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如潮水般向季知年袭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季知年羽睫微颤,愣怔地睁开眼睛。


    却发觉周围喧嚣攘扰,路旁来往的车辆如流水般行驶自如。


    单看室外的场景也知道这根本不是601寝室。


    ???


    她不是刚躺在床上睡着吗?怎么会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


    然而她此刻却顾不上其他。


    因为她马上就要摔倒了。


    ……


    季知年努力地找好平衡感,然后望向四周试图寻找可倚仗之物。


    然而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一股强烈的气息向她涌来。


    淡淡的沉木香舒缓冷淡,却又夹杂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冷厉。


    “小心。”


    男人低哑的声线映入耳底,隔着空气却仿佛从记忆深处传来。


    慌乱无措间,季知年看见一双修劲有力的宽厚手掌。


    那双手肤色冷白,其中一只虎口处缀着一颗浅褐色的小痣。


    视线恍惚,耳旁似有布料的摩挲声微微响起。


    继而感觉肩膀被人稳稳地托了起来。


    失重感再次传来。


    只是这次她摆脱了摔倒的困境,却被身旁那人直接拎了起来。


    大可不必这么用力。


    ……


    季知年喘了口气,眼尾和脸颊憋得通红。


    肩膀被那人攥紧的触感极为真实。


    这不是在梦里。


    到底怎么回事?


    季知年抬头望去,男人额前落了些许碎发,微软地耷拉着。


    他眉骨清正,鼻梁高挺地竖着。


    深褐的瞳眸微黯,周围气势凌然,带着几分拒人之外的矜贵与疏离。


    此刻凤眼掀着,静静地望向她。


    薄唇微抿,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


    这不是……许砚洲吗?


    男人的眉眼跟记忆里那个张扬肆意的少年重叠了起来。


    只是多了几分历经阅历的稳重。


    还有让她感到颇为陌生的冷漠和疏离。


    季知年眨了眨眼,自从高考之后季知年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两人后来也再没有任何联系。


    铺天盖地的荒诞和惊疑向她涌来。


    口中竟也忍不住地惊叹出声:“许砚洲??”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跟许砚洲在一起?


    “嗯。”


    许砚洲低低应道,目光坦然。


    而后半抱着缓缓将她放稳。


    “没崴到脚吧?”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隔着凌冽的北风,略有些失真。


    终于落在地面上,季知年稍稍有了些许安定感。


    她活动了一下脚踝,回道:“没有。”


    季知年忍不住伸手掐了把手心里的软肉。


    隐隐的刺痛感通过神经线传至大脑皮层。


    这的确不是在做梦。


    季知年却没由来地觉出几分惊慌。


    她眉头微颦,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


    忽见男人缓缓低头,伸手将地上的物品捡了起来。


    他动作淡然,不紧不慢。


    季知年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往地面移去。


    却倏然看到一个小巧暗红的长方形硬纸。


    那是什么?


    季知年本没太在意。


    却不料许砚洲将那个物品捡了起来,继而伸手递到她的面前。


    季知年低头一看,暗红外页上赫然写着“结婚证”这三个大字。


    红底金字,中间那个金光灿灿的图案昭然若揭。


    季知年觉得自己眼都要瞎了。


    她心里隐隐有所猜测,伸手将结婚证接了过来。


    打开外壳。


    里面那张她和许砚洲的合照尽收眼底。


    老天爷。


    你真的别太荒谬。


    ……


    季知年的大脑如若宕机,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结婚证。


    心里数千般不知所言的滋味同时涌了上来。


    她伸手捂了捂双眼,茫然无措的感觉将她瞬间吞没。


    看着照片里的她似乎更加成熟些。


    所以她这是穿越到未来了?


    季知年缓缓吐了口气,憋屈地接受了这个还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的事实。


    穿越到未来跟自己的高中同学领了证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


    许砚洲淡然开口,把手里拎着的包递给季知年:“走吧?”


    还能怎么办?


    唉……


    “哦……好。”


    季知年伸手接过,挎在左肩。


    然后把结婚证装在了包里。


    落后几步跟在许砚洲的身后。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细密的绒雪洋洋洒洒地落下。


    季知年看了眼周围的景象。


    暮色半昏,灰暗的天空夹着些许墨色。


    许砚洲执手把副驾驶的门为季知年打开。


    她略有些拘谨地坐了进去。


    “咔哒”一声,许砚洲关上车门,坐在驾驶座上。


    空气中依稀还能感受到他挟裹进来的些许寒风。


    之后车内落了满堂的寂静。


    二十岁的她与许砚洲相隔两年未见。


    时间似乎冲淡了一切,记忆里有关于许砚洲的事情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身旁气势淡然,疏离矜贵的男人让她觉得尤为疏离。


    可她为什么会跟许砚洲结婚啊?


    真的很让人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的她是怎么跟许砚洲在一起的啊?


    还未待她细想,男人低沉的声线响了起来:“明天上午我过来帮你搬家吧。”


    可能这是未来的她跟许砚洲提前约定好的吧。


    季知年根本不知道细节情况,只能顺着许砚洲的话顺势答应。


    “好。”


    昏暗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鸦羽般的睫毛落下一片迷蒙的阴影。


    他微微侧脸,声音低淡:“你饿不饿?要不一会儿找家餐厅在外面吃?”


