被夜色冷却,她恢复到了一个成年人的平庸状态来。


    不然就……算了吧。


    起码现在挣到的钱能够养大孩子,要是真的拍了那部戏,万一失败了……那可怎么办啊……


    杜疼这样想着,各种想法不断在她心中飘过,她看着天花板,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杜疼努力逼着自己闭眼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她听到了外面院中有些声响。


    杜疼睁开眼,窗帘有些缝隙,她能看到外面有个人影在走动,是冬树。


    冬树走了几步,她脚步很轻,只是地上有些落叶,走动间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响。她只是走了几步,杜疼的房间便有了声音。


    冬树一扭头,便看到杜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身上穿着淡黄色的睡衣,外面只披了一件外套。


    太阳尚未升起,只在树缝间隐约透出些橙红的光来。夜晚的凉风颇为冷酷,还没有被这点子暖意而融化。


    冬树站在院中的树下,微微的一点光芒洒在她脸上,在她向来波澜无惊的眉间留下一点亮光。


    而杜疼站在屋檐下,沉沉的夜色将她整个人都浸在昏暗中。


    “冬树……”杜疼犹豫着开了口,她变成了一个被生活折磨过、已经认了命的中年妇女,再也找不到昨日的那点冲动。


    杜疼看着冬树,她想说,不然就算了吧。


    冬树站在前面,看着杜疼开了口。


    她平静地说:“疼疼姐,你说拍这个戏需要多少钱啊?”


    冬树认真地盘算着:“我应该还是能找到一些人来演戏的,像是三公主,我已经想到了让谁来演。”


    “至于钱,”冬树说:“没问题的,不过我们需要提前算一算,我这边有些积蓄,如果不够,也能有别的法子。”别的法子,自然是她的弟弟妹妹了。


    但杜疼并不知道她说的别的法子是什么,她看着冬树,眼睛又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我们得把剧组筹备起来,灯光师摄影师还有其他的工作人员我这边不太好找,看疼疼姐那边有没有资源吧……”


    冬树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现在同样用这种表情说了一些很重要的话。


    “你说得对,疼疼姐,我们两个要拍出来最好的电影。”


    已经变成成年人的杜疼现在返老还童,她被冬树话中细致的计划惊住,有些手足无措,一下子便放弃了昨夜里那些“算了吧”的想法。


    “我……我能去找工作人员……”她结结巴巴的说:“至于钱,我这里也有些。”


    “只要给我的孩子留够了学费和生活费,其他的我都可以拿出来。”


    太阳终于升起,同样地照射在了杜疼的身上。她们对视着,两颗经历了很多、有些开始变老的心,坚定选择了自己奔赴的方向。


    第98章 那么多人


    冬树和杜疼在剧组又待了段时间, 等武打戏份结束后,冬树便要离开了。


    杜疼之后还有些工作,比冬树晚些离开。


    她们两个已经商议了很多次, 冬树回家后便开始了之前定好的计划。


    首先是钱,杜疼其实没多少钱,孩子年纪也小,冬树不打算让她出钱。冬树之前拍戏挣了一些钱, 她已经很久没看银行卡余额了,现在一张张地查询里面还有多少钱。


    其实清卉的片酬也都放在冬树这里,但冬树没有动她的卡。


    冬树和杜疼心里有数。


    她们两个这次算是为了理想奋力一搏,但中间有无数难处。杜疼名气不大,没人为她的战争剧本买单。


    而冬树在圈里被封杀,这片拍的过程艰难, 等拍好之后, 杜导和那群人一发话,到时候可能宣传都难,更别说在影院的上映了。


    她们想做的这事, 可能就是无用功。


    但冬树还是想做, 因为剧本真的很好, 杜疼选择了一些鲜有关注的人物。历史课上老师总说英雄人物是岁月长河中的明珠,而杜疼选择的便是这条长河中的泥沙。


    泥沙沉在河底, 暗沉着从不发光, 但铺垫成了这条长河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冬树真心地想让这些故事、这些人物呈现在屏幕上,讲述着那时候的一切。


    这个剧本,如果她们两个不拍的话, 那便无人去做这件事了。所以她们就不考虑之后怎么办, 不考虑宣传怎么办, 不考虑怎么在电影院上映,现在只专心将它拍出来。


    冬树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成了一个彻底的穷光蛋。


    但还是不够,古代战争片的成本高,在杜疼的预算中,冬树这些钱远远不够。


    冬树犹豫了挺久,最终打了既生的电话。


    “既生,”她谨慎地问:“有个不太划算的投资,你愿意考虑吗?”


