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奶奶抱着小猫,眉目舒展开，哄了一会回过神，拉着小猫爪子对叶泉晃了晃肉垫，“我们橘子谢谢小叶老板了没有呀？谢谢小叶老板。”
橘子喵了一声?,被握住的爪子像只招财猫摇了摇,粉嫩肉垫开出一朵小花花。看奶奶和小猫那股熟悉的劲儿,黄家孙女就知道这不是随便抱来的新的猫。
但地方那么?大,怎么?精准找回的小猫呢？难不成算卦真能算到地方？
孙女迟疑地回头?看看叶泉,“这……多谢叶老板帮我奶奶找猫，我该给多少报酬？”
“随便。”叶泉手插兜靠在?柜台边，看了一会橘子和黄奶奶的相处，懒洋洋摆摆手，进了后厨。
“随便给点就行。以前基本都只收两百,还想多给,可以把多的捐掉。”俞素素看出黄家孙女有一肚子的疑问，老板懒得多说,她就接过了解释的任务。
俞素素指了指平板，“你家橘子火了。老板找猫的全过程，你能在?网上搜到。”
橘子火了？孙女一愣。
她忙着安慰奶奶,压根还没顾上看网上的消息呢。
刚一打开，大眼仔跟炸了一样，好多熟悉的人@她,问热搜的小猫橘子是不是她家的，有没有回家。
顾不上看直播回放，孙女匆匆扫了一眼总结的内容,只是看着就觉得心惊肉跳。
差一点，橘子就真的回不来了。
孙女一抬头?,黄奶奶抱着橘子撸了半天?，刚放下来，拄着拐杖往外走。
小猫橘子翘着尾巴跟上，瘦了很?多、毛发也凌乱了很?多的小猫咪，一如既往地跟在?奶奶身边，像平时一样散步回家。
黄爷爷背着手站在?后面，神色颇有些?怀念。他看看怔住的孙女，拍拍她的肩膀，“是不是觉得眼熟？你上幼儿园的时候，你奶奶每天?接你上下学也是这样。你那时候啊，跟橘子一样，成天?黏着奶奶出门散步跳广场舞呢。”
孙女眼眶一热，突然明?白了奶奶为什?么?只要橘子。
确实?和随便抱来的小猫，是不一样的。
奶奶在?乎她，也在?乎她带回来的小家伙。虽然时间很?短，但橘子也是奶奶的小孙孙了。
孙女举起手，咔嚓拍了张照，将夜色下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拍下，夜宵店暖黄灯笼照亮前路，温暖又和谐。
白发苍苍的老人和精神机灵的小猫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个慢慢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一个慢慢长大。
孙女在?自己账号上发布了照片，回复跑来询问的大家。
【[图片]橘子回家了。】
“回家了。”黄奶奶忽然发现家人没跟上，回头?招呼他们。
黄爷爷笑呵呵的走过去，“来喽。”
黄奶奶一家终于能回家睡个好觉，叶泉擦掉黑板上“老板不在?”的通知，换成新的夜宵菜单。
离开前最新腌制上的一批鸡腿肉，到晚上刚刚好，一盒盒手撕鸡摆出来，撒上芝麻和碎花生，再泼一点热油，果仁的香气就完全被激发了出来，飘出喜乐街。
遗憾离开的食客们是吃不到了，刚下班回来的打工人们一边吃了满嘴的瓜，一边遗憾夜宵店没开门，刚想着吃什?么?打发掉肚子，就惊喜地看到夜宵店恢复了夜晚菜单。
夜宵店一恢复营业，食客们就迅速多了起来，“别的地方的材料都不知道是啥，我都不敢吃了，还好叶老板你回来了！不然我怕不是要没饭吃饿死?！”
大金、安安崽和俞素素满大堂地跑着送菜，叶泉递出去十几盘手撕鸡和口水鸡，腾出手闲下来，给陆少璋拨了个视频。
白云山上，镇鬼井旁，以往被老天?师占着吃饭的小桌子，放着一盒外卖，外面简单印着“夜宵店”三个字。
盒子里青红相间的辣椒圈中，染上辣椒色泽变得橙红的鸡丁还有好几颗。从清静带着食盒回山，到现在?硬是吃了一个小时，还没吃饭。
菜已经冷了，但也别有一番风味。热着吃鲜香麻辣，冷着吃有种冷吃兔冷吃鸡丁的口感。
若有人在?旁，必然要惊叹陆少璋握着筷子的姿势颇有持剑风姿，但仔细看，他落筷速度越来越慢，隐约能听到可疑的吸气声?。
手机一震，陆少璋看看前面的菜，僵了一瞬，还是点击接通。
屏幕亮起，对?面月光皎洁，相对?灯火通明?的夜宵店有些?暗。
月光下剑灵的长长白发更?加明?显，像会发光一样，只是很?黯淡。叶泉一眼就看到，陆少璋如玉般的脸庞上细细覆着一层汗，鼻尖红红的。
清冷仙人平日高华遥远，此刻却像落入了凡尘，像被什?么?欺负了似的。
叶泉不由得想起无限末日任务里，逐渐能说话了的剑灵有时候被她调侃揶揄狠了，不想理她，却又在?下一次她需要的时候，剑芒尽出，危机解除后才会叫她一声?，主?动服软和好。
那时的他，如果有了化形实?体，大概也会这样看着她吧。
陆少璋没有问橘子如何，卦象结果已经很?清晰，叶泉行事不需要他再多问。
他见叶泉迟迟不说话，瞥了眼镜头?后面没吃完的鸡丁，“鸡丁很?、嘶……很?好吃。”
刚开口，满口辣意见了风就灼烧起来。锐利无匹的剑灵还不适应以化成人的躯体感受人世?，陌生的辣意像是疼痛，又有些?不一样，他被辣得忍不住抽气。
一吸气漏了怯，陆少璋顿时尴尬得红了耳朵。
“太辣了？”叶泉忍着笑问。
这个热闹，她想看很?久了。
剑灵以往“吃”的是金银铜铁，她在?无限末日里都几乎没法好好吃一顿饭，更?别说让剑灵看看正经吃饭是什?么?样了。
不清楚剑灵化成人后味觉怎么?样，叶泉炒的一盘鲜椒鸡丁，刚出锅的时候吃只是香辣，越吃的久越辣，放足了辣椒的一份重?辣。
“很?好吃。”陆少璋不太想看镜头?，只定定看着屏幕上的叶泉。
奇异的辣味像一把火，烧着他四肢百骸，不太适应，却又有点想继续吃。
陆少璋说一句话就忍不住吸气，辣得眼睛里隐隐有泪光，却只自己忍着。叶泉看了一会，没发现他喝水，很?快想明?白了问题关键。
祖天?师手中第一剑，传承六十多代千年剑灵化形的师叔祖，甫一出现，宛如仙人降世?，道士们既敬且畏。
谁会想到，清冷仙人也会吃不了辣，被辣得鼻尖红红委屈巴巴呢？或者?，谁会觉得他不知道如何解辣呢？
再一想，辣椒传入国内也不过几百年，进入道士们的食谱大概也没有很?久，后期灵气日渐没落，剑灵逐渐沉睡，甚至不一定见过辣椒。被辣到不知所措也很?正常。
“你的徒孙们没有给你带牛奶？喝点可以解辣。或者?喝点凉水也可以。”叶泉提醒。
水……
陆少璋回头?看了眼，夜深人静，白云观道士们生活大多规律，没人留守在?这里，斋舍更?是不会留过夜食物。离他最近的镇鬼井，听着是一口井，然而里面没有水，只有混沌淤泥般的恶念。
陆少璋垂着眼，“不必了。”
他记得刚诞生时祖天?师带着他行走妖魔鬼怪尽出的世?间，也记得末日世?界里的混乱，只是一点辣的疼痛，稍微忍耐一下就好。
况且，的确好吃。这让忍耐变得更?容易了。
“你下来。”叶泉翻出了几个蔬菜，随便切了切，又拎出一瓶牛奶，对?陆少璋招招手，“我在?山下等你。”
视频被挂断了，只留下叶泉不容拒绝的邀请。
陆少璋愣了一下，抿唇收拾了桌子和外卖盒，宽袍大袖的道人一步步走下山，刚开始不疾不徐的步伐，很?快身影如风闪现在?更?远的地方。
夜宵店卖掉最后一盒手撕鸡打了烊，叶泉让俞素素他们收拾店面，拎着盒子出了门。
叶泉走到一路之隔的山脚时，陆少璋已经站在?月光下等她了，看见她，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
剑灵垂落的白发瞬间绷紧，恶念黑气翻滚着侵蚀上来。
“别动，我过来。”叶泉一步跨过山脚，白云山束缚着剑灵，对?她却没什?么?所谓。
没有屏幕隔开，仔细看，陆少璋脸颊都透出了被辣的粉粉血色。往日白玉般缺乏血色的脸庞，看起来更?像个活人了。
“给你的。”叶泉把牛奶瓶递给陆少璋，越过他找了棵大树下的平坦草地。
叶泉靠着大树，随意地盘膝坐下，打开盒子。
一盘没多少味道的豆腐拌黄瓜丝，被特制的小吃盘子分成了四份，分别洒了调料。红的白的黑的，一眼就能分出各自的不同。
陆少璋喝了牛奶，终于不用再时不时抽气缓解辣意，看着盒子，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菜？”
“给你做的菜……”叶泉把勺子塞到他手里，懒散地托着腮想了想，随口现编了个名字，“叫酸甜苦辣咸吧。尝尝。”
陆少璋不明?所以，往日还没化形时，叶泉和他在?无限末日也经常这样给个命令就让他去做，已经习惯了。
陆少璋依言第一个舀向一个泡着红油的小方格。
刚刚看过辣椒油的样子，他也闻到有点淡淡的辣味，这里大概就是“酸甜苦辣咸”的“辣”了。
吃了一勺，陆少璋神色微动。
叶泉笑眯眯的问，“什?么?味道？”
陆少璋疑惑，“……咸的？还有一点点辣。”拌着豆腐黄瓜，十分爽口。
“对?了，这里加了腐乳，主?味是咸味。”叶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舀下一个，“试试这个。”
下一格色泽油亮，似乎没放什?么?东西。
陆少璋吃进去就抿住了唇，摸到旁边的牛奶，猛地灌了一口。“咳咳……辣，辣的。”
叶泉忍住笑，“是芥末油哦，主?味是辣味。”
剩下两个格子，倒没有那么?难猜，泛着醋味和淡淡黑色的是酸拌小菜，染着绿色看起来似乎像是甜的，里面加了苦瓜汁。
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已经尝了四个，陆少璋喝了口牛奶，不确定地指着牛奶问，“这是……甜？”
叶泉从口袋取出一根粉色的方形小棒，手疾眼快抵进陆少璋口中，“这才是甜。”
舌尖碰到边缘，一丝甜意泛开。
是糖。
陆少璋怔怔看着还捏着糖棒尾端的叶泉，耳尖唰地烧了起来。
叶泉松开手里的糖，按住陆少璋肩膀站起来，低头?看着他，像过去摩挲剑柄时一样认真又温和，“酸甜苦辣咸，人生百味，自在?其中。你本身是一把剑，但你现在?，要学着如何做一个人了。”
咬开桃子糖棒的脆壳糖衣，软乎乎甜丝丝的桃子酱淌了满口。
是甜的。
第72章 寻回
俞素素探头偷偷看了眼店门外,路对面树下?隐约有两个人?影，有那么一瞬离得?很近，她蹑手蹑脚缩回店里，不由得发出了嘿嘿嘿的姨母笑声?。
叶泉送完最后一份夜宵,溜溜达达走回来。一进门,瞥了眼还没收拾的桌椅地面,弹指隔空敲了敲还在偷笑的俞素素脑门。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俞素素嘎地尴尬住了,抬头一看,后厨大金背着安安崽，一起投来干活人?对摸鱼同事的谴责眼神。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碗洗好?，从洗碗柜挪进了消毒柜里。
俞素素：……有被背刺到！
俞素素迅速卷起阴风，带着垃圾丢到后面。
叶泉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关?上门,夜宵店招牌下?灯光明亮，金字依旧熠熠生辉。路对面,白云山山脚树荫下?，陆少?璋摸了摸总是奇怪发烫的?耳尖，慢慢走回山上。
白发剑灵持剑盘膝坐在镇鬼井边,却不像往日一样无思无想宛如一座精致出尘的?玉雕，神色微微怔忪。
什么，是学着做一个人?呢？
叶泉布置了疑问,就丢到脑后没有去?解答。
第二天中午饭点，夜宵店后厨腌制入味的?一整排大鸡腿油光发亮，连大金都看得?口水直流。
从窗户望出去?,聚集在一起闲聊的?老邻居们说说笑笑，最中间的?就是黄奶奶。往常除了固定时间陪黄奶奶散步,都会跑到别的?地方自?己巡视“领地”的?小橘猫，趴在黄奶奶的?脚边，团成一团睡着，阳光照在它橘色的?皮毛上，像一只聚集了阳光的?金色小太阳。
大家闻到夜宵店飘出的?香味，原本坐在外面晒太阳闲聊的?人?们纷纷往家里走，黄奶奶也站了起来。
黄奶奶刚站起来，看起来闭着眼睛睡得?很香的?橘子唰地睁开眼，机警地竖起耳朵，随时准备跑似的?。发现身边没有出现陌生人?，橘子才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把晒得?暖洋洋的?毛抖了抖，围着黄奶奶转了两圈，喵喵叫着催促她一起起来散步回家。
夜宵店里吃着照烧鸡腿饭，其他窗户里也飘出了香气，一到饭点，喜乐街上到处飘的?都是饭香。
习惯了夜宵店一日三餐餐餐不落，邻居们都已经学会了准时开饭，拿香味下?饭。
刚吃过饭，叶泉慢吞吞往楼上走，去?找她可爱的?摇椅准备躺下?，楼下?俞素素突然一声?惊呼。
叶泉歪头往下?看，“怎么了？”
俞素素指着平板，“江阳警方好?迅速啊，昨晚抓人?，今天就出了初步警情通报！他们根据口供挖到了尸骨，已经正式立案，把嫌犯们送到看守所了。”
昨天百味串烧直播间的?事闹得?很大，关?注动物?权益的?、关?注自?身安全的?、关?注食品安全的?，都被吸引来为热度添砖加瓦，现在还挂在热搜上呢。
警情通报一出，迅速一起上了新热搜。
俞素素找了个解说视频，公放声?音给大金一起听?。
百味串烧等人?被拉出来反复鞭尸，账号全平台被封禁，彻底社会性死亡。很多人?都在跟风分析，他们究竟会判多少?年，该如何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宠物?安全，虐待动物?的?行为是否能够正式立法限制。
“呜呜！”大金站起来越过两个台阶，趴在叶泉脚边，尾巴摇晃着，眼巴巴看着叶泉。
叶泉揉了揉狗头，“想去?？”
大金猛猛眨眼，“汪~”
叶泉同意了，“时间也差不多了。等我睡起来，我们一起去?看守所接它们。”
猫狗残魂们满怀怨念，一心想要报复。没到厉鬼的?程度，但再想做别的?，它们却做不到。叶泉给它们留下?金光，给了它们报仇泄愤的?力量，留在害了它们的?人?身边，够它们泄愤，也暂时维护了它们的?安全。
顺着金光的?位置，叶泉一路开车到看守所外。刚停车，门口一辆熟悉的?车车门就打开了。
路冰下?车来打了个招呼，“我猜叶老板就要过来。”
直播这次事严格来说和?玄学关?系不大，超管局压根没参与进来。
但关?注着叶泉行动和?清江周围动态的?超管局，第一时间就察觉了昨天虐待动物?团伙纷纷求饶的?真相。
叶泉虽然插了手，但并没有违反规则，超管局也就没有介入。路冰专程来送跟着嫌犯进警局的?小动物?鬼魂们，带了法器护持，避免它们被白天伤到，交给叶泉带走才算放心。
下?午温柔的?阳光下?，车厢阴影里一个叠一个躲着一堆猫猫狗狗脑袋，挤在一起，仿佛一个巨型毛茸茸团子。
大金钻进凭体?，哒哒跑过来，脑袋挤到车厢上，鼻尖碰了碰它们。
小动物?们还记得?昨晚带着自?己跑出来报仇的?鬼狗狗，虽然它们没法很清楚地理解，为什么有时候完全是鬼，有时候又似乎不太像，但很快就又认出了大金。
“喵嗷~”
“汪汪！”
阴气翻滚中，车里变成了小动物?们大合唱的?海洋。
“那我就把它们带走了。”叶泉手中亮起柔和?的?金光，临时制造的?壳子，笼着所有小动物?的?魂魄，一起挪进了自?己的?吉普车。
大金蹦跶着跳回吉普，叶泉随意摆摆手告别。
“等等！”路冰忍不住叫住叶泉，“叶老板不去?看看白传绍他们吗？”
百味串烧一伙人?被折磨了一晚上，老实?交代了做的?孽求警方收留，却没想到，猫狗鬼魂们并没想这样放过他们。
不致命却疼痛崩溃的?痛苦，偶尔出现又突然消失，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在哪里。折磨得?他们现在一个个像老了十?岁，神态里带上了和?视频中小动物?们如出一辙的?惊惶。
留下?来的?猫狗鬼魂们经受了太多痛苦，几乎都是残魂，不像大金一样聪明，很难理解很多事。它们动的?手，只有以牙还牙的?报复，才足以偿还怨恨。
若不是不可以彻底杀了他们，大概鬼魂们早已经活撕了他们偿命。
上次看到叶泉放任鬼魂报复的?，还是母子厉鬼事件。但上次叶泉亲眼看着凶手的?下?场，这次却没有很关?切，路冰有些看不懂她。
叶泉关?上吉普车后门，回头看了她一眼，“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叶泉懒懒打了个哈欠，扶着方向盘坐好?，“我要回去?吃饭了，有空来吃饭啊。”
强大却很少?出手的?明丽少?女倚着车座，单手搭在外面晃了晃，慵懒地完成告别，并没有多看看守所一眼。
从打开的?后座车窗，路冰看到一只只小动物?们挂在大黄狗身上，飞快飞扑成了一座小山。
啃咬抓挠虐待动物?团伙时凶残的?鬼魂，抓住大金的?尾巴，扑来扑去?，互相舔毛团成一个个小球。还有的?傻乎乎的?，蹦跶一下?没能跳上最高处，反而?被挤在上面的?鬼魂推了下?来，懵懵倒在后座上打了个滚。
小动物?们全凭本能在玩闹，互相亲近。虽然有的?缺了腿，有的?断了尾巴，场面多少?有点恐怖，但莫名的?温馨十?足。
就好?像残酷的?一切暂时离它们远去?了，阳光温柔地照亮了黑色吉普车离开的?影子，看守所门前，只留下?了路冰一人?。
看守的?警官看了看时间，出来询问她，预约的?时间快到了，是否还要进去?见今天刚送过来的?一伙人?。
“……不必了，帮我取消吧，麻烦了。”路冰取消了安排，想了想，把叶泉原话汇报给上级。
路冰收起手机，确定今天没别的?事了，一起开车跟上叶泉。
天大地大，活着好?好?吃饭最重要。