    在外面待得时间越久,难测的事情就越多。


    她不如尽快回家在她的房间里看能不能勾起一点原身的回忆。


    不知所向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不用了,你直接把我送回去吧。”


    “嗯。”男人低低应下。


    待许砚洲把季知年送到楼下,天色已经昏暗。


    周围暮色沉静,两旁的路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散出的光投影在车窗上,晕出模糊的一团。


    季知年下车后跟男人说了一声:“明天你来的时候提前给我发消息。”


    “好。”


    看着黑色的车身渐被暮色遮盖,季知年收回视线。


    她连一点记忆都没有,哪里会知道家门是哪个啊?


    唉……


    季知年揉揉脑袋。


    总不能拿着钥匙一个一个试吧?


    别人看到会以为是变态的吧。


    还未待她吐槽完,季知年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


    她把手伸进包里,忽然摸到一个硬物。


    是手机。


    她赶紧掏出来。


    季知年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2027年2月26日下午5:02。


    所以,她这是一觉睡醒穿到了七年后?


    季知年脑海里传来一阵刺痛,她咬着牙紧紧地绷着。


    耳边又冒出久久不息的轰鸣声。


    季知年喘着气,冰凉的空气透过呼吸道,泛起阵阵酸涩。


    她紧闭双眼捂着耳朵。


    眼前似乎放映着一些画面。


    良久。


    季知年睁开眼。


    季知年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她大学读研毕业后不久,在高中母校淮平一中投了简历。


    很快便入职任高一生物老师。


    可从工作后便不断地被母亲张乔敏催婚。


    二十六岁的季知年十分抗拒,张乔敏却软硬皆施想尽办法让她谈恋爱、相亲。


    口口声声说着:“这个年纪正是结婚生孩子的好时机。”“不结婚哪有依靠啊。”


    诸如此类。


    季知年前半生被迫按着张乔敏眼中的一个女儿该有的样子去扮演。


    被强制改变高考志愿,放弃从小坚定的学医梦。


    甚至在外市上学也被监视,大二企图转医学专业却处处碰壁。


    而如今,二十六岁的季知年依旧没有办法逃离母亲的辖制,只能按着她的要求去做。


    今年元宵节的时候,张乔敏给她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


    让她晚上准时到。


    季知年按照张乔敏给的相亲对象的标志,在约定的地点找到了对方。


    她本欲用以往同样的方式拒绝这次相亲,走近却看到了她意想不到的人。


    男人眉眼清隽,眼尾稍勾。身着修整的黑色西装。


    修长分明的双手搭在一起,抵在桌面上。


    他眼底缀着些许微光,一如九年前初见的清亮。


    这是她失联了近九年的高中同学——许砚洲。


    不知谁先开口打破一堂的荒寂,都不着痕迹地避开之前的所有,寒暄起了近年的情况。


    一直到这场约会结束,两人也未言明之后是否还要继续联系。


    只是那时的季知年竟冒出个尤为荒谬的想法,若是跟许砚洲结婚,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后来季知年又陆续碰巧遇见了许砚洲两次。


    虽然遥隔几近九年,但对方的行事为人依旧一如既往地同年少一般。


    待人尊逊有礼,为人靠谱。


    二十六岁的季知年想着,不如同许砚洲结婚吧。


    与其最后被逼着同一个根本不认识也不了解的人结婚,倒不如跟自己知些根底的同学结婚。


    她不愿再同张巧敏妥协了。


    她想远离张乔敏。


    于是她跟许砚洲表明自己的意愿,许砚洲也同意了。


    两人便安排好一切在今天领了证。


    脑海里闪过张乔敏的所作所为,她竟也十分认同二十六岁的季知年做出的决定。


    她揉了揉些许刺痛的脑袋,淡淡想道。


    季知年拿出钥匙开了门。


    想起许砚洲说的话,看了看家里的东西,该带走的并不多。


    搬家的事之前已经跟房东说过了。


    她想着趁着这个时间收拾一下,等明天许砚洲来接她的时候就不那么麻烦了。


    整理完所有的东西,已经快十点多了。


    季知年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这个二十六岁的自己。


    容貌几乎从未改变。


    依旧是那双挟着几分清冷疏离的桃花眼。


    皮肤白皙,眉眼沉静。


    只是眸中多了几分经岁月打磨沉着的稳重。


    这个二十六岁的自己在勇敢地挣脱着张乔敏的束缚。


    眼中有着几欲窥见光明和自由的欣慰。


    季知年躺在床上,盯着眼前的天花板。


    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是一个大二学生。


    而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实在是太、太、太玄幻了。


    她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


    认命地闭上眼睛。


    *


    “年年,小心!”


    似乎有人在喊她。


    季知年睁开眼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前扑,缀着微凸青筋的手臂闯入眼底。


    那人身上清冽的气息也涌了过来,似清晨岭间的清风,又带着几分舒缓的沉香。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捞了起来。


    周围人来人往,错落嘈杂。


    但都统一身着白底短袖,藏蓝色衣领和裤子极有辨识度。


    这好像跟她高中时的校服一模一样。


    季知年怔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当前的处境。


    她微抬起头,少年掀着眼皮望向她。


    乌长的羽睫敛着,凤眼沉静。


    眉眼与二十七岁的许砚洲如出一辙。


    只是多了几分年少的张扬与稚气。


    ???


    “许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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