    冬树在电话里说得一清二楚,她说自己和杜疼都没什么经验,说自己被圈内封杀,电影上映盈利的难度大,说了一切风险。


    但既生立刻给了回应:“多少钱?”


    冬树说的那些风险,在一个成功的商人看来,都是需要再三考虑的投资范畴,但那是姐姐想做的事情。


    就这一点,既生便愿意将自己的大半身家全部投入。


    他做了很多事情,挣了很多钱,费心搭了很多人脉关系,现在看起来也是一个顶尖厉害的人物了。


    但在一切的最开始,他只是想让姐姐和妹妹生活的能好一点而已。


    既生做过影视投资,他在心里计算着姐姐这次需要的资金,但冬树开了口,却是一个出乎既生意料外的小数字。


    “够了,”冬树说:“我这边还有积蓄,富有富的拍法,穷也有穷的拍法。”


    她很了解现实:“我这个情况,很难找到名气大的演员,不过也是好事,找些没名气的小演员,片酬花不了多少钱。”


    冬树想法已定,就算是既生再想给她钱,她也不要了。


    她默默想着,要是运气好挣钱了,就给既生多分些,要是真的一分没挣到,既生这些钱,她也慢慢还回去。


    但她知道既生肯定不爱听这些话,于是没有说出口。


    既生只能转移了话题:“清卉呢?姐,让她来拍啊。”


    但清卉现在刚刚进了一个剧组没多久,现在还出不来,并且清卉现在发展很好,现在已经隐隐稳在了二线,如果这个势头继续下去,将来一定是国内最出名的那一批女星了。


    而冬树这部电影,说到底,只是她和杜疼的一厢情愿,是她们两个一次奋不顾身的尝试。


    冬树和杜疼商量过,她们找些一直没出头的演员,那些演员也许会愿意接受这个机会,反正自己都是不出名的人了,不如来赌一把。


    而对于清卉来说,参加这部电影百害而无一利。


    演坏了,耽误了她的时间,还毁了她名气。就算是演好了,这部电影也不一定能上映,之前既生费劲让清卉和冬树剥离了关系,才没让冬树和小宜的事牵扯到清卉。


    要是清卉参加了,便是再次在行业内和冬树扯上了关系,这便是明面上与杜导等人的背向而行。


    冬树现在有了自己的追求,但她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追求来影响到清卉的发展。


    “不找她。”冬树说:“她还在剧组,先不要告诉她了。”


    既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来,而是和冬树说起了投资的细节来,冬树这儿没有人手,既生想了想:“我让这边传媒部门推荐个人去你那边吧,起码帮你把这些事操办起来。”


    到目前为止,资金算是妥当了,


    然后便是演员的选择了。


    冬树在看到剧本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剧本中的三公主,长相秀丽,性格懦弱,善良却在一些事情上有着自己的固执。这让冬树立刻想到了小宜。


    小宜和冬树说过自己的想法,以后毕业了就去培训班当老师,运气好些说不定还能考去电视台做幕后。


    她挺乐观,从没对自己放弃的另一种人生觉得遗憾。


    但小宜真的挺适合演戏的,不然也不会在那么多小艺人中被杜导看中。


    虽然来参加冬树和杜疼的这部电影便算是和杜导为首的演艺圈的决裂,但小宜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冬树给小宜打电话的时候,小宜挺惊讶:“冬树姐要拍戏了吗?”


    “我可以!”小宜听到冬树的邀请后,很是激动:“我可太愿意了。”


    小宜早就放弃了自己在这一行的发展,她选择了清白的活着,便只能放弃不清白换来的光芒万丈。


    但能参加冬树姐的电影,还是让她感到非常高兴。


    不管这部电影最后是什么结果,小宜都十分乐意,这算是她给自己曾努力过的那个目标的最终告别。


    更何况,这次还能帮到冬树姐。


    小宜这边根本不用费口舌,冬树只是说了来意,她便立刻同意了。


    挂了电话,冬树在三公主的角色名单后打了个勾。


    然后,她便要去找第二个了。


    事情便开始变得有难度起来。


    冬树给罗倾打了电话,罗倾接电话很快,声音有点激动,但又强压着,装出平静来:“呦,终于想起我来了?”