叶泉开车顺路去?了趟江岸边，仓库前救助站的?牌子还在，只不过从墙上被砸在了地上，被愤怒的?人?们踏上一万只脚。
车厢里打打闹闹的?鬼魂们来到附近，有的?隐约认出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躁动不安地呜呜叫起来，又充满了警戒的?攻击性。被大金一个个挨着拍下?去?，小动物?们才乖乖安静下?来。
漆黑无光的?一只只眼珠贴在车上，盯着窗外，静静看着自?己曾经死去?的?地方，彻底空了下?来。
叶泉没有停车，路过很快离开。丁馨和?兽医们带着活着的?小动物?们转移的?新仓库，和?原本的?仓库隔了两个编号，沿着江岸走几百米就到了。
新安置点里，离远就能听?到呜呜喵喵的?叫声?。门前设了一个接待点，拦住爱心人?士，除了出力帮忙的?，其他在门口看看就行，不要进去?过多惊吓小动物?们。
里面虽然也有笼子和?围栏，但和?原救助站截然不同。正经做救助的?爱心人?士和?兽医们撑起了这里，一切显得?井井有条。
大金区分了要不要找主人?的?小动物?们之?后，虽然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丁馨还是一个个发布了寻找主人?的?消息。
仓库里的?田园猫狗大多是最近被诱拐或抓来的?，品种猫狗有的?已经留了很久，模样变化很大，有的?更是生病严重。
丁馨有些担忧，不知道它们的?主人?看到消息还愿不愿意来接它们回家。接回去?，又是否会好?好?对它们。但无论如何担忧，事情还是要做。
也算是借了热搜的?热度便利，最近丢了宠物?、正在寻找的?主人?们，有的?真从里面看到了自?己丢失的?宠物?，第一批找的?已经快濒临绝望，已经着急赶来。
叶泉到门口的?时候，刚好?有个主人?来接自?己的?小狗。
“我家是一只白色博美，尾巴毛有个黑点，有些像星星，就叫星星。”
丁馨核对着清单，摇摇头，“除了这个，你能证明自?己养的?星星，是我们收留的?37号狗狗吗？”
“我有照片，十?几张……”找来的?年轻女孩匆忙翻出相册给她看，猛地想起什么，“如果它带着的?项圈没被换过的?话，红色皮项圈是不锈钢的?牌子，牌子上有我的?电话，如果牌子丢了的?话，皮带内侧写?着星星，和?我的?名字的?缩写?，也有我的?电话！”
曾经定制项圈时，就是怕万一狗狗丢了，能写?的?信息都写?了，希望有人?捡到可以给她送回来。
她想起曾经的?打算，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丁馨严肃的?表情松缓下?来，“我去?带它出来，如果它能认出你，愿意跟你走，那可以。不过它还需要治疗，你可以考虑留下?治疗或者带回去?自?己找宠物?医院。”
被带出来的?小博美东张西望，看见站在门口的?女孩，突然呜呜叫起来。
“星星！”女孩眼前一亮。
博美犬扭来扭去?从丁馨怀里挣扎出来，包着纱布的?一只腿翘起来，蹦到女孩脚边，努力抬头，露出自?己被带走时脖子上戴的?项圈。
项圈牌子不见了，但反过来，内侧的?确模糊地刻着一排名字和?数字，和?女孩说的?一模一样。
它丢的?时间短，平时救助站没人?去?，百味串烧一伙人?就随便处理了一下?，没有把所有痕迹都拿掉。
女孩抱着它，不敢碰包好?的?瘸了的?那只腿，忍不住哭了出来，“星星，真的?是我的?星星……”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哭得?停不下?来，想起热搜上看到的?虐猫虐狗内容，差点就找不回自?己的?狗狗了，女孩咬牙切齿，又气哭了。
叶泉开着车停在不远处，扫到新安置点放出来的?捐款账户，转了一笔钱，备注医疗费用。
车后座上，一只只小动物?们停止了玩耍，和?大金一起脸贴着后窗，一眨不眨地看着仓库里的?一切。
它们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着这里，懵懂的?本能，只是感觉一切似乎都很吸引它们。
是……让猫猫/狗狗开心的?事。
看着狗狗扑到主人?怀里，大金歪了歪头，咧开嘴，像是在微笑。
叶泉看着后座上的?小动物?们，笑了笑。
大金自?己活着的?时候没能回到主人?身边，只做到了自?己最后能做的?事，尽职尽责守好?了小主人?。依靠它的?努力，让更多小动物?们回到主人?身边，大概也是它的?希望。
安置点前，等女孩和?狗狗都情绪平静下?来，丁馨才开口，“冒昧问一下?，你家附近有人?养鸭子吗？”
“没有啊……等等，我家附近有个公园，公园的?湖里，养了一群鸭子，星星很喜欢去?那里玩。”星星主人?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好?奇。”
丁馨把记录的?册子翻开，在37号下?面打了个勾。
除了想要找回主人?的?备注，后面大金提供的?备注里，还写?着“主人?是个年轻女性，家附近有鸭子”。
目前找来的?两个宠物?主人?，备注都和?他们的?信息对上了。
丁馨惊奇又震撼地发现，大金说的?都是对的?。
大金沟通带来的?消息，为找回主人?、核对找来的?人?的?真假起了很大作用。
可惜忘了问叶老板，到底是谁寄养的?狗狗……这也太聪明了。
丁馨出神一瞬，很快又投入了忙碌。
来找宠物?的?人?，和?等待找主人?的?小动物?们，不一定迎来的?都是完美结局。
丁馨和?留在安置点的?兽医们还有一份特?殊的?记录，来自?警局从查获的?视频整理出来的?，被偷走的?宠物?们的?过去?美好?时光视频。
视频里每一只宠物?都被爱着，但越是快乐，看着视频的?人?就越是难过。
从热搜找来安置点的?人?，有的?是没有在公布出来的?照片里看到自?己家丢了的?宠物?的?。但是他们寻找着自?己丢失的?宠物?，不肯放过一点可能性。
他们带来的?照片，和?警局给的?照片有的?对应上了。丁馨只能通知他们，这个糟糕的?消息。
虐待动物?团伙踪迹遍布附近全省，还有从远处偷来的?宠物?。它们的?主人?长途跋涉找过来，却只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当场就气哭了。
丁馨看着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离开的?车上，有一只猫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扑通跳到后备箱里，脸贴着后备箱一侧露出的?玻璃车窗，看向后方，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大金轻盈地跳过去?，叼起猫咪，回到后座上。
“走吧。”叶泉没有停很久，踩下?油门，开往跨江大桥，回夜宵店了。
叶泉身后，哭声?渐渐停了。
没能找回宠物?的?主人?，得?到结果咬牙切齿地离开，在网上为舆论火焰添砖加瓦。
安置点迎来了新的?来客，丁馨习惯性地问是来找哪只猫狗的?，野鹤摆摆手，“我正好?看到这个事，想问问还缺什么，我可以出钱买一点。”
野鹤刚从自?家爹妈墓地回来，去?清江市发现去?早了，夜宵店还没开门。
正好?看到热搜在隔壁江阳市，他家里养过狗，看到虐待动物?团伙偷狗偷猫生气坏了，根本不敢想如果大金活着的?时候丢了会怎么样。他就专门跑了一趟，来安置点看看。
丁馨抬头就是一愣，感觉有点眼熟，迟疑着问，“……野鹤？你是玩变装的?那个野鹤是吗？”
都是做博主的?，丁馨前一阵子想和?美食博主合作，专门看过网络热门的?美食博主视频。“脍不厌细”陈曦刚和?野鹤他们吃过饭，剪的?最新一期视频，里面就有野鹤。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丁馨觉得?自?己大概很久都不会想要和?美食博主合作了。简直是一场噩梦。
“啊，是我。”野鹤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我不是来蹭热度的?，单纯捐款！你看我都没带摄像头。”
丁馨哭笑不得?，“东西暂时不缺，就是有点缺人?，你有空留下?帮一会忙吗？不用进去?，帮忙登记和?整理文件就行。”
“可以！”野鹤一口答应下?来。
忙了一会，看到册子上的?一些备注，野鹤有些疑惑，“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对主人?的?描述……你们不会有人?会兽语，直接问了小动物?们吧？”
已经见过鬼，见过能直接让鬼出现的?叶泉，野鹤对这个世界的?神奇程度颇能接受。别说多个兽语者，明天发现自?家电脑诞生器灵能变人?，他都不会惊讶了！
“呃……这个，没人?会兽语。”丁馨表情有些古怪，像是想否定他的?脑洞打开，又有点说不出。
丁馨先否定了一个猜测，犹豫了一下?，觉得?能说出兽语者这种离谱猜测，野鹤大概也能接受大金的?聪明程度。
她解释道，“其实?是有只狗很聪明，帮我们分出了哪些是需要找主人?的?宠物?，也帮我们问了小家伙们，对家里和?主人?还记得?什么重点信息。”
提起大金，丁馨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都说边牧聪明，我看我们夏国的?田园犬也很聪明，大金除了不会说话，有时候简直聪明得?像个人?一样！它甚至一己之?力鄙视了我们，拿语音按铃跟我们对话了！”
“大金？”野鹤一愣，越听?形容越感觉不太对劲。
清江市就在隔壁，大金的?魂魄就留在清江市夜宵店里，解决了他身上的?鬼之?后，大金对他也很嫌弃，聪明得?过分。
野鹤记得?，热搜里没被夹掉的?部分直播回放里，叶老板去?找猫也在现场。这……实?在很难不让他觉得?，是同一只狗啊。
野鹤不由得?问，“大金是一只黄狗吗？”
“你怎么知道？”丁馨惊讶，“也对，大金这个名字一听?就是黄色的?。它尾巴毛有点白，应该是只老狗了，不知道是谁家养的?，养得?这么聪明，我都想问问有没有生崽崽了。”
“可是大金前年已经不在了啊。”野鹤脱口而?出。
丁馨惊愕地看着他，“什么？”
“我是说……”野鹤拍了一下?嘴巴，后悔自?己嘴快，“没什么。我是说我家也有只狗，叫大金，前年不在了。你看，也很可爱吧。”
野鹤翻出照片一晃就收了起来，迅速岔开话题。他觉得?丁馨没看清，丁馨却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就是昨天看到的?那只狗。
怎么可能？不，有可能。
神秘的?世界在她眼前揭开了一点点，丁馨愕然意识到，昨天叶老板说的?算卦的?确是真的?。
两人?干笑着换了下?一个话题，守在安置点门口，时不时对视一眼欲言又止，又很快错开。
只有他们知道，他们共同珍藏了一个奇妙神秘的?故事。
野鹤留了一会，眼看时间不早夜宵店快开门了，才挥挥手离开。离开前，野鹤鬼使神差地回了头，看向丁馨，夕阳下?，她专注照顾着小动物?们，脸庞被照得?泛红，眼睛里闪着亮光。
野鹤摸出手机，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们……既然都是博主，加个联系方式？”
话一出口，野鹤就开始为自?己找的?烂透了的?理由尴尬。
丁馨诧异地抬头，看着手足无措的?青年，忽然笑了出来，“可以啊，有机会可以合作。”
虽然她也不知道，宠物?博主和?变装颜值博主，能合作什么。但……似乎也不错。
野鹤握着多了个联系方式的?手机，一路笑着走进夜宵店大门，“叶老板！大金在吗？”
叶泉一如既往靠在柜台后面，看到他傻笑着进来，挑了挑眉。
路冰刚停好?车，迎面撞上野鹤，被时不时笑出声?的?青年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她立刻认出来，这是上次鬼屋许愿，硬是靠实?力单身，也靠忠犬护持，最后愣是没让鬼魂得?逞的?受害者。
但现在他这副样子，怎么看起来有点……嗯，面带桃花，有好?事啊。
看来有些事是真强求不得?，不强求，一转头它就来了。
路冰暗暗啧了一声?，没出声?点破，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点单。
大金拉着小车跑过去?，看见野鹤笑成奇怪的?样子，毛茸茸狗脸上挤出人?性化的?嫌弃，差点不想理野鹤。
但怎么说都还是自?家小主人?，再奇怪，大金在野鹤问起自?己时，还是飞快送完了自?己负责的?一桌，钻进凭体?，大黄狗从后院探头叫了一声?。
第73章 蜜汁鸡腿
“要接大金走了？”叶泉回头看了眼晃着尾巴的大金。
“没有。”野鹤从开心的好像要飘起来的感?觉清醒了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墓地有点问题，我怕大金等久了，想着来跟它说一声。”
大金和他?一起长大,又救了野鹤一命,在他?眼里完全?是家人一样的存在。大金不想也不能继续留下?,他们本来说好把骨灰迁完,就送大金走的,现?在得再延后?几天，野鹤专门跑来当面说，完全?是因为在意。
大金“呜”了一声，在后?门疑惑歪头，知?道夜宵店里要维持干净整洁,以活着的狗狗形象出现?时,并不进来。
“前年大金是和我爸妈一起埋下?去的。这次准备给大金迁坟，墓园特意来问我原因,我就说了。”
野鹤想?想?这几天的事还是气笑了，“结果他?们跟我说，狗、而且是非正?常老死的狗,不能埋到墓园里，影响风水。我想?着葬在一起不行，刚好旁边还有空墓地,我就问能不能买旁边的，结果也不行！他?们还要追究我前两?年埋狗的责任，要我赔风水费！”
他?家大金招谁惹谁了！埋了两?年多?,他?怎么没见风水有问题！
野鹤被墓园的人搞得火冒三丈，一气之下?找了能埋宠物的别的墓园,着手?给祖父母和爸妈一起迁坟。反正?买墓地的时候，家里主要考虑了祭拜距离，价格便宜管理也一般，要不是爸妈早就买好的，野鹤本来就想?换墓园了。
知?道他?要迁走，墓园那边这才急了。
要点钱增加收入，和直接迁走少了一份收入，区别大了。
野鹤心?意已决，反正?现?在去祭拜的人，全?家只剩下?他?一个?，怎么都行。他?想?，如果是家里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也会同意他?换个?地方，和大金一起沉眠。
只不过，换个?墓园迁坟要再耽误点时间，野鹤感?觉挺对不起想?去早点找爷爷奶奶的大金的。
……结果一转头，在小?动物们的安置点才发现?，大金这日子过得怪有滋有味的，还成了别人口中的一大传说来着。
“等你准备好再来带它走。”叶泉摆摆手?，躺了回去，不干涉野鹤和大金见面。
得到首肯，野鹤箭步冲上去，抱住狗头一通狂撸，“大金啊，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背着我不声不响就干了个?大事啊！跟在我身边，只对付一只鬼，真是限制我们大金发挥了。”
“呜汪！”大金费劲地挤出了个?脑袋，从热情过度的人类怀里逃脱，无语地拍掉野鹤的手?，独自走开。
野鹤摸了摸鼻子，从背包掏出新买的狗玩具，追上大金。
路冰坐在夜宵店里，一转头，就看到野鹤溜着狗围着喜乐街转了一圈又回来了。飞盘在前面跑，狗在后?面追，人在最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呃，或许应该叫狗溜着人更合适。
黄狗回头看了野鹤一眼，敷衍地停下?来，脸上仿佛写着“才多?久没见就这么菜了，只好给你这个?缺乏锻炼小?废物点心?放水”。
路冰喝了口汤压压惊，野鹤跟大金重温了一下?许久没做的增进感?情友好互动，好不容易重新进店，累得只想?瘫在桌子边吐舌头。大金乖巧蹲坐在门口，看起来还能大战几百回合。
大金显形留在大堂不太合适，叶泉让野鹤一起上楼，俞素素把点的餐送过去。
昨天晚上临时去找猫，多?出的鸡腿没用完，冻了一夜，今天标注出来当小?吃送给每桌每人一份。就当是补偿昨天赶来却遗憾没吃到的食客了。
清早叶泉就调了料汁腌上，如今到处烤鸡腿爱用奥尔良腌料，有耐心?自己做来一点点尝试调料的人少了。毕竟食客众口难调，不如选更常见的味道。
这也让人们日渐感?觉，除非花大价钱去酒楼或私厨，不然去哪里吃饭似乎味道都有点相似。
叶泉吃饭绝不委屈自己，吃什么卖什么，顾得是自己的口味，顶多?让食客提前说一声口味重还是淡，忌口如何?，她看着再增减。夜宵店花式推陈出新，让人眼前一亮，这得占大部分功劳。
夜宵店一贯买的是最好的新鲜菜，昨天见来不及，在还新鲜的时候急冻好，鸡腿只是冻了小?半晚，解冻出来品相也差不太多?。
鸡腿肉厚不易入味，腌制久了的话，外面浸透料汁咸了，里面还可能没入味。叶泉细细扎了小?孔，再双面切了花刀，扎开的鸡腿保持着完整的形象，也能吸足料汁。
等腌制够了时间，取出来一只只手?/枪似的肥硕鸡腿，刷上百花蜜，软乎乎的鸡皮绽开一朵花，花蜜一点点从划开的口子渗进去，腌制过的鸡腿肉连切开到骨头的颜色都泛着淡淡酱色，刷上蜂蜜，泛着糖壳似的晶亮的光，蜜汁烤鸡腿的一大特色就现?了出来。