    冬树离开后,罗倾也没有受到公司的苛责,之后手下又分到了两个艺人,一男一女。罗倾给两个小艺人找到了很好的机会,现在都有了名气。


    并且,这两个艺人不像冬树,他们为人圆滑,很乐意参加投资商的聚会,并在聚会上和投资商建立了“良好而亲密”的关系。


    他们的机会便更加多了起来,甚至不用罗倾再去费劲巴拉地为他们争取了。


    但罗倾有了额外的工作。


    她也要和其他经纪人一样,为了手下艺人的私生活操心。她尽力阻拦着男艺人睡粉,不要惹出大事来。


    她还得盯着女艺人,让她记得按时参加访谈和综艺,不要传出耍大牌的传闻来。


    但她拦不住。


    她不可能24小时跟着男艺人,有一天罗倾去了男艺人的家中,在他家中发现了年纪不大的粉丝,衣衫不整。


    还有女艺人,和投资商聊得很好,为了一场饭局,还是耽误了访谈。


    罗倾现在像个妈,晚上还得盯着艺人们的动向,怕他们做了出格的事情被拍到。


    实在要睡粉,行;但不能睡不该睡的。迟到,行;但不能迟到不能迟到的。


    罗倾和冬树一起工作时建立的高道德标准,现在在工作中直线下降。夜深人静时,她都忍不住唾弃自己。


    罗倾不停地公关,终于将很多事情全都掩盖下去,她心力交瘁,有时候会和崖哥抱怨。但崖哥轻飘飘一句问她:“要是冬树呢?冬树不给你添这样的麻烦,但她一出,可就是解决不了的大事。”


    冬树成了公司里一个反面案例,大家都知道她是好人,但做的事情实在恶劣,可以在公司作为反面案例谈上十年。


    崖哥说了这话,本意是让罗倾知道知足。


    罗倾确实安静了下来,不再抱怨,看似想开了,其实她心里有些恍惚,如果现在是冬树……


    那该多好啊。


    因此,罗倾接到冬树电话的时候,心里很是高兴,但她又不想表露出这种开心来,冷着声音问:“你怎么会想起我来?不会是有事吧?”


    罗倾盼着冬树说没什么事,就是单纯想念了而已。


    但冬树并不是这样的人,她十分耿直地回答:“倾姐,确实有事。”


    罗倾心里那点子高兴,便一下子变成了难受了。


    但一边难受,她还自虐一般地产生了欣慰来:看吧,她就是这个样,永远不识好歹,永远不合时宜,永远让人……安心。


    冬树和罗倾说了自己的请求:“倾姐能不能帮忙推荐几个演员,我想拍戏。”


    罗倾十分惊讶:“拍戏?”


    冬树解释:“我不演。”


    罗倾隐约明白了,但她觉得事情难办:“冬树啊,你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被封杀了,谁要是参加你的电影,那就相当于与行业主流宣告了决裂。”


    “不好找啊。”


    冬树知道:“倾姐,我明白,所以我要麻烦您推荐的人选,是没什么名气、发展不怎么好的,也许愿意来我这边搏个机会,当然,钱我会给足的,电影的制作和水平也能保证。”


    罗倾想了想:“行,那我找找试试吧。”


    她们说完了正事,冬树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的,只问了问罗倾的情况,她很关心,但说不出好听的话。


    罗倾懂了她的意思,但冬树不说想她,她就也憋着。


    等挂了电话,罗倾才后悔起来:“我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说句想她怎么了……”


    她懊恼得很,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打过去说这点子矫□□,只能加快速度给冬树找人,等找好了,再和她联系一次。


    罗倾挂念着冬树,没多久就给她找到了几个合适的人。


    这几个都是有演技,但运气差,或者是在圈里得罪了人,至今没什么发展的。


    冬树知道其中两个人的名字,也看过他们的电视剧,演技是合格的,剧本里也有贴近的角色。冬树和杜疼打了电话,对这两位都很认可,她们达成一致后,冬树给这两位打了电话,当天就定好了这事。