刷好蜂蜜的一只只鸡腿放进烤箱，鸡皮被烤得滋滋炸开一粒粒油脂，好像在跳舞。百花蜜讲究的就是一个?香气馥郁丰盈，光是花香气都够迷晕了人。
菜一拿上来，野鹤看了眼大金碗里的一只大鸡腿，条件反射地阻止，“这个?你吃不了，是不是上错了菜？我帮你吃哈。”
养猫狗的都知?道，很多?食物它们是不能吃的，人类的食物重油重盐即使不会毒死宠物，也会影响健康，养得科学精细的话，往往不许它们吃。偏偏猫猫狗狗们有时候看到主人吃饭还很好奇，想?方设法地来吃。
野鹤已经习惯狗口夺食，顺手?就端走了大金面前的碗。
和他?的一只鸡腿摆在一起，两?只鸡腿浓郁的香气攻势下?，野鹤肚子立刻配合地叫了一声。
今天的蜜汁鸡腿真香嘿。
野鹤刚要拿起鸡腿咬下?，突然感?觉到旁边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一回头，大金正?盯着他?。
“汪汪！”大金一脸无语，一低头，一口叼走他?拿走的鸡腿，爪子顺便扒拉扒拉，把野鹤装着鸡腿的碗也抱了回来，护在身前。
俞素素端了后?面的菜上来，差点笑倒在门口，心?里默默给大金配音：
我不是人，你连狗的吃的都要抢，你可真是狗啊！
野鹤：？？？
野鹤叫冤，“每桌送一份鸡腿，给你多?送了一份，可能是老板弄错了。而且大金，这个?你真不能吃！这个?盐很多?的，会掉毛，你是老狗了你要健康养生一点……”
拿走两?只鸡腿，大金用屁股对着野鹤，听?见野鹤努力解释，回头又汪了两?声否定。
野鹤一头雾水地想?了半天，没想?到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
俞素素把托盘放下?，摸了把狗头，替不在楼上的老板解释，“大金现?在是夜宵店的临时鬼魂员工，鸡腿就是给它的，没有送错。”
除了被抓住压制的许愿鬼，留在店里的鬼员工们都有他?们的一份饭，大金自然也一样。
俞素素说着，大金抬起头，肯定地应和着“汪”了一声。
“可是……”野鹤还想?为自家宠物健康努力一些，突然愣住了。
他?为什么不让大金吃来着？为了健康多?活几年。
哦，大金已经死了啊，那没事了。
野鹤别过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给大金顺了顺毛，“行吧。以前没法吃，现?在你就多?吃点。”
大金回头，把抱来的野鹤的碗放开，爪子搭在碗边上，歪头看着野鹤，“呜汪？”
好像在问，你的我也帮你吃掉可以吧？
“吃吧吃吧，我的也给你。不够我再点。”野鹤笑着拿起筷子，和大金坐在一起干饭。
野鹤看着大金吃得头都不抬，不由?得好奇，“话说回来，狗狗觉得人类的饭好吃吗？”
“汪！”大金叫得很大声，充分说明了喜欢。
只是不知?道，是喜欢人类的饭，还是喜欢和野鹤一起吃饭。
野鹤留下?一堆狗狗玩具，就离开去忙着迁坟的事了，预计几天后?再来接大金一起看新墓地。
转眼夜宵店即将打烊，叶泉装起来留下?的一份饭，手?机时间恰好地震了一下?。
陆：【今天吃了什么？】
末日世界里，叶泉除了想?停下?好好睡觉，就是想?好好吃饭。走到哪里只要有空，她都喜欢听?幸存者讲过去的美?食，一本菜单更新了许多?遍，可惜始终没机会做出来，不是食材毁了，就是没时间没地方。
剑灵不懂吃饭的意义，也不需要吃饭，往往只是听?着，为她记下?又一次更新的清单。
现?在他?显然将叶泉的话听?了进去，开始像一个?人一样，关心?每天的一日三餐。
叶泉复制了小?程序上更新的菜单发给他?，“来吧，吃夜宵了。”
八月立秋后?，初秋还留着燥意，但夜晚已经凉了起来。晚上夜宵煮了咖喱肉丸和豆腐，具有异域风情的味道捧着一个?小?纸杯，就能走一路吃一路，把冷风挡在外面。
叶泉拎了纸杯出去，就看到进不了店的特殊客人在山脚下?乖乖等着她了。
月光下?，陆少璋察觉有人接近，偏头看来，眼睛微微亮了起来，连披散的白发似乎都亮了一点。
纸杯刚捞了热汤进去，有些烫手?，但这点温度无论对叶泉还是陆少璋，都不算什么。陆少璋指尖泛红，捏着纸杯扎了一颗肉丸，切碎的马蹄留着一份脆爽，刚咬下?去，神色突然一变。
陆少璋抬袖掩住脸，小?声呛咳了一下?。
叶泉靠着树笑了，对他?眨眨眼，“爆汁肉丸，好吃吗？”
“……好吃。”陆少璋对她做的食物，似乎都只有一个?答案。
叶泉不强迫剑灵短短一天就能体会到人是什么样的，并不追问。一杯咖喱肉丸只少少给他?捞了几个?，完全?不是为了吃饱，尝个?味而已。
陆少璋很快放下?杯子，从有些鼓的袖子里摸出几十只小?木偶，都很小?，没有巴掌大。雕刻成猫猫狗狗的形状，雕得活灵活现?相当精巧，煞是可爱。
他?本体是一把剑，在削削砍砍上也挺有天赋，又是法剑，绘制法阵符箓不在话下?，做出来成品比叶泉勉强削出来的桃木小?剑精致多?了。
“你带回来的魂魄也许能用上。”陆少璋把小?木偶放到袋子里，递给叶泉。
“好啊。”叶泉没跟他?客气，接过来仔细看了眼。木雕上细细的一圈圈纹路，和清静带来的十分相似。
陆少璋看她收下?，唇角泛起浅浅笑意，回到山上也没消散。
在夜宵店二楼养着的猫狗残魂们被金光稳住状态，叶泉回来拎着后?颈，一只只塞进木偶里。
突然喵汪之声乱响，大金探头进来就看到多?出一群小?伙伴们，一爪子一个?按住。
第74章 头七回魂（一）
猫狗魂魄们套着木偶凭体,慢慢成功显形。只是它们一个个力量太弱，装进迷你版凭体里也没法变大变小?，看起来像是真的猫狗，但一看大小?,谁都会觉得这只是一只只玩具。
魂魄状态看起来屋子还很空,它们挤进实体显现出?来后,乍一看满屋子都是毛茸茸。
有的兴奋地直打滚,有的报复之后魂魄实在太弱,虚弱地团成一团，趴在地上睡着，眼睛都睁不开?。
最虚弱的一只小猫，魂魄状态只剩了脑袋，被碰醒后挪了挪,舔了舔大金,又舔了舔叶泉的手?，用尽力?气努力?和她贴贴。
大金挨个把乱跑的小?家伙拱回?去,左边的丢回?去了，右边的出?来了，挡住右边,肚子下?面钻出?来一只……实在拦不住了，大金无奈地抬头?看向叶泉。
[奶妈被毛茸茸淹没，不知所措.jpg]
叶泉揉揉狗头?安慰它,“出?去玩吧。别大声叫，早上记得回?来。”
大金叼起飞盘和牵引绳，走在最前?面,展现了颇强的自?我?管理意识。一只只迷你猫狗跟在它后面，跳出?窗台,一只只不走寻常路开?始撒欢。
住在夜宵店背后老小?区的牛阿婆半夜起夜，从窗户往外一看就愣了。
一只大黄狗领了一群小?猫小?狗走过，排成一字长龙的队伍，乍看很有秩序。里面却有几只不停地往外跑对什么都好奇想碰碰，还有的像是不会走路了，时不时左脚绊右脚摔倒打了个滚，一小?团懵懵抬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
“哎，咱们喜乐街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猫狗？像是刚出?生的奶猫奶狗，怪可爱的……”牛阿婆想起来今天孙子孙女可怜巴巴求了一天，想养猫或者养狗。她不由动了心思，想去抱一只回?来。
被她半夜叫醒的牛家儿子儿媳两眼发直，看得眼都酸了，愣是没从窗外看见一只猫狗。
儿子无奈，“妈，这大半夜的。就算有猫狗，等咱们出?去，也跑了。况且哪有猫能跟狗好好待着的？你看错了吧。”
牛阿婆一看，确实窗外连猫狗影子都没见了。
念叨着儿子起得太晚，牛阿婆第二天起来在小?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哪家野猫野狗新生了崽崽，最后问到黄奶奶，听说橘子还有兄弟姐妹没送完，干脆要了一只回?来。
喜乐街的初秋，晚上有人一晃眼，总感觉像看到了一排小?猫小?狗排成队走过，很有礼貌又可爱的样子。
听说隔壁江阳市爆出?来的虐待动物团伙，知道叶泉去了一趟的喜乐街老邻居们，将小?叶老板的神秘之处又八卦了好几天，琢磨着是不是猫狗灵魂回?来了。
闲聊八卦的邻居们随口一说，却不知道恰好说中了真相。
中元节过了几天，立秋后就是开?海季，叶泉稍微一刷朋友圈，先前?加的供应商和渔民们拍的照片和出?海日程公布就已经刷了屏。
灿烂阳光下?海面一望无际，镜头?一转，渔网捞着一仓鱼从甲板上弹跳过去，光是看着就知道收获颇丰。
清江不在沿海，开?海季的热情却从各个生鲜超市和小?老板口中溢了出?来。
初秋的海鲜们经历了春夏两季生长，最是鲜美肥厚。螃蟹鲅鱼鱿鱼扇贝，无论?上烧烤架还是爆炒，海的鲜甜怎么吃都相当满足。
叶泉订了一批送来，夜宵店写了最新的菜单上架。
鲅鱼饺子开?了海就是海湾常吃的一大特色，生滚海鲜粥零零散散什么小?海鲜都放点，吐净了沙泥的贝类和鱼虾一碗汇在一起，就将海洋的馈赠吃了个肚圆。
夜宵不常拿出?来用的烧烤架也早早支了出?来，火爆大鱿鱼和蒜蓉扇贝，一个摞一个的盘子飞快送出?来，孜然香味飘得满街都是。
一定要论?的话，烧烤必然是夜市顶流。
别管手?艺如何，只要支了烧烤架，烧烤的味隔着几百米就能吸引得馋了的食客望风而来。更别说是叶泉卖的烧烤。
喜乐街本就在冷清点的老城区，最初晚上也就附近加班晚回?家的打工人们来吃一顿，夜宵店开?门后，迅速引得食客们赶来排队，附近的生意都好了很多?。
烧烤一出?，烧烤香气霸道得就像拎着人脖子往鼻子里灌，根本无法逃脱。刚坐下?的食客赶紧发消息给熟人，呼朋唤友地来撸串吃夜宵了。
烧烤不方便在店里做，叶泉支着架子往门口一站，排队的食客忍不住不停看她。
暑气未消，烧烤架前?烟熏火燎的更热，叶泉带了个餐饮透明口罩，只穿了个背心五分裤。她看起来休闲又放松，仿佛随时能去走度假风大秀的明丽耀眼。
排着队的女孩看着实在觉得好看，一搜同款，不由得愣了。
对，就是地摊上一抓一大把的背心和老头?大裤衩。
抬眼再?看，叶泉正把烤好的扇贝夹到盘子里，递到安安崽拖着的小?车上派送。
她穿得简单，肌肉流畅的修长手?臂完全露了出?来，微微的汗水泛出?来，照得她仿佛也在闪闪发光。
夜宵店招牌下?暖黄灯光摇曳，随手?一拍都仿佛一张画。
要不是面前?只是个烧烤架，说这是明星街拍大概都有人信。
叶泉抬眼顺着视线望去，懒洋洋笑了一声，“老板不营业，请勿拍照影响他人。”
女孩忍不住红了脸，手?忙脚乱地道歉。
被俞素素领进门坐下?，她还有些恍惚。
这是叶老板？
虽然知道叶老板好看，但很难立刻想起来，她是相当好看的。
平时叶老板不是待在后厨，就是往柜台一靠懒懒打瞌睡，宛如长在了摇椅里，没人去结账压根不起来的那种。再?说了，进了店脑子都关注美食去了，哪里想得起来仔细端详老板？
作为厨子，看起来再?瘦都不可能没有力?气和肌肉。叶老板是高挑匀称的身?材，平常肌肉不显，动起来实在很漂亮。
女孩忽然想起，之前?还看大眼仔话题里说过，眼睁睁看着叶老板随手?拎起了上百斤的东西，仿佛只拿了轻飘飘一张纸。
姐姐好飒好美！
唉，明明能靠脸吃饭，偏要靠才华，靠才华还不算，她还很有钱——可以很任性每天只开?一小?会店的有钱！
女孩捧着脸想了会，开?开?心心叫住俞素素，“我?再?来两份粉丝扇贝！”
叶泉继续给烧烤架上夹粉丝，有人闻到味不知不觉走近，看见是夜宵店在卖烧烤，才放心地进来。
叶泉瞥了一眼，一看就知道，这是网上冲浪之后隔壁江阳市百味串烧事件留下?的后遗症。
——不放心食材。
相关热搜才下?去，就在江阳市隔壁，关注了消息的人很难不反胃。看见烧烤，下?意识注意一下?的人还不少。
叶泉也有点被败坏胃口，这次烧烤压根就没选肉串，主打的是烤扇贝和鱿鱼。
火爆鱿鱼当小?吃吃的更多?，没多?久就卖完了。扇贝存货□□，加上主打菜的限量，眼看能坚持到夜宵打烊前?。
烤扇贝和蒸扇贝都是常见的吃法，叶泉两种都喜欢吃，但论?起香味，烤扇贝能甩蒸扇贝一整条街。
烧烤既然上了，就要做到极致。诱人的香味逐个叠加，硬是把有的已经睡下?的人吸引得爬了起来，套上衣服出?来吃夜宵。
店里坐着人，外面排着长队，有个眼熟的脸庞走过来，叶泉扫了一眼，微微挑眉，手?上没停。
唐易脸色红润，眼看着已经好全了，正领着一个干瘦的女孩进来。
唐易挺久没来夜宵店了，最多?在网上聊几句，沟通一下?小?程序功能，算是半个兼职员工。他是硬拽着堂妹出?来的，来到夜宵店才发现人这么多?，差点没排上队。
熟悉的香味，一下?子把他拉回?小?半年前?，还在这里租房日夜加班的时候。累了一天，唯有美食能抚慰疲惫的身?心。
唐易更加肯定，自?己带堂妹来这里是对的。
唐易看叶老板在忙，没上去打招呼。他左右看看找到队尾，顺手?在门口放出?来的酸梅汁桶里接了一杯酸梅汤，递给女孩。
“小?文，你整天待在家里这可不行。爷爷奶奶要是看到你这样，也会担心的。堂哥跟你说，这家店吃了心情会很好的，还会有好运气！你就什么都别想，好好吃完一顿饭，好好休息休息，也许明天一切就都好起来了呢。”
听到他提起祖父母，唐文文嘴唇颤抖了一下?，一直低着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抬起头?，看清了夜宵店的招牌，挂在旁边的暖黄灯光柔柔的，照亮她悲伤到麻木的眼睛。
“好……”唐文文轻声回?答，不再?是一路上“都可以”、“不需要管我?”之类的回?答。她刚开?口，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好香啊。”
美食的香味瞬间将人俘虏，吃，作为人类第一本能的需求，能化?腐朽为神奇，将希望的余烬点燃成火苗，慢慢重新燃烧起来。
唐易得意一笑，“是吧！我?也觉得！”
唐易两人来得晚，夜宵店的烧烤已经快卖到尾声。叶泉提前?数了数量，让俞素素去统计排队的人数，每人限量两只的粉丝扇贝快卖完了，后面来的如果是奔着扇贝来的，就不必排队了。
“运气不错！”排到唐易进去吃饭时，正好只有倒数五六只了。
排在他和堂妹后面的食客一遍遍数着烤架上的扇贝，仿佛在为死线倒计时，抱着“也许有人不会点扇贝”的侥幸，留下?来祈祷着能轮到自?己。
见唐易两人似乎都不怎么能吃，有人着急开?口，“靓仔，你们的扇贝额度能不能留给我?一两只哇？我?出?钱的！”
这求的不是唐易转让一份，而是让唐易别买，留给后面的人买。
左右不影响夜宵店的限量规则，叶泉懒得管他们交易。
唐易急忙挥手?拒绝，“不行啊，我?专门带妹妹来吃的，不吃主打菜怎么行？你看还有一个、啊，还有两个！够你买啦。我?进去了哈。”
出?声的食客看着两只扇贝，再?看看自?己带来的朋友，一个个眼里闪出?饿狼般的绿光，突然心痛：早知道就只自?己吃了！
心痛只有一瞬，转头?他就开?始琢磨怎么分更公平。烧烤嘛，朋友越多?吃着越开?心的啊。
一进门唐易反应过来，忍不住吐槽，“港普和东北腔真能带跑偏口音！叶老板的生意越来越好，吸引来的什么人都有啦。”
想当初，他来吃饭的时候店里光是下?班社畜都坐不满呢。
唐文文捧着没怎么喝的冰镇酸梅汁，坐下?左右看看，明明是不熟悉的过分热闹的地方，却莫名?真的慢慢放松下?来。
是和逼仄的家里、窄小?冰冷的医院病床，截然不同的热闹。人多?，却不会显得拥挤。
“叮铃~”唐文文被路过的小?车吓了一跳，连忙收脚躲开?。
唐易见怪不怪，指着大金拖来的小?车给她介绍，这是夜宵店特色之一，不怎么人工智障的智能送餐系统。
唐易端起小?车托着的托盘，先推给唐文文，“尝尝。”
漆木托盘上摆了两只扇贝，除了主打的扇贝，唐易还点了烤饼和烤虾，清凉的可乐咕嘟嘟冒着气泡，插了一小?片柠檬，光是色泽就让人食欲升了起来。
最惹眼的还是摆盘在正中间的扇贝。
几乎有脸大的扇贝托着一团晶莹的粉丝，烤架烤得手?指粗的贝肉小?粒微微收缩，挤出?鲜甜的汁水变成汤汁，浸透了粉丝。
和烤箱烤出?来的扇贝不同，炭火炙烤留下?的独特香味，让山林和大海的气息在这里碰撞融合。再?开?一瓶蒜蓉辣酱舀一勺浇上去一起烤，味道就全被正收缩的扇贝吸了进去，鲜美又香辣。
唐文文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扇贝，夹的料太足，让她甚至不太敢碰。
被唐易推到眼前?让她先吃，唐文文连忙摆手?，受宠若惊地又推回?去。
唐易无奈，“别让了，再?推让就放久了。”
唐文文想了想，只取了一只扇贝出?来，小?心翼翼放到眼前?，“我?们一人一个。”
“也行。”
唐文文捧着自?己的这只扇贝，轻轻夹起来一座小?山一样的粉丝。
粉丝时间把握得恰恰好，不至于太久黏连坨掉，也不至于夹生太硬。细细的龙口粉丝夹起来，浇在上面的红艳艳蒜蓉辣酱就往下?淌，不需要刻意搅开?，就裹满了每一根粉丝。
蒜蓉辣酱香辣刺激，迅速唤醒了味蕾。
烤出?来的扇贝汁水鲜甜，全被粉丝吸饱了汁水，吃一口咸鲜软滑，就像吃到了大海的精华，光是这口粉丝，唐文文就觉得值了。
蒸扇贝更水呼呼软弹一点，烤扇贝的肉收缩起来，微微有些硬，却更弹牙。咬开?时扇贝贝肉分成一丝丝肉丝，汁水烤到粘稠，浓缩在一起，被锁在肉里，越咀嚼越香。
最后一丝肉吃完，让人忍不住怅然若失。
撒了孜然和胡椒粉，切开?的焦脆烤饼喷香扑鼻，甲壳油红亮晶晶的烤虾也如此诱人，但都比不上扇贝。
这样好吃的扇贝，以后吃不到了可怎么办呢？
唐文文看着吃空的扇贝贝壳，很有些明天再?来吃的冲动。
唐易看着堂妹的表情，就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把新送上来的另一份端上来，端走一只扇贝，整盘推到唐文文面前?，真心实意地提醒。