    至于其他的几个,冬树就得等杜疼那边忙完了,她们一起组织试镜。


    罗倾那边还在帮忙找着。


    杜疼也在工作之余开始联系摄影师、灯光师等工作人员了。


    她们正式筹备起来了,联系了不少人,消息便传出去了。这事瞒不了太久,只要开拍了,大家肯定都知道了。


    冬树并不在意,继续筹备着。


    但几天后,她便收到了刚联系好的那两位的短信,他们言辞礼貌,但意思很明确,虽然和冬树谈好了,但他们现在临时有事,只能拒绝了。


    冬树立刻给他们打了电话,但全都被拒接了。


    她只能去问罗倾,罗倾叹了口气:“杜导那边知道了。”


    杜导所在的圈子对冬树同仇敌忾,当时封杀冬树时,要求的是她不能在屏幕上出现。现在冬树竟然要自己拍电影了,作为幕后确实不会在屏幕上出现,却让杜导那群人十分不高兴,有种自己的威严被挑战的感觉。


    阻拦冬树,对他们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举手之劳而已。


    他们作为行业主流,给出了更好的机会,于是冬树失去了那两个演员。


    杜疼那边同样地遇到了困难,尽管打出去很多电话,却没有一个人接受她的邀请。


    她们只是开了个头,事情便陷入了极为艰难的境地中。


    但杜疼没有和上次一样,萌生出“算了吧”的想法。她们两个心态平和,想法一致:“圈里那么多人呢。”


    那么多人,这个拒绝了,她们就打给下一个。


    这不是死局,生机不在此处,那么必然在前方。


    只是这个前方还得走多远罢了。


    第99章 战友


    冬树和杜疼每天都要打出去好几个电话, 但每天都会被拒绝。


    杜疼待过好几个剧组,和那些工作人员相处不错,平日里也是能偶尔约个饭的关系, 勉强算是朋友了。


    但无一例外,那些人全都拒绝了她。


    有几个人于心不忍,话里话外透露了意思来,有人在圈里打了招呼, 谁要是参加了谢冬树的这部戏,以后就别想有其他机会了。


    所有人都知道谢冬树这人不差,但好人并不意味着能做出事业来,他们自然不愿意误了自己的前程。


    还有人影影绰绰地暗示杜疼,说有大佬说了,杜疼要是能和谢冬树撇清关系, 她那个剧本也许是能被大佬赏脸看上一看的。


    但杜疼做不到。


    她们两个在一起算了经费, 因此杜疼知道,冬树是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


    冬树拿着银行卡笑得坦荡:“疼疼姐,你看, 我是真的没钱了。我们必须得拍出来最好的电影, 才对得起我这些空了的卡。”


    也许那个大佬是真的愿意赏脸看上一看杜疼的剧本, 但冬树却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她的剧本天下第一好,甚至为了这个剧本, 将自己所有都奉献了出来。


    她们两个已经成了队友, 便不会再抛弃对方了。


    这些事情,杜疼没有和冬树说过,说了也没什么意思, 徒增烦恼罢了, 她只告诉冬树进展, 然后继续努力,这便足够了。


    冬树没把自己遇到的难处告诉其他人,这是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大家活着都难,她没必要声张自己的困难,默默地继续大海捞针。


    不过也不是全然地没有收获。


    章凌十分乐意帮她这个忙,反正章凌也不混这个圈子,不在意什么之后的发展,冬树和她打电话一说,她便立刻同意了。


    “我师兄呢?”她还问:“要是需要我师兄,我就把他带上。”


    “还有我爸妈,”章凌十分大方:“我爸妈也能给你用,不要钱的,管口饭吃就行。”


    章凌唯一的担心就是:“冬树姐,我演的不好,会不会拉后腿啊?”


    她答应得这么快,让冬树焦虑了很久的心终于慢慢松弛了一些:“没关系的。”


    “需要你的动作戏多一些,演技没那么重要。”


    章凌放了心,挂电话时还在叮嘱:“要是需要我师兄还有我爸妈的话,冬树姐就告诉我,我带时候拖家带口全带过去。”


    冬树花了挺久时间,虽然有收获,但也只是给戏中不怎么重要的角色找到了扮演者,主角和配角,她根本找不到人来演。


    杜疼安慰她:“倒也不急。”


    她这个剧本写出来已经好多年了,再等上一两年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们两个最近吃了无数闭门羹,只能这样放宽心态,安慰自己。


    清卉还在剧组,小央倒是拍完回来了。他们在剧组里时,对外界消息知道的不多。小央风尘仆仆地回了京市,睡了两天,看到冬树每天都在忙,才知道她在做什么。


    小央沉默地看着她一会儿:“这样的大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他声音平静,但其实里面全是埋怨。


    “我没和你们说,”冬树解释:“倒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主要是说了也没什么用,小央现在是圈内顶尖的温柔男神人设,粉丝量众多,又红又有钱。冬树不可能去问他要不要演自己这部前途未卜的戏。


    但小央已经开了口:“签合同吧。”


    他轻飘飘的:“要是我再不支持你,你可怎么办啊。”他皱着眉,因为还没从上一部戏的温柔中走出来,现在倒是看上去很贴心的样子,真的像是个哥哥一样了。


    冬树的心一酸:“不用你。”


    她说起说了好几次的话:“我们这戏啊,不一定以后怎么样呢。你前途那么好,我不能误了你。”


    小央笑起来,慢慢地从温柔男神的戏中走出来,嬉皮笑脸地变成了真正的小央的模样:“我哪有什么前途啊。”


    “你是说现在演个痴情男配,年纪大了演个女主角妈妈的痴情叔叔吗。”他摆摆手:“倒也不是多好的前途。”


    “我钱挣够了,”他说:“我也不想总是和流量明星们演这种爱情戏了。”


    “我得谢谢你啊,冬树。”小央夸张地举起双手:“求求你让我参加你的戏吧,这样我就不用再扮帅演深情了!”


    小央不要脸起来,确实挺不要脸的。


    冬树坚持了不让他参加,他便俯低做小,装作是要从什么知名导演手中拿到重要戏份一样,求着她。


    “你一直不同意,”小央狐疑地问:“是不是要潜规则我?”


    他把外套一脱,大义凛然:“来吧,为了演戏,也值了。”


    冬树的心酸着酸着,忽然就暖了起来。


    “哎……”她叹了口气:“你这样……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被小央这样委婉地帮助着,她原本波澜无惊的心中现在慢慢生出一些压力来。得把这戏拍好,她想着,拍好了才能对得起他。


    冬树的口风松了,小央才放了心,他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这么为难?


    他一生孤独,好不容易有了家人,前途算什么?他想着,冬树能为了清卉放弃很多,既生能为了冬树抵上自己,那么他呢?


    他羡慕着这样的感情,心甘情愿将自己交出去,嵌入其中。


    冬树算是同意了,小央便松了口气,笑容更加松弛,他装作妖娆的样子,外套只穿一半,缠着冬树让她潜规则。


    冬树被他烦得很,心里又感动着,不想对他动手。


    既生回来了,冬树回了京市后,既生要是不出差,便时常回来和姐姐住。他一进门,便听到了小央口中的污秽之语。


    还有求着姐姐潜规则的?


    既生走过来,满脸平静:“我是投资人。”


    他看向小央:“你得让我潜规则才行。”


    他板着一张脸,看上去挺严肃的,小央潜意识知道他肯定是开玩笑的,但既生看起来又太过认真,不由得让小央怀疑起来,既生是不是真的要潜规则他了?


    小央干巴巴地笑了笑:“哈哈。”然后他便不再说话,默默将衣服穿好了。


    小央是个话多的,心思直通嘴巴,冬树叮嘱他不要告诉清卉晚了些,他便已经将事情说出去了。


    清卉立刻过来了电话。


    “姐,”清卉的声音没有情绪:“等我回来。”


    她只说了这几个字,电话便结束了。


    冬树拿着手机,意识到清卉也许是生气了。不过,她瞒着清卉,本来就是不对,冬树只是想晚些告诉她,她很担心清卉一时激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但冬树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清卉没有当晚赶回来,但也比预期的时间早了一个多月回来了。


    她回家时比小央狼狈,头发有些干燥,嘴巴上起了皮。


    “我和导演说了,把所有的戏份放到前面,全拍完了。”


    清卉没说自己的辛苦,只问:“姐,你的戏,给我留了什么角色?”