“珍惜眼前?的这个扇贝吧，好好吃完，记住这个美好的感觉。夜宵店目前?还没有做过重复的菜，想再?吃恐怕起码得等一年了。”
啊？唐文文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面前?的扇贝，只有这一只了。
看着状态不好的堂妹不再?完全沉浸在悲伤里，而是投入了感受美食的样子，唐易突然觉得自?己从某个角度有点理解叶老板了。
世界上美食那么多?，每天吃不重样的都吃不完。当知道眼前?的可能只有一次品尝机会，再?见就很难了，就不由得让人专注起来。
好好吃饭，说起来如此简单，做起来却也如此的难。
就像好好生活一样。
唐易对有了改变的堂妹放下?了半颗心，同样开?始享受自?己的美食。
叶泉卖掉最后两只扇贝，剩下?的等点了餐再?说。
她拎了个折叠椅，靠在门口，慢慢吃着自?己最后做的一份蒜蓉烤茄子。
深夜晚风吹过喜乐街，将吃饱了离开?的食客们的笑声打着卷吹过来。烤架上油脂被炭火火焰卷着往下?落，噼啵炸开?一簇簇小?火花，奏成一曲欢快的小?调。
唐易和堂妹慢慢吃夜宵，等到唐文文想去卫生间，临时抽身?出?来，过来找叶泉结账。
“等会跟我?一起来的女孩，应该也会找机会来结账。能不能麻烦叶老板帮个忙，就说我?是熟客，打折后便宜，收剩下?的零头?就行？”
夜宵店价格一直很实惠，叶泉基本是成本价或者只算一部分的钱，但开?海季海鲜成本价怎么都低不到哪里去，一顿烧烤吃完也上几百了。
“可以。”叶泉看了眼唐易，目光划过他身?后，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下?来。
俞素素好奇地打听起来，“她是你妹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感觉心情不太好。”
内卷人唐易的妹妹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卷。
“堂妹。”唐易叹了口气，“前?一阵子我?祖父母去世了，在乡下?刚办完头?七，我?爸妈和我?看堂妹一个人留在乡下?心情不好，就接来住几天。”
八卦小?能手?俞素素敏锐地嗅到了瓜的气息，追问道，“她爸妈呢？”
唐易回?头?看了眼店里，唐文文还没从洗手?间出?来。他跟夜宵店的人挺熟，尤其是俞素素，反正附近没别人，说说自?家的事也没什么。
“她爸，我?大伯……混得很。”
唐易父亲是家里老二，过去乡下?习惯长子是赡养父母主力?，也会留下?继承土地和宅基地之类的。老大留在父母身?边，唐易父亲就早早出?来打工，虽然没出?人头?地，但也过得可以。
唐老大年轻时还好，年纪越大，大概是觉得弟弟出?息了自?己被比了下?去，对原本老大留下?老二出?去的习俗颇有怨言。唐老大种完地回?来就是跟闲汉喝酒抱怨，成天喝酒打牌打老婆，妻子忍无可忍离了婚。
唐老大也不在意，继续喝他的酒。
唯一好的是，唐老大抱怨归抱怨，对父母还行，不至于不闻不问。
唐父唐母本来想把父母接过来住，但老人一辈子都留在村里，最远也就走到镇上，来城里住了几天，不习惯，又闹着回?去。最后唐父只好固定每个月打钱，算是花钱买大哥的付出?，让大哥多?操心。
前?些年计划生育，唐老大只有个女儿，为这个也眼红过老二很多?次。
本来妻子还要把女儿带走，唐老大死活不肯。他嚷嚷着女儿走了自?己连个崽都没了，娶老婆亏死了，最后妻子闹不过，只能留下?女儿，没几年又重新嫁了出?去。
唐文文说是唐老大的女儿，实际唐老大没怎么操心过，差不多?是祖父母养大的，送她读了书。读完初中，唐老大一拍脑袋，让女儿学了护理。
她读书这几年唐老大越发混，打牌能打得整宿不回?家，家里的地大部分租了出?去，只留下?半亩，不求出?产多?少，给闲不住的老人精神好的时候活动一下?，也能种点喜欢的菜自?家吃。
唐家祖父母年纪已经很大了，时不时有个小?病小?痛的，中间还住过院。唐文文刚毕业一年多?，也没顾上工作，一直留在家里照顾着他们。
“……我?爷爷奶奶一向感情好，爷爷还担心过他先走了的话奶奶怎么办，最后一起走的。他们是睡着的时候不在的，算是高寿喜丧，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觉得挺突然的。我?都难受，更别说她了。”唐易道。
俞素素恍然大悟，“她也太乖了吧？难怪我?觉得这个气质眼熟。这不就是过去最喜欢的文静贤惠孩子？”
“还不是被我?大伯逼的，我?倒宁愿她没这么乖。”
唐易无奈道，“前?两天出?丧才气人呢。夏天没法停灵太久，就走的最快的流程，头?三天停灵后火葬完，送他们下?葬。我?们那里习惯长子要打幡摔碗起灵出?家门，结果他昨天晚上守灵守没了人，居然跑去喝酒去了！
“头?一天要不是文文不眠不休守了两天受不住了，我?们劝她去睡，绝不可能让我?大伯跑出?去混了！爷爷奶奶不在了还去喝酒，怎么不喝死他！大早上急得找了半天才找回?来，醉得差点认不出?谁是谁，摔碗都第一下?没摔碎。”
唐易想起来都来气，“要我?说，还不如让文文负责起灵！我?爷爷奶奶后半生的路完全是文文陪着走的，他做什么了？论?起资格，文文才配呢。”
唐老大干的糟心事还不止这一桩。
唐父作为老二，村里宅基地之类的财产很早就分回?去了，没法参与。唐家祖父母一起离世，剩下?的手?续上很多?内容，隔代的孙女文文虽然知道信息，但都得子女去跑。结果唐老大一转头?就又跑去打牌了，半点不操心。
唐易感觉回?去办一次丧事，自?己能被这个混账大伯气得短寿十年。
最后手?续勉强办完了，看着堂妹沉浸在悲伤里的样子，唐易一家觉得不行。再?说，留下?唐文文跟这么个爹在一起，谁知道唐老大又能干出?什么事。
他们要回?清江，干脆把堂妹一起带回?来住几天，换换环境散散心。
俞素素听得唏嘘不已，瞄一眼大堂，提醒他唐文文出?来了。
唐易刚要回?去，叶泉忽然出?声叫住，“你说，他们头?七过了几天了？”
叶泉目光移向他身?后，两个魂魄正气得直跺脚。
摔碗未碎，鬼魂不走。
第75章 头七回魂（二）
“是啊。今天是第三天,我们是守完头七回来的。”唐易对时间记得很清楚，秒答。
“文文性子软和但柔韧，不肯一直花我们的被扶持，等会她来付账,老板一定记得只给她算零头啊！我回去了。”
眼看着唐文文回到座位,唐易没明白叶泉想问什么,也顾不上问了,匆忙回去。
俞素素看着他的背影,“唐易这个哥哥当得还挺贴心。”
夜宵店门?口，唐易进去了，两个老人?的魂魄眼巴巴凑在门?槛边，看着里?面两个年轻人?，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听见俞素素的话,他们头也不抬,齐齐叹气，“唉,谁说不是呢。幸亏老二一家还行，不然?我们真是死都闭不上眼。”
老头老太?太?一边瞅着大?堂里?的孙子孙女?，一边像在乡下蹲在门?槛边唠嗑一样,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文?文?被她爹逼得，也是被我们拖累了,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苦了，遇到点好?意就想加倍还回去，也太?累了。我们两个老东西走?了,有她哥带着，等拿到我们的地,以后就能过得好?一点了。”
俞素素吃了前半部分瓜，当事人?就在旁边，怎么听着感觉和唐易说的不太?一样。
想起叶泉突然?发问，似乎有兴趣管，俞素素顿时竖起耳朵，凑过去问，“你们的地不是给了大?儿子吗？”
“我滴个老天爷！”蹲在门?口的两个老鬼吓了一跳，两个屁股墩扑通坐在地上，惊恐地看向?俞素素，惊吓中口音都飚出来了，“你、你能看见我们啊？”
鬼奶奶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不对，“咦，你怎么……像鬼又不像鬼，你是什么东西？”
他们刚死不久，都没见过几只别的鬼，俞素素套着凭体行动自如，还有影子，他们一时都没认出这?也是一只鬼。
“你们才是东西呢！”俞素素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我是夜宵店的员工，天师知道吧，我老板比天师还厉害。你们要是有什么遗憾或者冤情，跟我老板说，老板心情好?，没准能帮你们呢。”
老鬼们将?信将?疑地往旁边看，忍不住嘟囔，“这?么漂亮一个小女?娃娃……”后半句被他们咽了回去，互相看看，都有些犹豫，鬼奶奶推了鬼爷爷一把。
唐爷爷佝偻着腰，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连连摆手，“我们……就是不放心文?文?，来看看，没什么事，不麻烦您了。我们等文?文?拿到我们留下的东西，我们就放心走?了。”
老鬼们一副劳累了一辈子黝黑干瘦模样，和泼辣的钱妈妈不一样，一看就是闷头干活的实诚性子，不肯多麻烦别人?，唐文?文?和他们简直一模一样。
他们死了变成鬼，没被鬼差抓走?，明明可以去看很?多事，凶一点不守规则一点，报复报复也是行的，却依然?只是惦记着离世后无人?照顾撑腰的小孙女?。连想着遗产的事，都只是谨慎安静地等着。
“但是你们的地和房子，不都留给大?儿子了吗？”俞素素没忍住又问了一遍，为唐文?文?打抱不平，“唐易一家离得远不清楚，你们应该最清楚了吧？真正照顾你们的应该是唐文?文?，你们一点东西都不留给她，做鬼了念叨有什么用，说到底孙女?还是不如儿子呗？”
“没有，怎么会？”提起大?儿子，唐家爷爷奶奶脸都青了。
魂魄浅灰色的阴气波动着，泛起缕缕黑色怨气。唐奶奶先发现不对，握住老头的手，两只鬼一起平静下来。
唐奶奶叹气，“老大?只有他从村里?分的那些地，我们的宅基地和承包的地，遗嘱写好?了，是给文?文?留下的啊。”
俞素素确定这?里?有问题了，“什么遗嘱？没听唐易说吗，唐老大?好?像把手续都办完了，全都过到他名下。”
“啊？”
老鬼们和俞素素大?眼瞪小眼，满脸都是疑惑。
半晌，唐爷爷气得一跺脚，“那兔崽子！”
“我们已经是鬼了，不求见面，也不敢求别的，您能帮我们给文?文?传个话吗？其?他都没关系，遗嘱一定得告诉文?文?！”唐奶奶反应快，立刻要对着叶泉跪下。
叶泉轻轻抬手，鬼魂还没挨到她，就跪不下去了。
她一直没怎么说话，慢吞吞吃完最后一口烤茄子，才真正看向?了他们。
“你们只想说遗嘱，不想报案是谁害死了你们？”
叶泉轻飘飘的问题，炸得俞素素头脑发懵。
俞素素瓜都掉了，张大?了嘴回头看向?老板，“不、不会吧？”
唐爷爷唐奶奶唯有苦笑，最后却摇了摇头，“我们没关系，只说遗嘱就够了。”
叶泉不置可否，擦了擦手，把烧烤架收了，“你们先进来待着，等会她来了再说吧。”
唐易还不知道爷爷奶奶没走?，一直跟在后面。
他重新回到桌边，在唐文?文?对面坐下，笑着临时编了个理由解释自己离开，“我刚去问了老板，还有烤茄子和单独烤粉丝的，你要不再来点？”
“啊。”唐文?文?茫然?抬头。
她去了趟洗手间，吃饭时刚轻松起来的神色不知怎么的，黯淡了下来，有些魂不守舍的。唐文?文?没深想唐易去找老板做什么，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解释，连忙摇头。
“不、不用了，我吃饱了。哥你还吃吗？”
唐易举了举刚从门?口接的酸梅汤，“我再喝点饮料。”
“我也去接点。”唐文?文?端起杯子，往门?口走?，步子很?慢，头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俞素素吃瓜吃到一半，抓心挠肝等着后续，看她走?过来，恨不得在背后推一把。
唐文?文?看了一圈，找到老板，“我是十七桌的，来结账，麻烦您了。”
叶泉报出那桌的零头价格，“正好?有个老客回归折扣，一共54，谢谢惠顾。”
唐文?文?小小松了口气，从钱包抽出皱巴巴的几张钱，拿到找零，看着剩下的钱，心里?多了些底气。
“老板……”唐文?文?紧张地叫了一声?，压低声?音，“我听说，您开的这?家夜宵店能看到去世的人?？”
跟在旁边的唐爷爷唐奶奶本来还在等叶泉什么时候开口，听见孙女?一说，就愣住了。
唐文?文?想起刚刚在洗手间意外听到的闲聊，据说夜宵店老板有神秘能力，能沟通阴阳联系鬼神。
她暗自鼓起勇气，“我，我祖父母刚过头七，但我一直觉得他们没走?，能请您帮帮我，让我和他们见一面吗？”
俞素素目光在唐文?文?和老鬼们之?间游移，别说，这?小姑娘感觉还挺准。
叶泉没像往常一样否认，却也没立刻答应，抬眼望着她，“人?鬼殊途，阴阳两隔，你想见他们，是想问他们什么呢？”
她一双凤眼清澈而平静，不笑时颇有距离感，像能看穿人?心，审问出最深处的秘密。
俞素素眼珠一转，狐假虎威配合老板，“你想问他们留下的财产？想问他们怎么死的？还是……”
唐文?文?听得心里?一揪，难得坚定地出声?打断，“不，不是的。”
唐文?文?吸了口气，才缓过来说出完整的句子，“我确实觉得爷爷奶奶走?得突然?，但我只是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起灵的时候碗没摔碎，最后是踩碎的，老习惯说这?是鬼魂不肯走?，有不满有遗憾……好?吧，这?些老习惯也没什么根据。叶老板有本事沟通阴阳，我想问问，他们去了阴曹地府是不是缺了什么，过得好?不好?。”
女?孩苦笑，悲伤到麻木的脸庞几乎又要哭出来，“也可能是我多想了。”
第76章 头七回魂（三）
“我现在都感觉他们像没有离开一样,真的太突然了。”
唐文文神色恍惚，“我那天早上起来，想着奶奶昨天想吃凉粉，年纪大了胃口不好,总是?吃的很少,终于有想吃的东西,这个夏天吃起来凉快开胃,我就专门去了趟镇上买。走的时候怕白天天气热起来他们不舒服,还专门给他?们开了风扇留了字条。”
唐文文早上走的时候，她爹唐老大还在外面打牌没回来，她也习惯了就没管，只是?特?意看了眼祖父母，把家里打理好才出的门。
老人年纪大了本来觉少还轻,但她要去镇上,出门的时候才?不到?五点，就没惊动他?们?。
谁知道,带着凉粉回来，爷爷奶奶身体都凉了。
唐文文都呆住了，大太阳下面,浑身发凉，脑袋嗡嗡的响。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啊，以自己学的护理?知识要上去抢救检查。然而人已经硬了,根本做不了什么。
唐文文不愿意相信，想找人借车去医院，正好唐老大回家了。
唐老大浑身酒气才?回来,回来就吵着要吃饭，睡不够似的。被女儿拉到?床边要带爷爷奶奶去医院,他?才?像是?有点醒了酒，一看就说没气了，准备停灵通知老二回来奔丧。
村里人彼此都熟悉，唐爷爷唐奶奶过?了世，知道唐老大这些年混账，村里邻里邻居们?在唐老二回去之前搭了把手，也劝劝几乎要崩溃的唐文文。
唐文文眼眶通红，却没有一滴眼泪，“他?们?都说爷爷奶奶高寿，这是?喜丧。爷爷奶奶在梦里没了呼吸，是?走的时候太放心?了，才?没有再给我留下一句话，没再睁开眼看我一眼就走了。但我就出去了一趟，我一直陪着爷爷奶奶的，就出去了一趟啊，就没能见?最后一眼……”
俞素素看得?不忍，给她递了张纸巾。
唐文文一下子忍不住了，声?音很低，嘶哑得?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满是?悲伤，“我倒宁愿他?们?不放心?我，跟我说句话再走啊！”
“喜丧……我最重要的人不在了，我爷爷奶奶不在了，这算什么喜丧？哪里有喜！”
唐文文即使此刻，依然压着声?音，尽量不去打扰别?人。从背后看只能看到?女孩肩膀颤抖，几乎听不到?她崩溃的声?音。
“我们?哪能放心?的下你呢……”唐爷爷唐奶奶看着崩溃的孙女，一时哽咽。
灰扑扑的两只鬼魂看着她，叫着“乖乖”“文文”想安慰，要不是?哭不出来，大概现在已经和唐文文抱头开始抹眼泪。
但他?们?已然成了鬼，根本碰不到?唐文文，也不敢放任阴气碰到?她，只能急得?团团转，祈求地看着叶泉希望她能帮忙。
看着两鬼一人在面前满怀痛苦，叶泉神色始终平静。
唐易发现堂妹一去不返，眼看着人在柜台边不知道说什么，一头雾水地找过?来。看到?唐文文的样子，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唐易瞬间想起来，堂妹前两天还在村里时就差不多这个样子。要么在哭，要么安静得?让人担忧。
唐易一家就是?因为她明显不对劲，才?想着带出来散散心?。然而来清江住下后，唐文文还是?蔫答答的乖巧样子，没点改善。
唐父唐母发愁，唐易就琢磨着，干脆带她出来吃一顿夜宵店。
父母觉得?唐易提出带堂妹出来吃饭，可能就能解决问题，完全是?瞎出主意。但也没什么好办法，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似乎只有他?觉得?夜宵店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让人平静下来，甚至从倒霉中找到?转机。