    她没责备,冬树却觉得难受起来。


    那些对小央说过的话,她没办法再说一遍。清卉不是小孩子了,回来时便已经想明白了全部。


    但她和小央一样,觉得挺值。


    那冬树,便只能更加努力,努力让他们得到的东西能配得上他们的牺牲。


    当杜疼知道清卉和小央都参演的时候,她激动坏了:“他俩可是当红的大明星啊。”


    并且,他们两个是圈里难得的演技配得上名气的。


    杜疼激动地和冬树商量着,从剧本里找到了最适合他们的角色。小央的角色很好找,他能演书生。


    书生的戏份挺多,原本只是个滑头滑脑的读书人,爱美人、爱说笑,但后来为了国家当了说客,从轻浮公子到为国牺牲,这一路走得义无反顾。


    小央本人的性格其实和书生读书时有些相像,都是看起来不怎么稳当的人,但之后当了说客,其实也贴合了他性格中圆滑的一部分。


    只是,小央被禁锢了很久,一直在痴情虐恋中打转,从没有过这样的机会。


    杜疼说:“我再给他加加戏。”小央是第一个来支持她们的,杜疼誓要给小央饰演的人物加些高光,让他死得更好看一些。


    小央拿到剧本的时候,看了挺久,觉得挺好:“对,冬树姐,你和疼疼姐说,多给我加戏。”


    他恬不知耻:“潜规则也可以的,我这不是为了艺术献身吗。”


    之前家里人少,冬树对付不了他的油嘴滑舌,但现在清卉回来了,她嘴皮子更加利索。


    “呦,”清卉冷眼看着他:“为了艺术献身?”


    “那你找我哥啊,我哥从小心理变态,你能在他那儿献个够,他那样的心理变态,就适合折磨你这样的贱皮子。”


    清卉一句话,辱骂了小央和她哥两个人。


    小央无话可说,只能闭了嘴,只能小声骂骂咧咧,表示自己的不屈服。


    至于清卉的角色,冬树和杜疼选中的是自愿和亲的长公主。长公主从皇室身份最为尊贵的人,自愿上了和亲的马车,将三妹留在了国内。


    之后,她在帝国生活艰难。


    但在这样的艰难中,她仍然没有舍弃故国的尊严,即使是被迫下跪,仍然身板挺直,恪守公主仪态。她为了故国偷偷传出重要的消息,也尽己所能掩护虽素不相识、但志同道合的陌生人。


    从离开时的二八年华,到归国时的头上华发,长公主度过了不能与人言的十二年。


    清卉没演过这样的角色,但冬树觉得她没有问题。


    两个戏份多的角色定好了人选,杜疼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再找找,”她高兴地对冬树说:“这不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吗。”


    但她们做这事也彻底传了出去,圈里几乎所有人都有了耳闻,知道了那个被强大力量封杀的谢冬树,竟然开始想拍电影了,几乎是在当面打杜导的脸。


    更大的阻力来了。


    同时,也有了一些冬树预料之外的电话。


    第100章 东拼西凑


    冬树在练拳, 她心无旁骛,拳拳带风。


    窗户开了缝隙,吹进清晨的凉风, 不用开空调,便已经足够舒服了。但她练久了,身上还是沁出汗来。


    冬树的手机放在桌面倒扣着,时间太早, 她想着应该没人会联系她,于是手机还保持着静音状态。


    所以她没看到扣在玻璃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多次亮起,又黯淡了下去。


    等冬树练完了拳,便看到小央喜笑颜开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手机说着什么。


    冬树不想打扰他,但小央看到了她, 立刻对手机说:“她来了, 我让她接电话。”


    冬树便走了过去,小央告诉她:“是谷导。”


    谷导啊。


    谷导之前给清卉和小央拍了让他们火起来的《竹梦》之后,他自己也是在行业内有了很大名气。


    谷导本来打算捋起袖子, 大干一场的时候, 他身体出了些问题。


    倒不是多严重的问题, 主要是年纪大了,再加上他之前搞了几十年访谈节目, 全国跑来跑去的, 身体早就亏空了。


    谷导本打算硬撑着,再拍上几部的,但这时候有资本看上了他, 愿意给他出钱, 但必须用资本方提供的演员, 务必要把某董的小情人捧红才行。


    谷导没受过这种委屈。


    他之前没什么钱,但找的演员都是自己喜欢的。


    因为喜欢清卉和小央,也欣赏他们的能力,谷导愿意费尽心力等上一整天,给他们拍出最好光线的绝美镜头,愿意费尽全力让他们爆红。


    但捧红大佬的小情人?


    谷导并不怎么感兴趣,但碍于面子,他还是见了见那个艺人。矫揉造作,娇生惯养,和投资人拉拉扯扯,说话掐着嗓子,让谷导听得难受。


    这一顿饭后,他便想明白了,他身体本就不好,现在拍电影只是为了自己的艺术追求。


    之前拍的两部电影,谷导也没想过多火,只按照自己的心意拍了。


    现在要是被钱逼迫着拍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那自己就是遭老罪了,身体会越来越不行。


    于是,谷导当机立断,宣布自己身体不好,以后不再拍了,悠悠闲闲地和老伴养老。


    冬树和清卉、小央逢年过节便会给谷导电话,谷导去年需要手术的时候,既生帮忙联系到了知名医生,最后手术很成功。


    小央特别感激谷导,他总说人这辈子很难遇到贵人,但只要遇到了,便一定要对贵人好。


    有些贵人是开着豪车出现的,也有些贵人是像谷导这样,穿着人字拖出现的,小央真心实意地感谢他,在外拍摄时有时候见到了什么新鲜东西,都会给谷导家里邮上一份。


    冬树前段时间刚和谷导电话过,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但她没说自己要拍电影的事情。老头都那么大年纪了,冬树不打算让他操心


    但小央是个真正的碎嘴子,回家还没几天,谷导便已经从他嘴里知道了。因此一大早给冬树打了电话。


    冬树一直没接,他便打给了小央。


    冬树接过电话时,穿着睡衣的小央便往自己房间走了,一边走一边嘟囔:“老头起得也太早了吧……”


    小央去补觉了,冬树坐在了刚刚小央打电话的位置上,和谷导聊天。


    “什么时候开机啊?”谷导开门见山:“我过去。”


    “开机还早着呢,”冬树苦笑着:“人手不齐。”


    “缺什么?”谷导问:“摄影要不要?灯光要不要?”


    这些冬树还都没有。


    谷导说:“我听小央说了,我这儿有些人手,你别嫌弃,都是我的老伙计。和我一样在电视台干了挺多年,退休了,之前也和我一起拍电影,现在在家闲着,教小区的人学摄影,也给广场舞比赛打光。都没什么名气,但技术不用说。”


    冬树知道了,应该是《竹梦》的一波人,技术确实好,年纪也挺大了,一群头发花白的小老头总是开玩笑说自己是被杜导坑过去的。


    冬树小声问:“当时拍电影不是您把他们坑过去的吗?这次他们愿意吗?”


    谷导声音也放小了:“坑过一次,我就能坑第二次,你放心。”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现在有时候聊天还说在家太无聊呢,”谷导安抚冬树,不让她有愧疚感:“你不用管了,他们就爱和我玩。”


    谷导已经退休了,毫不畏惧自己会得罪圈里的谁,他和冬树盘算了一会儿,便定好了几个工作人员。


    彭老也打了电话来,他还在圈里混,虽然资历比杜导还深厚些,但他自身背景不如杜导,没办法直接帮冬树,不敢和杜导撕破脸。


    但他也和冬树聊了挺久的,给她推荐了几支后期能帮忙做宣发的团队。他还和冬树说,要是拍摄中遇到了什么问题,就直接联系他,他能帮忙远程指导。


    如果场地方面有需求的话,彭老也愿意帮忙沟通。


    “你没什么错,”彭老说:“圈里也是有些好人的,他们也想来帮你,但不敢。”


    “但背地里的忙,能帮的我们肯定帮,毕竟大家不能就这样烂下去。”


    “总得有几个像你一样的人。”


    “你既然站出来了,我们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全毁了。”


    彭老还说有些人悄悄联系了他,向他推荐了几个演员,说冬树这边也许用得着。那几个演员的名字,冬树都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是对的,其实都挺不错的,但是前几年不接受潜规则,被封杀雪藏了。”


    “有几个已经退出了,应该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你打电话试试吧。还有几个合约比较麻烦,被扣在经纪公司了,我会帮你沟通下,但你那边还是要出些力的。”


    这便到了既生出力的时候了。


    有些事情他帮不了姐姐,但他有资格和那些公司沟通。


    没多久,倒真的谈下来几个,解除了合约。这几个演员恢复自由身的当天,便去见了冬树。


    他们一起看了剧本,很快便选定了合适的角色。


    对于冬树给出的机会,他们几个没有丝毫的忧虑,本来就是没有前途的人了,现在竟然重新得了自由,还能继续演戏,虽然片酬不高,但完全足够生活,他们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对冬树只有感恩戴德。