本来看着唐文文吃了饭情绪好了不少，唐易有点放心?了。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又难受起来了？
“我、我没事。”唐文文赶紧擦了擦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起家事，也许是?闷在心?里太难受，也许是?叶泉的询问让她想起了很多……但这些小事，连村里人都懒得?去闲聊说起，只有她会反复想，大概大师根本懒得?听这些吧。
“对不起，我说的有点多。”唐文文希冀地看着叶泉，“我该怎么做，才?能见?到?他?们?？”
叶泉笑?了笑?，反问她，“如果你的祖父母真的有遗憾滞留不去，你又想怎么做呢？”
唐文文沉默了一秒，“无论?多难，我都想帮他?们?做到?。”
她想，她多少是?责怪自己的。
这些天无数次梦里，她都会想，那时家里没人，爷爷奶奶如果其实最后睁开了眼，想再看自己一眼，自己却不在，是?不是?很难受？
摔碗的事虽然有些迷信，但也许，他?们?真的有事挂心?呢？
唐家二叔已经离开村里很多年，关系没那么近，本该最亲近的大儿子唐老大却根本靠不住。如果她这个做孙女的，在老人最后时光被最疼爱也最在意的孩子，不去帮他?们?问清楚挂念，又有谁会帮他?们?呢？
唐文文声?音慢慢坚定下来，“有遗憾，我就去补，有挂念，我就去做。”
俞素素看得?唏嘘，唐老大光听着就不是?个东西，女儿却被祖父母教成了过?分好的好人。
“那你自己呢？你总要有自己的生活。”俞素素忍不住问。
“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没有他?们?，早就没有我了。”
唐文文似乎答非所问，却又的确回答了。
唐易过?来听了一会，差不多听明白了。堂妹找上叶老板希望帮忙招魂，见?祖父母一面。
莫名?其妙的，他?居然一点怀疑都没有，觉得?叶老板能做成什么事似乎都不奇怪。
他?听着堂妹的回答，一时无言。他?只在假期回家和爷爷奶奶住过?，感情没有唐文文这么深，听得?又心?疼又难受。
唐易上前一步按住唐文文肩膀，“没事，还有哥哥在呢。”
唐易想了想听说过?的法事流程，“叶老板，我们?是?不是?该焚香祷告挑个好日子再来请您出手？”
叶泉看了他?一眼。
别?人说这个倒不怎么好笑?，但说话的是?唐易，就很有喜剧效果。
唐易过?去遇到?车祸，生魂丢了自己跑来夜宵店吃饭，被叶泉送回去才?平安活过?来。要是?那会叶泉给他?焚香祷告挑个好日子，现在唐易已经凉了。
唐易生魂回去已经不记得?这事了，旁边俞素素憋笑?憋得?很难受。
正好唐易他?们?本就是?最后几桌客人之一，夜宵店马上打烊，叶泉示意俞素素去收了最后一桌离开的食客的桌子。
夜宵店大门关上，叶泉才?看了眼一直念念叨叨的两只老鬼，“你们?想见?的人都在，准备一下，你们?自己聊吧。”
两人两鬼都没意识到?叶泉是?什么意思，唐易就看见?柜台边，突然冒出来两个灰色影子，越来越清晰。
定睛一看，干瘦的小老头小老太太还穿着送葬时的寿衣，脸色青白黯淡，直勾勾看向这边，大晚上硬生生给唐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爷、爷爷奶奶你们?怎么上来了？”
唐文文看清楚对面的影子，第一眼就愣住了，唐易一出声?才?回过?神。
她本以为只能在梦里见?到?爷爷奶奶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这样面对面，看到?仿佛活生生的他?们?。
看着对面一如既往慈爱注视着她的祖父母，唐文文鼻子一酸，扑了上去，“爷奶！我好想你们?！”一张嘴，乡音就冒出来了。
唐文文一动，倒是?把唐爷爷唐奶奶吓了一跳，往后飘了一节，“乖乖别?过?来。我们?现在做鬼了，跟活人接触多了，你要生病的。”
“我不怕。”唐文文还要过?去，被唐奶奶一瞪，才?冷静点停在了原地。
她再次见?到?爷爷奶奶兴奋过?度的脑子，终于开始转了，想起来本来见?面想问什么，“我总感觉头七之后还有人在我身边，你们?一直没走吗？”
唐文文紧张起来，“是?不是?哪里没做对？送葬那天的环节错了出事了？还是?……”
她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可能性?，显然这些天反反复复想过?。
老鬼们?看出她的惦记，又高兴又难受。他?们?知道这次见?面机会难得?，连忙叫停孙女的胡乱猜测，“乖乖啊，我们?没事，摔碗的时候是?气老大那个混账，跟你们?都没关系。”
唐奶奶补充，“刚死的时候脑子不好使，我们?是?起灵出葬的那天清醒的。准备出门的时候鬼差带我们?走，说是?头七才?能再回来待几天。老大那副德行我们?看的心?里有气，就拦了一下没让他?摔，倒让你担心?了。”
唐奶奶看着孙女通红的眼睛，忍了忍，没忍心?说出来，他?们?留下就是?惦记孙女。
谁没有想念的家人呢，谁不懂惦记时的滋味呢。已经阴阳两隔，就不必说出来让孙女更伤心?了。
叫住孙女老老实实听着，唐奶奶神色严肃起来，直入正题，“文文你不知道，我们?两个老家伙早就商量好了，立了遗嘱，家里的地和房子都是?给你留的。我们?走得?早，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尽快回去，别?等到?你爹把手续都办完了，就晚了。”
唐文文整个人都愣了，完全说不出话。
唐奶奶看着呆住不敢置信的孙女，声?音放柔，又说了一遍内容，“村里的地和宅基地是?留给你的，这是?爷爷奶奶留给你的底气。虽然不多，但文文，不管走多远，不管爷爷奶奶在不在，这里都有你的家。”
家……
唐文文鼻子发酸。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唐文文记事很早，记得?父亲骂骂咧咧喝酒打人，记得?他?逼着母亲想要个儿子，也记得?母亲离开那两年，他?无数次说，不听话不做事就把她赶出去。
后来爷爷奶奶看不下去，接唐文文一起住，把她养大。她父亲总是?说，爷爷奶奶对她好只是?因为，他?是?爷爷奶奶的儿子，她被爱屋及乌，顺手照顾一下。她照顾人，为家付出是?应该的，但家里没有她的位置，在父亲口中，她总会被嫁出去。
失去爷爷奶奶，对她来说不仅是?失去了对她好的亲人，也是?失去了最后的家。
像一捧蒲公英，一吹就散了，飘啊飘，没有能停下的时候。天大地大，没有一个地方?属于她。
清江好吗？唐易一家好吗？当然好，可这里是?堂哥的家，不是?她的。
但现在爷爷奶奶告诉她，他?们?虽然走了，但她还是?可以有一个家，有一个可以安心?留下的地方?，不必担心?被赶走。
唐文文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这是?真的。
他?们?真的在意她，真的为她打算，在他?们?心?里，她真的不是?依附于父亲的“乌”，而是?被喜爱着的孩子。
胸膛里像塞了一团温热的湿棉花，慢慢涨开，涨得?人眼睛鼻子都热热的。陌生的感觉涌上来，唐文文手足无措，忍不住按住胸口。
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遗嘱？我都没听您说起过?。”
“那个找政府办的……那兔崽子肯定把留下的那一份丢了，我就说等了几天也没见?文文去办手续，也没见?有政府的人来，搞了半天问题出在这里。”唐爷爷嘟囔一句说不清楚，被唐奶奶扯了一下只好闭嘴。
唐奶奶努力回忆，“那个……那个叫公什么的，有政府的人帮我们?做见?证，哦对，公证处公证遗嘱！你初中毕业那年，我们?那会还走得?动，怕之后有个病灾的来不及，就去市里立了遗嘱。”
唐易跟第一次认识自家爷爷奶奶似的，惊奇地看着他?们?。堂妹初中毕业都是?前些年的事了，城里人很少会这样立遗嘱，没想到?他?们?还挺跟得?上发展。
注意到?他?的目光，唐奶奶叹了口气，“小易，老二和你都是?好的，我们?知道。你也是?我们?的孙子，但你还有爹妈操心?，我们?不管文文，又有谁能替她操心?呢？村里这点东西我们?问过?老二，给你们?也看不上，没多少钱，也就是?个糊口的保障，你别?不舒服。”
“没有没有。妹妹照顾了你们?，我没在跟前尽孝，不拿是?应该的。”唐易连忙解释自己没那个心?，他?只是?惊讶，“您瞒得?可真好，连文文都不知道！”
唐易想起刚刚闲聊说起送葬那天的事，更觉得?自己的眼光没错儿。
——让他?大伯负责，还不如让唐文文去呢！看，爷爷奶奶都把遗产托给她了，这不就是?最大的认可了吗。
唐奶奶也很无奈，“我们?早就有想法了，但老大那性?子，万一动起手我们?和文文老的老小的小，谁也没法挡着，就没敢说出来。”
公证遗嘱的事，其实是?老人曾经跟小儿子来城里住的几天，听说的。刚听说的时候都没放在心?上，但大儿子越来越混账，孙女还小，他?们?就不得?不早点考虑起来。
本来他?们?没想跑那么远，立一个公证遗嘱那么麻烦，但那年唐文文初中毕业，中考的时候出了事。
唐文文成绩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是?班里中上，偶尔单科能考到?前面的那种。老师说考省重点、市重点不太可能，但考县高中肯定没问题，努力一些，考到?市里的普通高中可能性?也很大。
中考后填志愿的时候，唐爷爷唐奶奶没经过?这个，还专门打电话问了唐易一家该怎么做，成绩挑哪些高中比较好。
然而准备都成了无用功，志愿结果出来，原本挑好的高中一个没中，中的是?一家职高，读的护理?专业。
一家人都懵了，不敢相信这个结果。最后查了一下志愿登记，却发现，志愿上写的就是?职高，这家职高还是?所有志愿里最好的一家，由于唐文文分数高，录取当天职高的教导主任还来了家里送奖学金，并且表示学杂费全免。
唐老大喝着小酒回家，看见?了相当得?意，表示要不是?他?想到?了，让女儿读了职高护理?，家里哪有这么一笔钱？看，这不用家里出钱也能上学，多好。
破案了，居然是?唐老大干的！他?不觉得?自己干了坏事，反而觉得?这可是?大好事！
因为这个，唐爷爷唐奶奶差点气撅过?去，想想办法把志愿改回去，却已经晚了。家里大吵了一架，最后是?唐文文接受了现实，说愿意读职高，才?勉强结束了这次闹剧。
两个老人那些天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都在忧心?，摊上这么个爹，等他?们?撒手闭眼了，唐文文可怎么办呢？怕以后她什么都没有孤零零一个，也怕留给她东西，再被儿子抢了。
就算他?们?找相熟的村里人说了遗嘱，拜托之后帮唐文文一把，以唐老大的混账闹事，肯帮忙的恐怕不多。加上唐文文是?个女孩，在村人眼里总是?要嫁出去的，跟留在村子里闹事的唐老大一比，明显不管更合适。
而且村子就这么大，今天说了明天唐老大就知道了，家里就没法过?了，唐文文的日子更难。
左思右想，他?们?想起了听说过?一耳朵的公证遗嘱。
唐爷爷唐奶奶自己其实也不熟悉公证遗嘱的事，老人的想法很简单，村子里不肯管，找政府出的公证文件拿过?来，总可以办吧？
老人只凭着听过?的一个消息，就踏上了寻找的路。两个自己最远只走出过?小镇的老人，专门走到?了市里，把职高给的奖学金以孙女的身份证存下，再找到?公证处，立下遗嘱，为孙女留下了一份保障。
俞素素听得?心?里酸酸的。
唐爷爷唐奶奶没受过?多少教育，也没多少财产，他?们?即使办完了，也没完全搞懂手续。要不是?刚刚俞素素总结一遍点破了，他?们?都没想到?问题会卡在孙女压根不知道遗嘱上，还以为发现他?们?死了，就会有人专门来宣读遗嘱。
但他?们?已经做了他?们?能做的所有。
唐易听了前后，恍然大悟，“我就说那年大伯怎么突然打电话来，阴阳怪气骂我爸，说是?去城里玩也不叫他?。闹了半天是?爷爷奶奶自己出来了。”
唐文文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光是?想想，就能感觉到?爷爷奶奶当时的担忧和紧张。
原来，几年前，他?们?就为自己做过?准备了。
“是?我让你们?操心?了，谢谢爷爷奶奶。”唐文文擦了擦通红的眼睛。
“这孩子，说什么谢谢呢。”唐奶奶抬起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孩子脑袋，却又放下了，“你是?我们?的孙女，肯定要为你打算的啊。就是?不知道公证文件丢了还能不能找回来……”
唐文文被她带得?，也着急起来。
比起房子和土地，她更想让爷爷奶奶回来。但已经无法回来，她就不想让爷爷奶奶的东西，落到?根本不会珍惜、他?们?也不想给的人手里。
“公证文件丢了的话可以找公证处补一份留档的复印件，盖章之后效力一样，就算丢了，我们?一样能找回来。”唐易搜了一下，很快找到?了处理?办法，已经准备跟堂妹回去解决问题了。
唐易高兴地对叶泉连连道谢，心?里暗喜。看，他?就觉得?来夜宵店会有转机，转机这不就来了吗！
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跑到?了怎么从唐老大手里拿回遗产上，叶泉看了眼慈爱地看着孙辈的老人。他?们?虽然骂了儿子，但就像刚刚决定的一样，一个字也没提自己的死。
叶泉摸了摸从楼上蹦跶下来的迷你猫咪，最后问他?们?一遍，“唐文文愿意为你们?完成遗憾，你们?的决定还是?不变么？”
“不必了，我们?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好遗憾的。”唐奶奶摇摇头，感激地对叶泉道了谢，眼睛始终停在孙女身上，怎么都看不够，“能见?一面，我们?就很知足了。”
“爷爷奶奶你们?还有什么遗憾，我都可以……”唐文文神色突然凝固了一瞬，梦呓般地重复，“等等，公证文件被我爸丢了……”
常年和唐老大相处，激动消退后，唐文文瞬间意识到?，公证文件被唐老大看到?会出现什么事。
老人们?刚刚也说起过?，唐老大知道了遗嘱安排，肯定会生气不愿意。
那么，是?什么让他?看到?了遗嘱之后，却闹都没闹一下，只是?悄悄弄丢了遗嘱？
唐老大根本不是?这样的性?格。
除非，他?已经闹过?了。
唐爷爷唐奶奶八十?多岁，前面生过?病，本来身体就越来越差了。村里人都说这个年纪梦里过?世没病没痛，算很不错的，是?喜丧。但亲近的人却觉得?，太过?突然。
尤其是?两个老人一起过?世，其实就算感情好，也是?很少见?的。
唐文文浑身颤抖起来，慢慢、慢慢地从唐奶奶看向爷爷，“唐大力是?不是?……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她已经无法叫出父亲，几乎绝望地等待最后的答案。
叶泉静静看着两只鬼魂，他?们?身上有着怨气，从一开始就清晰彰显了他?们?的身份。
——被害有怨之鬼。
“唉……”唐爷爷搓了搓脑袋，长叹一声?。
这已经是?明示了。
唐文文崩溃地大喊，“他?怎么能这样？！”
唐易也明白了，他?浑身发冷，不敢置信，“就为了村里的地和房子？疯了吧？！”
两个孙辈没办法接受，本以为是?正常离世的老人，却死在了亲儿子手中。
唐爷爷唐奶奶却反过?来安慰他?们?，“文文投生到?我们?家吃了苦头，被你爹坑了志愿坑了一辈子，够苦了。再摊上个杀人犯的爹，别?人知道该怎么看你？”
他?们?死的时候惊怒不已，想起来还是?生气。但看到?孙女慢慢走出来，能想象得?到?未来拿到?遗产过?上好日子，他?们?其实就不想追究了。死去的人生气有什么用，还是?活人过?得?好最好了。
孙女前几年就被唐老大坑了，明摆着选那个专业就是?让她当牛做马，最后唐文文也没说啥。只是?在学校特?意学了比较喜欢的第二专业幼师，在层层绝望的束缚中，找到?光的缝隙，努力向外挣扎。
孩子已经够苦了，他?们?只是?没用的糟老头子糟老太太，不想再添新的负担给她拖后腿。
“他?做出这种事，烧都烧了，报案让人来查也没法查。没准人家以后看到?记录，虽然查不出来结果，但有个怀疑，你去考政府机构，政审过?不去，影响了前程多难受啊。”
老人对政审这些半懂不懂，凭自己的理?解努力跟孙女分析，希望她能明白他?们?放下了，她也可以放下，以后还有美好的未来。
唐奶奶笑?了笑?，“活这么久也够了，能再见?到?你，你过?得?好，我们?就挺高兴的。是?喜丧，文文，别?哭，啊。”
唐文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说不出话，一直摇着头，不顾老人的躲闪，上前抱住他?们?。
金光显出的壳子让祖孙三人抱了个满怀，冰冷的怀抱冻得?人一个激灵，唐文文却抱得?更紧了。
“我不要。”唐文文埋在奶奶怀里，哽咽着说。
第77章 头七回魂（四）
唐奶奶僵了一下,惊讶地发现自?己能?被抱住，越过唐文文看到柜台后的叶泉，意识到这是来自?谁的帮助。
唐奶奶慢慢放松下来，像过去一样,轻轻顺着孙女的头发,哄小孩子一样轻拍,“好了,好了。”