    杜疼负责去联系另外几个已经退圈的演员。她身上带着一种经受过磨砺、重又焕发希望的光芒,让那几位早就失去了希望的演员找到了一些共鸣。


    杜疼没有给他们画饼,而是认认真真地讲自己的剧本,讲她和冬树投入了全部资金的预算,讲她们打算怎么样拍戏,怎么样演出最好的效果来。


    她花了几天时间,便成功为几个重要角色找到了合适的演员。


    就这样,她们东拼西凑地,凑起来一个不怎么完整的剧组。


    小宜告诉冬树,班里同学也想来帮忙,但他们知道自己演技不太行,只说如果有不重要的角色缺人,便可以联系他们。


    现在差的不多了,只差三两个配角了,但还差一个化妆团队。


    “不然就去找其他造型的团队吧,比如商务或者封面的,可能没有影视化妆的经验,但到时候慢慢调整。”杜疼建议。


    清卉也说:“我也能给建议。”


    既生等着姐姐的决定,他找不到专业的影视化妆团队,但能找到其他的造型团队,只要姐姐说找,他立刻便能联系到了。


    冬树犹豫了,影视妆和其他的妆容毕竟不一样,她怕后期的调整会耗费太多的时间,但她和杜疼已经联系了几个之前合作的化妆团队,不是已经有档期了,再不然就是不敢来。


    冬树想了想,打算采纳杜疼的建议。


    但家里来了一个预料之外的客人。


    穿着黄裙的女人不见了当年的风情,但手上和颈间戴着满钻的豪奢珠宝,隐约可见本来的性格。


    “怎么混成这样了啊。”媚媚皱着眉说,很明显地知道了冬树的遭遇。


    是既生给她开的门,既生不认识她,面上有些犹豫,但媚媚很自来熟地介绍自己:“冬树的好朋友。”


    冬树看着媚媚走了进来。


    媚媚走到她身边来,冬树坐在沙发上,仰头看她。媚媚笑起来:“冬树,好久不见。”


    她们确实已经好久不见。


    媚媚刚开始还在大屏幕上出现,但从去年开始便在大众眼中慢慢失去了踪迹。


    冬树不知该怎么回应她,冬树以为在剧组时媚媚跟着导演离开,那便是她们的最后一面了。但她沉默许久,还是开了口:“好久不见。”


    “还缺化妆?”媚媚坐下来:“我给你。”


    “还差什么?”媚媚问:“摄影还缺不缺?”


    小央知道冬树和媚媚的事情,他看媚媚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混得不错,但怎么有那么大口气解决问题?


    小央忍不住问:“你能解决吗?”


    媚媚笑起来,不再是之前妖娆不端庄的姿态,而是大方得体,但她开了口便仍然有当年的影子:“我上位了。”


    她轻描淡写:“我去年没出现,是因为怀孕了。我运气好,生了龙凤胎,我家先生丧妻多年,有了孩子十分高兴,前不久我们办了婚礼。”


    她十分坦诚,因为屋中都是冬树最亲密的人,因此她并不避讳,将她和大人物的不可公布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媚媚没说先生的名字,但提到了孩子的名字,姓氏少见,很容易便让人想到新闻上时常见到的那位。


    “虽然先生比我大得多,但毕竟有地位,也疼孩子,对我也好,现在都挺好的。”


    对她这些话,冬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媚媚看起来珠圆玉润,不管经历过什么,她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


    冬树便道了贺:“恭喜你,也祝福宝宝健康成长。”


    提到宝宝的时候,媚媚很明显眉目都温柔了:“他们肯定能长得很好。”


    “所以,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我。”媚媚认真告诉冬树:“有些太大的事情做不了,但小事还是没问题的。我现在可是夫人了,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也给我找个角色吧,”媚媚最后说:“孩子有人看,我家先生也去忙公务了,我挺闲的。”


    “之前……”媚媚没再说下去,她摇摇头笑起来:“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冬树以为自己被媚媚抛弃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被她拉出泥沼的媚媚,现在又过来拉她了。


    她们两个什么都没说,在门口轻轻地拥抱。


    看起来训练有素的司机和保镖围在媚媚身边,给她拉开了车门,黑色的车子在黑暗中平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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