老鬼们看着哭得停不下来的孙女,不由得叹气。
这些年他们年纪大了，时常生?病，看着忙碌的年幼孙女，花一样的年纪却又瘦又小，被重压压得喘不上气,心?也疼得厉害,恨不得自己早点死了算了。
可等他们死了，又担心?孙女受欺负,没人疼，还是惦记着。
可他们已经死了。
唐爷爷拍拍孙女，“听我们的,就?这样吧。拿到地，才最?好。”
“我不要?。”
习惯了顺从，性?格软和的女孩这次坚定地说。
唐文文从奶奶怀里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认真看清祖父母鬼魂的虚影。
“我要?报案。”唐文文咬着牙说。
老鬼们对这个儿子的情分已经在这些年逐渐消磨，在死时变成了怨恨,只是为了孙女放下。见?孙女咬牙切齿为这个生?气，还是劝她,“但他是你?爹，他不好了，你?也要?受连累。”
“他是我的父亲，但你?们更是我的爷爷奶奶。”唐文文声音很平，平得像一块不会动的石头。
女孩瘦小的躯体里有着柔韧而坚强的力量，她像曾经中考后一样，再次站在了选择的路口。这一次，依然做出了她的选择，并绝不后悔。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老鬼们阴气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勉强选择的释然，在孙女坚定站在他们身边时，都抹消了上面那层漂亮的掩饰，变成了真实的怨气。他们久久说不出话。
唐爷爷唐奶奶在做他们认为对孙女好的事，唐文文又何尝不是。
唐易没在祖父母身边长大，但把他爸妈换成爷爷奶奶，而大伯做亲生?父亲之后，他也有点理解唐文文的心?情。
唐易还能?冷静下来，迅速搜了相关法律，提醒还有些犹豫的爷爷奶奶，“文文把他举报了的话，尽早送进?去，以他的犯罪只要?没在服刑期，也不会太影响文文。而且你?想啊，把他关进?去了，不就?没人来闹文文了吗？”
“这样吗？”老鬼们惊讶，“规定得怪好的嘞。那可得快点送进?去……”
说到这，唐爷爷懊恼不已，“早知道那天不让他摔碗做什么?，拦着起灵下葬，鸣冤才对啊！现在烧都烧了，骨头都变成灰了，还怎么?查？”
唐奶奶想起叶泉先前问的几个问题，隐隐有了想法，“叶大师，您是不是认得包公？听戏里唱的有什么?日审人、夜审鬼的包公，我们做鬼去告状行吗？”
叶泉被唐奶奶离谱中透着合理的想法逗笑了，“我不认识包公。”
老鬼们刚有点失落，就?听叶泉道，“但我可以帮你?们报案。”
唯一的不幸，就?是路冰刚歇下来，又要?加班了。
“诶哟那可太好了！”唐奶奶高?兴起来。
本来都没报指望，没想到峰回路转，不仅能?见?到孙女，心?底最?大的事也被解决了。
唐文文擦了擦眼泪来道谢，转而问祖父母，“那天……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奶奶回忆着，“你?走后没多久我们就?准备起了，老大就?是那会醉醺醺地回来的。”
唐奶奶一边说，唐爷爷一边补充，很快将十天前的清晨还原了出来。
农村干活就?要?早起，尤其是三伏天的时候，过了早上还算凉快的五六点，顶着大太阳下地，没人受得了。
唐家的地基本都租出去了，半亩不到的地等到傍晚去看看，摘点菜吃就?行，不需要?太忙。唐爷爷唐奶奶忙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早起，家里的活总是要?干的，扫扫地喂喂鸡烧点水，都能?减轻点负担。
孙女走了不久，听见?邻里起床下地的响动，他们再躺一会也就?准备起了。
唐老大没回家，唐文文也不在，没别人，他们就?聊起了遗产。他们说起家里租出去的地今年拿多少钱，以后不知道文文够不够用。
正躺在床上闲聊，大门突然被踹开?了，唐老大醉醺醺地进?来，不忿地骂他们，“老东西，我是短你?们孝敬了还是没出力气？你?们儿子还在这儿呢，把东西给她？”
遗产越过儿子给孙女，跟村里留给长子的习惯完全?不同，唐老大大概也觉得丢人，声音没放得很大。
“老子告诉你?们，敢给他们，以后别想我管你?们打幡摔碗，死了也别想好好走！”
他只在门口听了一耳朵，不知道其实遗嘱已经立好了，就?忍不住冲了进?来，想着闹一闹能?拿回来。
唐爷爷唐奶奶想过大儿子不是东西，没想到会这么?不是东西，张口就?咒起他们死了，让他们死了也不安宁。
老人们起床慢，扶着床坐起来反问他，给了又怎么?样。
“她就?是个女娃赔钱货，凭什么?越过我拿你?们的钱？”唐老大愤怒极了，“我是你?们儿子，长子！老二在你?们偏心?老二，老二不在你?们偏心?她，我就?这么?不招你?们喜欢？！你?们处去看看，谁家不是给长子的？”
唐爷爷唐奶奶本就?先前病过几次，被气得胸口疼。那会也是火气上头了，生?气直接撂了话让他滚，“我们还没死呢你?就?惦记上我们的东西了！我们想给谁给谁！”
老人们不舒服，干脆把门一关，不跟他说了，又睡下了。
唐老大被关在卧室外面，想起来回来是打牌输了要?找钱，就?没走。他没在外面找到钱，又挑开?门栓找老人屋子里的钱。
轻手轻脚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圈，只翻出不到一百块，唐老大不信，继续翻找，突然在衣柜找到了一个夹层。
唐家知道他成天打牌花钱，把钱藏得好，每次被翻出来就?会换一个地方，唐文文出门的时候把重要?的东西也带在身上，就?怕被唐老大拿走了。
老人们要?藏东西，专门在抽屉里挖了个夹层，把压箱底的一万块救命钱和公证书一起藏了起来。
钱找到了，公证书也找到了。唐老大虽然没读多少书，字还是认识的，泡在酒精里发花的眼睛瞪大看了几遍，脸顿时涨红了。
——好哇，不是准备给孙女，是已经给了！就?他是个傻子！
唐老大自?觉这些年受了委屈，心?里不平衡越想越气。看见?老人们还睡着，他不由得发了狠，拿了枕头就?捂住了他们。
老人睡着呼吸很浅，被窒息逼得醒来，濒死时，只看到大儿子狰狞的脸。
“你?们不仁我不义，死了好，死了就?没人知道，没人跟我抢了！”
“！”唐爷爷唐奶奶万万没想到，儿子知道之后会疯到这个地步。
他们恨，他们怨，但虚弱老迈的身体只呜呜发出几声挣扎，就?慢慢没了呼吸。
等老人们不动了，唐老大半天才松开?手，怒火下去后，连醉醺醺的酒意都醒了。他看着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老人，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他干了什么?？他可不能?被发现！
唐老大匆忙拉好被子，按下他们的眼皮，带着钱和公证书走了。等女儿回来，发现不对，唐老大赶紧进?去拦人，假装刚刚回家。
不是很难的案子，唐老大的脑子也想不出多少扫尾的线索，只要?当时报了警，立刻就?能?发现不对。只是之前没人想到，会有人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村里人听唐老大一说，也觉得唐爷爷唐奶奶这个岁数梦里离世很正常，就?这样走了。
唐文文捏住衣角，听得脸色发白，却?依然认真听着。她要?记住每一点，为爷爷奶奶伸冤。
第78章 头七回魂（五）
老鬼们说完,一室安静。
唐文文听得?窒息，唐易也毛骨悚然。想想回乡几天里大伯的奇怪之?处，大概顶着杀人的秘密，他自己也心虚,才能守灵都不好好守,存心不想让鬼魂好过。
“我就不该离开,不该给他这个机会！”唐文文气自己,也气唐老大。
唐奶奶摇摇头,像安慰小孩一样摸摸她的脑袋，好笑道，“孩子话，你在有什么用？咱们三个整整齐齐一起被他杀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在不在、他什么时候听到都没什么区别。他心里?早就有不满,动起手哪有顾忌？”
唐奶奶年纪大佝偻着腰,个子小小的老太太，唐文文看不得?她费劲,自己半蹲着，给她摸头。
“我们啊，就想看着你好好的。”唐爷爷看唐文文比他们还气,也就不气了。他笑了笑，干瘦的皱纹里?泛出点点笑意，一点也不像是被害有怨的鬼魂了。
孙辈正难受着,夜宵店被敲开了，路冰带人站在外面，公事公办,“报案受害者是哪位？超自然管理局，请做一下?笔录。我们将尽快与警方?合作调查你们的案件。”
“我,我们。”唐爷爷在村里?过?了一辈子，对官方?人士有着天然的畏惧，被一问就要上前去。刚走一步，他又赶紧把孙女?推出来，“听说?举报亲爹犯罪，就不会连累孩子？文文举报的，可千万别记错啊。”
路冰还是第一次见，受害鬼在现场，却非要把报案人记成另一个人的。
好在在超管局待久了，什么奇怪离谱的事都见过?，很快给他们安排上。
夜宵店这边做笔录都做习惯了，唐文文主动?上前说?了自己感觉不对劲、找来求助、发?现案子的情况，唐爷爷唐奶奶一起把死亡前后讲述一遍。
地?府管鬼，地?上管人，鬼魂没变成厉鬼没主动?报案，就不在超管局的管辖范围内。鬼魂都来报案了，就不能不管。
老鬼们这才知道，他们过?去想的报案之?后也没法查，在鬼魂报案上压根不适用。
别看尸体已经?烧了，但受害者本鬼报案，尸体进火葬场前都有记录，再调查一下?时间?和痕迹，基本就能定?案了。证据毁了，没有见证者，都不是大事。
况且唐老大做的疏漏百出，要不是在村里?，大概火化前，就已经?有人发?现不对来查杀人案了。
老鬼们做了笔录，唐易感觉今天过?得?相当神奇，还在感叹。
唐文文从钱包翻出皱巴巴的几张钱，递给叶泉，有些拿不出手的羞赧，“谢谢叶大师。我、我奶奶说?还有钱留给我，我拿到了再给您补上。”
“不必了。”叶泉抽出里?面一张红票子，放进抽屉，“这就够了。”
夜宵店打?烊后收拾卫生桌椅之?类的活，俞素素光顾着听八卦，还没顾上做。从唐爷爷唐奶奶到唐文文，撸起袖子，忐忑着想上来帮忙，不做点什么好像就很受之?有愧的样子。
叶泉挡住他们，“超管局结果出来前，你们暂时留在这里?。时间?应该很快，但你们大概也不想分开。”
唐家人互相看看，能再次见面，碰到彼此，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惜。叶泉的话，完全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唐易看出自己插在里?面有点多余，爹妈还在wx发?消息问他带妹妹出去怎么还不回来。唐易立刻做出决定?，“文文你留下?，我给爸妈说?！我明天早上再来！”
唐老二也没看到父母最后一眼，唐易带着神奇消息回去，还要赶紧回去和爹妈说?一声，看看怎么去公证处帮唐文文拿到遗产速度最快。
叶泉拍拍大金，“带他们上楼吧。”
唐易一家被儿子半夜叫醒，震惊得?怀疑他出门一趟脑子不好使了在说?梦话，反应了半天，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唐老二当场被气得?要买票回去找老大拼了，最后惦记着父母和唐文文，终究没连夜回去。
唐文文和祖父母一起留在夜宵店楼上，靠在唐奶奶身?边，本来还聊着天，被奶奶一下?下?拍着哄睡，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唐奶奶又哄了一会，看唐文文睡熟了，才收回手。
她看着微微蜷缩着靠在身?边的女?孩，回头和老伴轻声道，“这么多年了，乖乖还跟小时候一样。这几天跟着她看着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真?让人操心。”
唐爷爷想起唐文文坚定?地?要为他们讨回公道的样子，不由得?感叹，“文文还是长大了。”
“是啊。”唐奶奶给睡着的唐文文掖了掖被角。
唐易和唐文文来不及回老家，超管局直接联系唐文文老家的警局进村拿人，老鬼暂时留在了夜宵店。
离得?最近的派出所到村里?的时候，唐老大还在打?牌。
警方?抓了唐老大，袖子捋起来一看，手臂上两侧被抓出的几道浅浅痕迹，还没完全好。办过?凶案的老警官一看就知道，这是压在下?面的人挣扎时抓的。
唐老大只慌乱了一下?，被一问十天前在干什么，立刻若无其事般供出来，在跟谁谁谁打?牌。大概在他眼里?，过?了十天了，尸体都烧了，就算有人来查，也查不到什么了，自己完全可以安心逃脱。
留在村里?成天瞎混的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人，今天一起打?牌的还是他们。警方?又去问其他人线索。
十天前才发?生的事，还算记得?清楚，打?牌的人被人一问，回忆时间?，核对起来确实有问题。
他们喝酒打?牌到凌晨，那会唐老大没钱了回家去拿，说?是还要继续回来打?，只是走了之?后挺久没回来。等他们这群打?牌的睡起来，就听说?唐家父母不在了，倒也能理解唐老大一走不回。
先前是觉得?没准喝醉了倒在路边先睡了一觉，没往深处想，但警方?一来抓人，也被问过?问题的几个牌友吓得?背后直冒冷汗。
好家伙，父母都能杀的人，谁知道哪天犯了混，是不是就直接把他们也杀了啊。
本来喝了点酒的牌友醒了个彻底，搜肠刮肚把能想起来的事都说?了，就差自己去上了几次厕所都说?出来了。
仔细一想，从离开到唐家突然出事，中间?隔了好几个小时，唐老大完全有作案时间?。
警方?收到超管局消息赶来就不早了，这会天刚蒙蒙亮，牌友们赶紧带着警方?围着唐爷爷唐奶奶的屋子，挨家挨户打?听周围邻居，前几天有没有听到奇怪的事。
一问，就问出问题了。
十天前清早有人不舒服，没下?地?，听到了不远屋子里?唐老大闹了起来。
夏天农村就锁个院门，屋子前后门都开着通风，有大响动?听得?很清楚。他听到唐老大在不满地?骂爹娘偏心，但唐老大也不是第一天抱怨这抱怨那了，也就没管。
等后面唐家祖父母没了，村子里?的人都去搭把手，他过?去看的时候，就琢磨着恐怕是早上唐老大说?话太气人，把爹娘气死了——要不然怎么会整整齐齐一起走了？
有证人证明唐老大先回去过?、吵过?架，完全和超管局送来的笔录报案内容一致，基本就没什么疑问了。
唐老大还被铐在旁边小屋审问呢，相当有恃无恐，腆着笑脸不知道似的，问抓他到底是为什么事。
得?到特殊通知的警方?冷笑一声，“你爹妈死不瞑目，亲自来报案你杀了他们。”
虽然有的警官自己也半信半疑，但就算只从村里?收集的消息看，死亡确实有蹊跷，拿这话诈诈唐老大也行。
唐老大一诈就炸了，演出来的无知瞬间?翻脸，左右看看，仿佛真?看到鬼了似的，警告着老家伙们不要过?来。
杀了人这些天，他也担心鬼魂索命，摔碗又出了岔子，更让他紧张。
“老子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警方?还没仔细审问呢，唐老大自己就自爆了。
案子相当简单，也相当恶劣。村子里?反应过?来问题的人人人自危，就差围着来调查的警方?说?，赶紧把唐老大这个祸害抓走吧。
路冰第二天早晨赶来夜宵店时，唐老大杀人案已经?水落石出，没什么难度的案子只需要走流程，就等着审判判刑了。
唐爷爷急着问，“那政审——”
路冰无奈回答，“会考虑唐文文报案的身?份，以及实际抚养人为祖父母的情况，影响不大。”
“那很好啊。警官你吃饭了吗？来吃饭啊。”唐奶奶笑眯眯的招呼着，不怎么在意唐老大的后续了。
她给孙女?加了一筷子猪血，“看你小脸瘦得?，要好好补补，多吃点。”
有一种瘦叫家人觉得?你瘦，尤其唐文文真?的很瘦小，看起来就更需要补了。
转头看见桌边坐着的二儿子和孙子，唐奶奶看他们一眼，“看什么？快点吃饭啊。小易买的票是下?午的票吧？不是说?还要去赶车回家找公证处的吗？”
唐奶奶絮絮叨叨说?起话来，唐老二恍惚了一下?，竟觉得?母亲仿佛不曾离开，这只是哪天早上起来，最平常不过?的一天。
村里?人早餐吃得?扎实，不然没力气过?一整天。老鬼们下?来后，叶泉听了听他们过?去的吃法，做了顿猪血粉。
新鲜的血豆腐口感最佳，加到煮熟的米粉里?，再配上萝卜丁，热腾腾刚出锅的时候最鲜辣爽口。柔嫩得?仿佛布丁的猪血入口即化，汤底鲜香麻辣，出点汗，一天就清醒了。
唐易都没想到，带着他爹妈过?来，第一件事不是抱头痛哭，而是扎扎实实吃了顿饭。
路冰告知完后续本来就要离开，看他们吃得?太香，厚着脸皮又要了一份。
“夜宵店早上营业了？”眼看夜宵店大早上来了两拨人，开门进去了，邻居们不由得?探头过?来，扬声问叶泉卖不卖。
叶泉临时插了两笔生意进来，深知真?开了口子以后就没完了，立刻拒绝，“多的没了。”
邻居们相当遗憾，闻了半天，扭头跑去市场，多买了点鸭血猪血，回来自己做着吃。
唐文文端着碗吃得?很慢，恨不得?把跟爷爷奶奶一起吃饭的时间?拉到无穷长，但她做不到。
见爷爷奶奶都放下?了筷子，唐文文眼圈一下?子又红了，“这就要走了吗？”
早上做了猪血粉，唐文文就有这个感觉了。
她第一次离开家去上学的时候，奶奶煮了鸡蛋，杀了鸭子给她做了一碗猪血粉的平替鸭血粉。后来这似乎就成了习惯，她上初中的时候又吃了一次，去上职高前也一样。
村里?很少做猪血粉，大多是过?年杀猪的时候盛几盆血大家分分，那些天血肠、猪血糕、毛血旺都做得?很热闹。
平常不舍得?杀猪，鸡鸭倒是可以杀来吃。唐文文在家吃的都是鸭血粉，没夜宵店这么好吃，但那是奶奶做的，就感觉很好吃。
血粉在记忆里?，代表了离别。
过?去是她离开家，现在轮到她送爷爷奶奶离开。
唐文文两三步踉跄着冲到后厨，端出早上偷偷请求叶老板做的凉粉，透亮的凉粉浇了醋，加上小菜一拌，看着就很有食欲。
唐文文把碗推到爷爷奶奶面前，眼巴巴看着他们，“你们说?想吃……我买回来的凉粉，都没来得?及吃你们就不在了。”
她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那天早上，脱手摔碎在地?上的两碗凉粉。不够透亮，不够香，在房门前摔得?粉碎。
“文文买的，就是好吃。”唐爷爷笑着挖了一勺，吸溜吃了，咂咂嘴，“知道你爷爷爱吃酸，这个醋，够味！”
唐文文哽咽着问：“不能不走吗？”
“我们已经?是鬼了啊。”唐奶奶耐心地?安慰她，“老大抓了，你下?午就能去拿我们的遗嘱，刚刚村支书不是还给老二打?来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收我们的房子和地?？都好起来了。我们能多出几天时间?回来看看你们，已经?很好了。听说?前些年别人想回来，都没这个机会呢。你要好好的，我们也要去投胎了。”
唐文文想起前些天她难过?时，村里?人都说?过?，太难过?太惦记死去的人，会让他们走得?不安心。别人说?的时候她难以接受，但奶奶亲口告诉她，她要去投胎了，唐文文勉强挤出了个笑容，让奶奶放心。
该说?的话，早已经?说?完了，她只是很不舍得?。
唐文文抱了一下?爷爷奶奶，深呼吸，才说?出最后的告别，“再见。”
唐爷爷唐奶奶阴气微颤，似有所觉地?回头。
“头七返家别亲友，亡魂莫挂早上路——”
阴风阵阵，在夜宵店后门吹起，哗啦哗啦锁链声中，清江白无常古之?遥现出身?形。跟着她的小鬼差念着唱词，刚现身?，就感觉自己被盯上了。
托着鬼差的气势偷瞄一眼，小鬼差吓了一跳：嚯，这家店里?怎么这么多鬼？！
小鬼差差点条件反射要丢出锁魂链锁拿逃逸的魂魄，古之?遥不着痕迹挡住这个憨憨。古之?遥对叶泉拱拱手，对路冰微一点头，招招手，“牵挂已去，随我走吧。”
唐爷爷唐奶奶最后看了看唐文文，起身?走向古之?遥，被白色哭丧棒挡在身?后的一瞬，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唐文文虽然看不到新出现的无常，但知道爷爷奶奶要离开了。她红着眼睛，用力挥手，“我会好好的！”
唐老二和唐易一边一个，按住唐文文肩膀，对唐爷爷唐奶奶许诺，“我们会照顾好文文的，二老放心。”
半透明的影子彻底消失不见，唐文文呆呆看了半天，没回过?神。
唐易拉了她一把提醒，“走吧，我们该回去办手续了。”
唐文文神色慢慢恢复正常，不再是前些天的麻木悲伤，多了一份坚定?的干劲。爷爷奶奶最后留下?的痕迹，她要回去好好拿到，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唐家人依次感谢后告别，轮到唐文文时，叶泉叫住了她，“以后想做什么？”
唐文文并不隐瞒，“回去拿到房子和地?，地?继续租出去，我想试试，留在清江做个幼师。”
爷爷奶奶不在了，除了爷爷奶奶为她留下?的东西，她其实没有必要再回村子里?了。但唐文文明白，那里?永远会是她最后的家园。
如果努力失败，还有余地?可以回去。
唐易拍拍她鼓励，“清江发?展确实比村里?好，哥哥在清江呢，以后小孩上幼儿园，还得?拜托我们文文啦。”
唐文文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唐家人干劲十足地?走了，叶泉看了眼留下?的路冰和古之?遥，挑了挑眉。
“我记得?之?前没有头七回魂这种事？”
路冰看着古之?遥猛点头，她这次看笔录，发?现老鬼们是头七回来允许停留一段时间?，诧异得?不得?了。
前朝就不说?了，现在这些年只听说?过?阴差顾不上抓走鬼魂，或者鬼魂愿意承受标记，求动?了城隍无常，给部分时间?回来了却执念，过?期立刻抓鬼。
无他，实在没那个条件管，连超管局大多数时候都是随时见鬼随时解决，解决完立刻把鬼塞进地?府。
虽然有点伤人鬼感情，但也没办法。
难不成，什么时候地?府又不声不响地?改了规则？不可能啊，总该通知一下?人世合作方?的。
古之?遥带阴差过?来，自己留下?，其实就是来通知这件事的。“末法时代一来，很多过?去的程序都变了，但是这么多年大家都听说?过?头七回魂看亲友之?类的，结果进了城隍庙就得?下?地?府，下?去了就上不来，过?去鬼魂们一直有情绪。”
路冰点头，“对啊，但这不是没办法嘛。”
古之?遥说?着转过?来对叶泉行了一礼，“说?起来还要感谢叶老板。”
叶泉：……？
古之?遥解释，“城隍这边一直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别的省目前还做不到，自从方?小判进了城隍庙，我们清江现在腾出了一部分鬼力，可以满足头七回魂的巡视，目前唐家是秩序运行起来之?后第十一例。”
方?小判？
叶泉想了想，“方?望娣如今跟在判官座下?，很得?力？”
古之?遥表情有些古怪，像在忍笑，“城隍大人和判官们考试通过?了。方?小判目前负责文书和交接引渡外国鬼魂，颇受倚重。”
“哇，小方?这么厉害？”俞素素很为曾经?的小同?事高兴。挺久没听说?方?望娣的消息，俞素素还以为就这样了，没想到混成半个阴神，死后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古之?遥心说?，还不仅如此呢。
城隍是旧时代的鬼，对地?府更新的电子化文书头大不已，叶老板送来的方?望娣简直是及时雨。新网络新文件处理顺畅，她自己提升了效率不说?，整个城隍庙成天过?不了考试的阴神，都被她教会成功及格了。
大概是曾经?在学校待了太久的影响，方?望娣熟悉了之?后，还很会教人。
曾经?听要按照电子化文件写文书就头痛的城隍大人，最近成天都在感叹，“哎，换了新制度新程序后，真?好用啊。处理案件确实快得?很！”
嗯……过?去班上中下?游一不小心就不及格的人，突然成功变成班级前几名，忍不住跟熟悉的同?伴秀一秀，差不多就是现在的城隍大人的既视感了。
但好歹在外面，身?为无常，还是得?给顶头上司留点脸面。
当然，古之?遥也不会说?，还有一大原因是考虑到叶泉就在清江，制度试运行中真?出了什么大篓子，不至于完全没有收尾的办法。
——求人救命，不丢脸！
“地?府最新运转的电子化办公之?类的安排，确实很方?便。腾出的鬼手，就可以把过?去没空做的事重新做起来了。我们也要考虑群鬼情感，很多鬼突发?意外死亡，看了亲人告别之?后再走，这样更容易放下?人世离开。毕竟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拉鬼下?地?府，半路上突然心态爆炸变厉鬼，跑出去复仇之?类的事。”
古之?遥感慨完工作越来越顺手，跟路冰更新了一下?清江辖区内的鬼魂制度，“死后一到三天内一定?抓鬼，有需求的话，可以头七回魂看一眼，停留时间?不超过?七天。目前例子还不多，但之?后肯定?有来找警察报警的，你们可以做好准备。”
路冰表情在炸裂和觉得?还挺好之?间?徘徊了一瞬，恢复正常，展现了卓越的职业素养，“这是我们该做的，超管局会提醒各地?警方?。”
问完新消息，路冰结了早餐的账，匆匆上班去了。作为超管局清江分局负责人，城隍试运行制度做起来，配套的人世安排也得?准备上，免得?万一受害鬼魂上门，被人不明内情赶出去或者打?散了，那多倒霉。
可以预见的是，未来一段时间?，清江的破案率和破案速度会高起来，某种意义上算是好事。
叶泉从后厨起出了两瓶酒，让古之?遥带回去，“薄酒一杯，祝贺城隍，也祝贺我们小方?。”
俞素素瞄了一眼酒瓶，认出来是方?望娣走后新酿的酒。夜宵店酿酒不多，几乎每种就酿十几瓶，平时老板说?要留下?来，等做成陈酿尝尝味道，这次却一口气拿出了两瓶。
“呜？”大金鼻子翘起来嗅嗅，隐约闻到了自己没尝过?的味道，不小心暴露了趴在楼梯口偷看。
夜宵店猫猫狗狗残魂们跟在大金后面，它一出声，像是得?到了许可，迷你猫狗都叫了起来。
叶泉回头看了一眼，泛起浅浅笑意，“再休养几天，还要麻烦你带人接走它们。”
古之?遥认出来，都是些残魂。过?于虚弱的残魂投入轮回，下?辈子不管命格如何，身?体都好不到哪里?去，能在夜宵店休养一番，是它们的运气。
人魂兽魂本质没区别，古之?遥轻声应下?，“不麻烦，是我们该做的。”
夜宵店玻璃窗映入午后灿烂阳光，又是一天好天气。
第79章 幼儿园
阴气之路消散,无常隐去。唐文文坐车赶到公证处，在?堂哥一家陪伴下?，成功拿到了文件，回到村里。
村里小偷小摸有,但杀人犯怕是十年都见不到一个。早上刚抓走唐老大,晚上唐文文回家时,正是议论热烈的时候。
唐易还怕唐文文受不了议论,没想到她跟没听见似的,路上不管被?拦着问什么，都只?有一个回答，“我爷爷奶奶在?城里立了遗嘱，家里的东西?都留给我，我回来找村主任办宅基地和房子的手续。”
“啥？！”第一个听见的碎嘴子都震惊了。
他们还说呢,唐老大被?抓了,老二又不回村，这地怕不是要归村里。没想到唐文文冒了出来,居然要拿走了。
唐文文一路走一路说，顶着打量找上村主任。刚到门口，唐家遗产分配的事就传遍了全村。
“真的假的,不都是给长子的吗？她一个小姑娘还能拿住？”
“唐老大都把人杀了，还留给他？要是我我能气死?！我看给小文挺好的，给她爷爷奶奶养老送了终,忙里忙外不比唐老大靠谱？怎么不能拿了？”
傍晚外面闹哄哄一片，村主任一听，还没顾上头疼村里的议论,就先高兴起来。
村里刚出了恶性/事件，村主任恨不得快点搞出点别的事,压过唐老大的恶名?，让人们别再注意?这个。不然没准还有人说，是他工作有问题出了祸害。诶哟，文文回来的好啊！
前几天?唐家刚来跑过手续，该做什么村主任都熟悉，立刻出门要带唐文文加班去办完。
“女娃娃怎么了？村里也是文文的家。你?们谁不是看着文文长大的，以后谁要去文文地里闹或者看着她是个小姑娘，故意?折腾她的房子，不管你?们亏不亏良心，对不对得起老唐，我第一个不饶你?们！”
遗嘱清清楚楚，唐老大又被?抓了，没人闹，手续办得相当顺利。
看着信息栏变更成自己?名?字的土地和房子，唐文文怔怔仰头看了好一会。
她的名?字和爷爷奶奶留在?了一起，这里真的是她的家了。
唐易一家和唐文文一起回去，认真打扫了这些天?被?唐老大霸占住下?的屋子。
唐文文找出爷爷奶奶的衣服，和纸钱香烛一起带到墓前，一件件烧了，让他们去了地府也不至于?缺钱少衣。
唐文文看着明灭的火光，轻声和离开了的鬼魂说着话，“放心吧，我会过得好的。”
唐易一家烧了些纸钱，说了今天?处理的后续，静静陪着唐文文。等从墓前离开，唐易把爬虫程序搜到的招聘信息整理好转发?给唐文文。
虽然幼儿?园大多四到七月招聘，但八月底也不是没有赶在?开园前急招人的消息，唐文文还是有机会的。
唐易笑着拍拍她，“这次你?请了客，等你?应聘上找好工作，我们再去夜宵店吃一顿，哥哥给你?庆祝庆祝！”
“好啊。”唐文文认真准备起来。
唐文文在?学校成绩不错，自己?用心，也考了需要的证书，资历过硬。虽然毕业后空白一年比较尴尬，找工作的时间也不够好，但连续面试了几次后，她成功入职了清江一家幼儿?园。
九月开园报道第一天?，看着跟在?亲人身边满是好奇的软乎乎小朋友们，唐文文忍不住露出笑容。
有的孩子吵闹，有的孩子哭唧唧的，有的已经交起了朋友，有的缩在?角落，孩子们性格不同，都有着很长很长的未来。
唐文文忽然看到一个瑟缩地跟在?老奶奶身边的小女孩，不敢看周围，像是老人的小尾巴。唐文文隐约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这次，她已经不再是不知所?措的弱小孩童。
唐文文走过去，蹲下?平视她，“哇，这个小朋友会帮奶奶拿拐杖，好厉害！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小女孩羞红了脸，眼睛却亮晶晶地睁大了，像不敢相信自己?这么简单就得到了夸奖。
唐文文领着不太熟悉幼儿?园的老人办完了报道手续，送小女孩离开前，她眼巴巴看着唐文文，有些不舍得走。
“明天?老师会在?这里等你?来哦。”唐文文举起手，“我们拉钩。”
“好哦。”小女孩奶声奶气地答应下?来。
直到晚上和唐易在?夜宵店碰面，问起第一天?正?式迎接小朋友们的感受，唐文文还聊起了那个小姑娘。
也许小时候越缺什么，长大就越想弥补什么。
看着可爱的孩子们一点点变化?，唐文文想，自己?的确选对了职业。
趴在?小车上路过的安安崽，听唐文文说起幼儿?园开园，歪了歪头，吐出一个泡泡。
送完自己?车上最后一份菜，安安崽爬到叶泉脚边，一屁股坐在?她脚上，仰头看着她。
“嗷……园~”
“幼儿?园。”叶泉了然。
安安崽坐在?柜台上，鼓着肚子，像个福娃娃，听叶泉重复，赶紧点点头。
叶泉挑了挑眉，拎起鬼崽放到柜台上，不必低头看她，“想去上学了？”
“啊……”安安崽茫然看着她，过了一会摇摇头，“包、花花……”
安安说得含糊，说到开心的地方，手舞足蹈起来，自己?还配着音咯咯笑，很兴奋的样子。
俞素素看得差点笑死?，去唐易那桌打听了一下?，发?现?唐文文成功入职幼儿?园，顿时明白了安安崽到底被?什么吸引了。
叶泉戳戳她的肥脸蛋，“你?也想要小红花和书包？”
安安听见眼前一亮，抓住叶泉的手指，短短圆圆的小手搭上去，试图屈起手指盖个戳，跟叶泉把这件事定下?来，“钩……钩钩……”
安安死?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婴儿?身体没变化?。三个月的小婴儿?抓握没大问题，想屈单独一个手指拉钩钩，就算有死?后长了一年多的脑子，也实在?是个难为她的高难度动作。
况且安安还傻乎乎地张开手掌，试图在?张开的时候只?屈一只?手指——成年人都难以办到。
喊着钩钩屈了半天?，安安不是小拇指带着整只?手都在?使劲，就是屈成了别的手指，她还一脸迷迷糊糊盯着手，坐着点来点去数手指头，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似的。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快捷方式，安安伸着手，把短短的大拇指一屈，抓住叶泉的手拉钩。
叶泉懒洋洋握住她，把手指都按回去，包成小拳头。
安安呆住，刚要叫，叶泉单独抬起她的小拇指，和自己?的小拇指钩在?一起，“好吧，拉钩钩。你?今天?能连续送对十桌，就给你?一个小红花。等明天?呢，就是十一桌。”
安安崽聪明，记数字没问题，送到正?确的桌子也没问题。但让她连续记多了位置，就容易记混，十桌就是极限了。
夜宵店俞素素送餐、记录订单顺便在?叶泉在?后厨时结账，来了大金和安安一起专职送餐，倒还忙得过来。他们轮流来后厨时稍微注意?点错开，每个负担的任务不重，就不会弄错，目前“智能送餐车”只?有一两次变身人工智障的记录。
嗯，全都是人太多的时候，安安记错了干的。
安安歪头看着勾住的小拇指，觉得老板的要求没问题，完全没意?识到每日递增意?味着什么，美滋滋地准备给自己?赚小红花了。
“钩！”安安高兴地答应下?来。她爬下?柜台，飘到小车上，挥舞着小拳头，“花花！”
夜宵店新的点单送来，安安崽干劲十足地冲向后厨，一直坚持到打烊，还在?扳着手指，努力数自己?到底送了多少桌。
叶泉好笑不已，顺手雕了红心萝卜花，插在?安安领子上。
安安翘着jiojio坐在?车上，露出利齿笑容。
第80章 三方委托（一）
有了赚小红花的新目标,安安一连两三天都兴奋地跑来跑去。她最开始的萝卜花换成了俞素素折的纸花，凑成一串别在领子?边，戴上完整的花环指日可待。
夜宵店没营业的时候，安安就在店里拉着她的小车,在桌子?边和后厨之间来回,像是在提前练习。
迷你猫狗们跟在大金尾巴后面?,路过?安安崽的小车,蹦蹦跳跳搭了车,一起?欢快冲锋。
眼看残魂们养的差不多了，叶泉拦住大堂里追着车车跑的小动物们，和大金一起?叫过?来，告诉他们可以再玩最后一晚，就要跟鬼差离开。
猫狗残魂们留在夜宵店只贡献了自己的毛皮,被叶泉路过?顺手撸几把,大金带着?它们留到现在，说不好是自己在为?自己留下打工,还?是在养小家伙们。
听说残魂们要走了，大金呜呜两声，还?有点不舍得?。
叶泉好笑,“野鹤发消息说明天就来接你。看完新坟，你也要跟那边的鬼差走了。”
“呜……”
大金爪子?抱着?头趴下，难得?显出点茫然?：
感觉没多久啊！
小动物残魂们听不太?懂,只明白了自己被放出去玩。从凭体里?出来，一个挤一个排队飘到大金身上，挨挨蹭蹭地?拱它,跑上楼去拿最近玩惯了的飞盘和球。
走呀，出去玩呀！
可以?想见,即使到了地?府，大金也不会很无聊。
“呜汪！”大金呜呜汪汪跟它们说了什么，撒欢的残魂们一停，有的呜呜答应，有的听起?来声音却不太?乐意。
在人世报了仇之后这些日子?，它们过?得?挺开心，似乎不想走了。
大金大声拒绝，“汪汪！”
猫猫狗狗们闹腾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唯独一只只剩个脑袋的虚弱猫咪鬼魂，突然?从下面?爬了起?来。
别的猫猫进入凭体后会出去玩，到处看看，它太?虚弱了，一直趴在最底下睡着?不动，仿佛压根不存在在这里?，最多被同伴打闹时叫两声。
大概是没有消耗太?多力量在跑出去行动上，这只猫咪残魂恢复的最好，缺少?的肢体死后慢慢多出了轮廓。它依靠着?凭体，努力蹲坐起?来，除了身躯花纹有点模糊，宛如一只活着?的小猫。
它是一只大概三四岁的狸花猫，看起?来更?像是野猫。
狸花猫向来是田园猫里?总让人觉得?凶巴巴的猫咪之一，如果吃得?肥壮点，会颇有花臂大佬的架势，但这只猫猫有着?矫健苗条的身形，蹲坐起?来很礼貌，下巴尖尖的，是个漂亮的猫咪。又因它被折磨过?的虚弱，显得?尤为?惹人心疼怜爱。
叶泉手指轻轻揉了揉猫猫小脑壳，“你也想出去玩？”
“喵~”狸花猫对叶泉叫了一声。
叶泉抱起?它，一起?下楼，把狸花猫放到门口，加入毛茸茸排队的队伍，才松开手。
还?在房间里?的毛茸茸跟着?跑下来，有的跑得?太?着?急，刹不住车，一头撞到楼梯上，打着?滚滚下来，懵懵坐在地?上。
大金小跑过?来叼起?来撞晕的小猫，丢到背上。叶泉给它放了假，今天带着?小动物们去玩。
狸花猫蹲坐在一楼门口，没跟它们打闹，回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叶泉。
门一开，回归虚影的残魂们涌出去，没跑出凭体的狸花猫不跟它们走，慢吞吞地?走在最后。
它走得?很慢，如果只看依附的魂魄，看起?来几乎是在努力往外爬了。
叶泉微讶，挑了挑眉没拦着?它，想看看狸花猫究竟想做什么。
被抓走的经历到底给小动物残魂们留下了深刻印象，留在夜宵店这些天，它们从不会自己一只猫猫/狗狗出去，出去也是跟着?大金一起?。这只倒是不太?一样。
左右跑不了太?远，总能找回来的。
“呀，叶老板什么时候养的小猫？”门口排队的食客看到门口的毛茸茸先是一惊，看清楚它礼貌又“柔弱可欺”的样子?，有点蠢蠢欲动，“可以?摸吗？”
叶泉在门口放上今天的菜单，笑了笑，“不是我养的，刚好跑进来的。最好不要乱摸。”
食客们围观下，就看着?狸花猫闻闻嗅嗅，努力往外走。
夜宵店外不高的台阶，对虚弱的狸花猫来说宛如天堑，它软乎乎的前爪先落地?，差点没趴稳，像液体一样流了下来。
“好像生病了？”食客们很快发现了它的不对。
猫咪向来能忍病忍痛，这只狸花猫脚步都轻快不起?来，看起?来让人有点担忧。
“要不送去医院看……啊！”有人试图上前逗猫跟自己走，抓去医院看看。刚走到离狸花猫一步远的位置，狸花猫耳朵瞬间成了飞机耳，用力哈气，嗖地?从旁边窜出，眨眼就跑不见了。
“……跑得?好快。”再心动想摸，也碰不着?了，食客们不由得?遗憾叹气。
叹息声很快被夜宵店里?散发的香气盖过?，变成吸溜吸溜的口水声。
“哇，叶老板今天吃烧腊饭啊？专门给我们贴秋膘？”
广式烧腊向来是一大特色美食，从蜜汁叉烧到烧鸡烧鸭烧肉油鸡，每一份都充满了油脂的美味。
早先尝到叶泉做的其?他菜的食客，有的只是看上了夜宵店的味道好，看到烧腊菜单挂出来，就先起?了三分退意。广式菜想做得?能入口可以?，但出了广省，想做得?正宗不容易。做饭好吃，不代表做得?正宗。
黄奶奶带着?橘子?散步路过?，看看新摆出的菜单，和老伴商量了几句，决定买一道菜回去加菜。听见队伍里?的担忧，不由得?开口为?叶泉正名。
“别的地?方?怎么做我不知道，但小叶老板做饭很厉害的呀，上次做过?你们广省的苦瓜刺身，都说好吃的。而且海市的笋丁鲜肉烧麦她做得?好正宗，还?知道配糟油，来夜宵店放心吃就好了呀。”
老家广省的食客将信将疑，还?想再看看，抬头看见第一个端出来的盘子?，顿时眼前一亮。他不由得?大拍大腿，还?在排队时就赶紧打电话叫人，喊同乡来吃一顿烧腊。
“这家店有酸梅汁配烧鸭，葱油配油鸡，还?知道上青菜的啊！烧肉看起?来也很棒……下次？不行，就今天，快来！”
夜宵店每日菜单都不一样，要等?下次再做，可就不知道是哪一天了。
烧腊饭上的肉食是今天下午准备好的，无论是单独选一种烧腊还?是拼盘，出餐速度都很快。难得?上一次放出来数量多的主打菜，大堂里?穿梭的小车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
上了菜单的叉烧、烧鸭、烧肉和油鸡四种，放在分成四格花一样的盘子?里?，该浇上去的酱汁已经浇了，最边缘放着?配合的蘸料任选，随意排列组合，就是新的滋味。
重阳前后的烧鹅最肥最香，叶泉要做就最好的，如今选的是烧鹅的平替烧鸭。烧鸭配上酸梅酱汁碟子?，再上一份烫青菜，跨过?门仿佛就从清江走到了广省。
叫人的时候是难得?看到配对了料，出于对夜宵店的信任，喊人来尝鲜，吃到嘴里?，食客们就忍不住愣了。
“这烧肉得?是学了好多年的吧？”
别的烧腊固然?好吃，五香烧肉却是里?面?做出来最难的一种，要不是有个全家福拼盘可以?选，大部分懂行的食客都不太?想选这个。
无他，怕做得?翻车难吃。别的还?能用烧腊酱汁盖过?，烧肉稍微味道差点吃起?来要么腥、要么腻、要么总有别的难吃之处。
五香脆皮烧肉必须得?选最好最漂亮的五花肉，薄一点的最佳，太?厚的筋肉部分太?多，口感反而不好了。早市叶泉买空了整个肉摊上最好的一批五花肉，让晚来的人只能望背影兴叹。
一层肉一层肥膘再覆上一层新鲜紧实的薄肉皮的五花肉，冲洗干净，五香粉和细盐混合细细抹匀皮以?外的地?方?，像在做按摩一样给它全都揉捏过?几遍入味。单独料理的肉皮密密撒上粗盐压紧黏牢，放着?腌到下午营业前，恰好做来吃。
腌制好的五花肉放冷水锅里?烫一下，煮到水滚，淡淡的肉香就飘了出来，肉足够新鲜，腌制去腥的调料又放得?好，闻起?来一点也不腻人倒胃口，反而让人馋得?可以?。
煮过?的五花肉肉皮变得?软和许多，不会太?韧难以?处理，用梳针在皮上密密麻麻扎上细密小孔，方?便烤制时油脂流出来，留下烤脆的皮。
叶泉做的时候，俞素素在旁边偷偷打开还?珠格格，跟安安讲什么“容嬷嬷”的恐怖故事，安安茫然?地?张开嘴巴，啊呜一口，密密麻麻的小尖牙给新的磨牙棒咬了一排对穿的小孔。
五花肉上的针孔，和磨牙棒上的小孔，如出一辙。
叶泉扫了她们一眼，俞素素迅速找了别的电视剧看。
一排锡纸包好的五花肉进了烤箱，烤近一个小时取出来，烤盘里?积满了香味浓郁的猪油。咸味猪油叶泉正好留下做了一批酥皮点心，正在糕点柜里?待售。
烤出来的五花肉揭开锡纸，肉皮已经烤得?金黄酥脆，扎过?的小孔附近能看到小泡泡的痕迹，凹凸不平的，像一个个酥皮点心被烤酥了绽开的油皮。刀背蹭下上面?过?多的粗盐，刮蹭时唰唰脆响，听起?来就好吃。
事实上也好吃。
五花肉凉透之后才好切块，第一批出炉的当然?进了叶泉肚子?里?。
皮脆肉嫩，中间的肥膘像被烤化了，包着?一汪香喷喷的油脂，入口即化。
空口吃尝到的是烧肉本味，蘸点白糖，五花肉上的咸盐和糖的甜交织在舌尖，让舌头更?灵敏，更?能尝得?出甜和肉鲜。
叶泉挑选进嘴巴里?上菜单的菜，还?没翻车过?，也震惊了匆匆被叫来吃饭的广省食客们。一个个声称在这里?吃到了家的味道，撺掇叶泉明天继续做广式美食，当场报了个菜名。
从虾饺到玫瑰豉油鸡，从奶黄包到蒸凤爪，恨不得?叶泉直接从早茶开到晚餐。
夜宵店的老食客们见多了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唱起?了反调。
“开门是不可能全天开门的啦，你看叶老板铁石心肠什么时候被说动过?，只有做做夜宵才能勉强生活这样子?。都做你们广式菜了，别的菜系不要面?子?的吗？”
叶泉：……话都被你们说了。
叶泉靠在柜台椅子?上，懒懒打了个哈欠，对撺掇和说反话忽悠，全部当没听见。
热热闹闹的夜宵店，今天也是热闹的一天。食客们刚忽悠了一次没成功，继续吃着?饭，门外忽然?一阵骚动。
“喂，没看见在排队吗？没几个人等?位了，插什么队啊，有没有公德心！”
在看到挤进夜宵店大门的人时，抱怨声戛然?而止。
插队的两个高大男人短袖外面?露着?纹身，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的黑涩会，不太?好惹。
排队的食客吓了一跳，不想惹事，只能小声抱怨着?退后。
叶泉坐在柜台后，将门口看得?清清楚楚，皱了皱眉。
俞素素抱着?点单本子?，客气却很不高兴地?拦在门口，“不好意思，夜宵店正在等?位中，请排队。”
“算了算了，做生意何必生这个气……”旁边有人赶紧拉俞素素，怕只有两个女人的夜宵店吃亏。
多少?听闻过?夜宵店神秘故事，或者知道叶泉深藏不露的食客，没吱声，默默在旁边看着?，等?这两个人倒霉。
“我们不吃饭，我们老板找你老板去看风水，车就在外面?。”纹身男不耐烦地?绕开她，还?要往里?走。听他颐气指使的口气，好像他老板是什么大人物，叶泉必须立刻听话跟他们走似的。
纯粹来吃饭的食客懵逼极了，看着?纹身男眼神微妙起?来：你看风水跑到夜宵店里?找厨子?看，是不是脑壳有点问题？
听说过?叶泉神秘故事的食客悄悄交换眼神吃瓜，除了几个月前学生家长找上门道谢，这是不是第一次有人求上门？有热闹看了！
就是这个态度……实在看得?人不舒服。
俞素素听得?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向叶泉，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
叶泉瞥了眼滞留在夜宵店门口的一只鬼魂。
穿着?像是学生军训制服服装的年轻男生脸色青白，像僵尸一样慢慢抬头看来。他眼珠通红，一滴滴落下血泪。
他和店门旁等?待的食客隔了距离，缠绕着?怨煞发黑的阴气被约束着?，尽量没碰到他们。只有两个纹身男身上，层层阴气包裹着?，几乎看不清脸庞。
是只还?有点神志的厉鬼，来报仇的。
因果报应，叶泉并不想管。
叶泉靠在柜台后站都没站起?来，懒洋洋像没骨头似的躺在椅子?里?，抬手指了指菜单，“你找错人了，这里?是夜宵店。”
“对，就是夜宵店。”纹身男越过?俞素素看见叶泉，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艳，还?有一丝贪婪。
他瞬间把听说的“夜宵店美女老板”和她对上了号，正事要紧，赶紧挤开俞素素往前走。
刚挤开俞素素，纹身男有一瞬背后发冷，眼睛一花，突然?看到面?前的清秀女孩脸色灰败，慢慢流下一行血泪。
分明是个女鬼！
“啊！”纹身男一个哆嗦后退一步。
叶泉扫了一眼俞素素，俞素素赶紧走回她身边，背对纹身男，对叶泉卖乖地?笑笑。
叶泉声音淡淡，“你们来我店里?不做生意，大吵大闹是来闹事的？”
看不惯纹身男的食客跟着?应和，“就是，吓到我们小姑娘怎么办？”
“不是，她……”纹身男定睛一看，一时语塞。
灯光下俞素素脸上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疑惑地?看过?来。
哪有什么女鬼？
借他一个胆子?，怕是都想不到，夜宵店的确用的是鬼员工。纹身男琢磨半天，只能当做是叶泉用了什么神秘手段惩罚他们。
能有这种手段，说明确实有真本事啊！
纹身男拿出了几分热切，大步走到柜台前，“叶老板，叶大师，报酬好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老板感觉最近有些怪事，好像和鬼魂有关，听说您手段高明沟通阴阳，请您走一趟看看。”
那么一只厉鬼跟着?，“老板”周围没怪事才怪了。
如果只有一个纹身男身上阴气重，另一个略轻，还?能说可能是他单独招惹到的厉鬼。但两个纹身男都这样，他们老板很难说没点问题。
不管纹身男趾高气扬还?是态度转好，叶泉的想法始终没变，“白云观出门直走上山就到。”
她想管就管，懒得?管的闲事，还?没人能逼她管。
纹身男被叶泉一噎，脸上泛起?怒气，习惯性地?要拍桌子?斥责对面?的女人。
他在拍下之前反应过?来，挤出一个笑，“您说笑了。白云观哪比得?上您能沟通鬼魂呢……事情解决，一千万报酬，您看怎么样？”
叶泉忽然?站了起?来，纹身男心中暗喜，觉得?事情成了。
就说嘛，甭管什么世外高人的，谁能拒绝得?了重金相请呢？况且这还?是个在老旧城区开小店的“高人”，要不是老板听说了名声，还?挺相信的，他才不信这里?的人能有什么本事。
纹身男跟着?叶泉往外走，“我去给您开车，还?要准备什么……？”
不管是满腹疑惑还?是看热闹的食客，看叶泉起?身，都愣了。但靠近柜台听见了纹身男许诺的酬金的人，默默觉得?如果是自己，大概也会点头答应吧。
那可是一千万！
叶老板就算有钱，谁会跟一千万过?不去呢？
刚排到队的食客急眼了，“叶老板你去哪啊？还?开着?店呢，别跟莫名其?妙的人走啊！”
叶泉在门口停下，奇怪地?看看他们，又看了眼纹身男，“跟着?我做什么？”
纹身男脸上的笑僵住了，勉强想给自己找回脸面?，“什、什么？你不是要接我们的委托，出什么门啊！”
叶泉向门外看去，刚刚看到时，只从台阶最下面?露出了个耳朵尖的狸花猫，努力撑起?身体，慢慢爬上了一个台阶。
夜宵店台阶很平，会走路的小朋友都可以?自由上下，但对虚弱的狸花猫来说，低矮的台阶似乎是难以?攀登的高峰，几十厘米宽的台阶，宛如天堑。
狸花猫嘴巴里?叼着?一朵茉莉花，小小的，白生生的花瓣绽开，散发着?明显香味。花朵开到了极限，很漂亮，也很容易碰坏。
日子?到了初秋，会在这时候开放的野花不多了，隔壁白云山里?温度低，倒是偶尔能看到开花。但找到一朵漂亮的茉莉花，也很费功夫。
狸花猫走回来很难，爬上台阶更?是费劲，但它叼着?的小花，一点尘土也没有沾到，干干净净，雪白清香。
刚吃完饭的食客看见一步步慢慢往回爬的狸花猫，突然?想起?刚开门时跑出去那只似乎生病了的猫咪，惊讶不已，“老板，你看是同一只吗？它是怎么了？等?等?，猫叼着?这朵花做什么？猫能吃茉莉花吗？”
叶泉蹲下，看着?跑出去的狸花猫一步步艰难却认真地?向自己走来。
狸花猫走到最后已经快没力气了，趴在地?上，松开花朵，放到叶泉脚边。
“喵呜~”狸花猫轻轻叫了一声，满怀希冀祈求。
旁观的食客看得?心都要化了，恨不得?被送花的是自己。叶泉还?没开口，他们就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猫猫想做什么？是要拿花花换吃的？送花花换自己衣食无忧？啊啊啊我可以?，叶老板放着?我来！”
叶泉按了按被吵到的耳朵，越过?狸花猫，看向它背后带着?猫猫狗狗残魂队伍跑回来的大金。
虽然?没有一起?出门，但大金明显一直关注着?狸花猫。
大金爪子?轻轻拍拍趴在地?上呼吸微弱的狸花猫，狸花猫扭头，祈求地?“喵”了一声。
听着?人类乱七八糟的问题，大金扒拉了一下皮毛，哗啦啦掉出一堆后来被烧给它的小东西。
大金翻出安置点兽医们送给它的语音按铃，相当有高级翻译气质地?昂首挺胸按响。
“求！”
“喵~”狸花猫细弱地?应和着?，抬起?爪子?，把花枝往叶泉的方?向推了推。
小动物残魂们对大金告诉它们的事大多似懂非懂，能理解叶泉救了它们已经很不错，但这只狸花猫显然?明白了更?多。
小猫咪没有钱，没有宝物，这是它能找到的仅有的报酬，来求叶泉帮忙。
纹身男被晾在一边，自觉自己被叶泉羞辱了。他看着?猫咪叼来花朵，其?他人都关注狸花猫去了，响亮的嗤了一声，“哪来的野猫野花？”
纹身男抬脚想碾碎花朵踢开猫咪，继续说服叶泉跟他们走。
他刚抬起?脚，叶泉就察觉了，抬手轻轻碰了一下纹身男腿弯。纹身男腿一软，扑通跪下，膝盖砸在地?面?，疼得?嗷的一嗓子?。
看他们态度不爽的食客哄堂大笑，“下跪干什么啊，还?没到过?年呢。”
纹身男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回头瞪着?他们，但有叶泉先做出了不怕他们的反应，有胆子?起?哄的食客们也没怕的，都瞪了回去。同伴赶紧来拉他起?来，试着?说软话，想劝叶泉。
叶泉理都没理他们，捡起?茉莉花，芬芳清香扑鼻。
她轻轻笑了一下，抱起?狸花猫，“你的报酬我收下了，这份委托，我接了。”
高挑明丽的少?女凤眼低垂，温柔的笑意泛开，暖到了人心里?。
很多食客压根没意识到叶泉的话意味着?什么，纷纷捂着?脸嘿嘿嘿，“啊，小猫咪成功碰瓷！我也想要小猫咪给我送礼物！”
“呜呜呜又是被大美女苏到的一天！”
纹身男第一反应还?以?为?叶泉是对自己说的，再一看才意识到，她居然?在对一只猫说话。他差点气了个倒仰，“我们可是能给你一千万！怎么比不上一只破猫？！”
“我乐意。”
叶泉回头，一双凤眼殊无笑意，纹身男的怒火像被浇了盆冷水，突然?什么都不敢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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