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慢。”带着起床没多久的沙哑男声从矮墙处传来。
她见怪不怪，语气平平地反击：“你天下第一快，你很棒棒哦。”
忽然被冠上“快”称的褚阳差点儿一脚没踩稳，摔下墙。他磨了磨牙，跳下来后一手拎住宿雨的衣领，“阴阳怪气什么呢！”
“夸你呢，哪有阴阳怪气。”宿雨一个灵活地弯腰转身，成功摆脱他的无情手，率先跑起来，很快就将人甩一大截，笑说：“看看你究竟能多快啊学霸同学。”
褚阳嘁笑一声，大步追了上去，倒是不追究了，而是问：“你约龙子卿在哪儿见面？”
“没约地点，不过以上一次凑巧遇到的情况猜测，他应该会在附近等我们吧。”
她用了“我们”。
褚阳心情大好，配合她的步调与她并肩齐跑，状似随意地提起，“你想下周各科及格，要不要扣掉午休时间加加班。”
她不做思考地拒绝：“才不要，我还在长身体，要保证充足的休息时间。”
“就你目前的学习进度，不加班，有点困难啊。”而某人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果不其然的，宿雨认真考虑了一下，决定道：“那就取消下午的锻炼，放学跑步回家也锻炼得差不多了其实。”
“也行。”褚阳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掩去眼底的精光，“正好下周开始我兼职的工作也辞了。”
“辞了？为什么？”宿雨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
褚阳轻笑，“这次的奥数竞赛奖金十万，赚钱的事情不那么急。”
对哦。她差点儿忘了，学霸同学除了兼职工作赚钱，还热衷于参加各类有奖金设置的比赛活动。每次都是大奖，奖金优厚。
她忍不住羡慕，“我要是也能参加这种类似比赛就好了。”
一场比赛的奖金，足够让她做视力矫正手术。
褚阳实事求是：“你的底子差，不把基础筑牢，就算参加比赛也没用。”
花了三年还是没能掌握完全高中知识的宿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懂得这个道理，她才在发现自己重见光明但身体情况不佳的情况下，选择先养好身体。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优先考虑高考，最后才考虑赚钱的问题。
急不得。
刚跑出老街区街口，龙子卿就与他们面对面遇到。
一靠近，他就不满地瞪了眼褚阳，“你怎么也在。”
褚阳淡声反问：“我不能在？”
“当然——”在宿雨的注目下，龙子卿连忙改口，“你也可以在，那就一起晨跑呗。”
宿雨注意到龙子卿也是一身运动服，跑步姿势正常，看起来脚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但还是保险起见，问：“你腿都好了啊？”
受到关心的龙子卿面色一喜，“回去给家庭医生又看了一次，已经没事了。”
褚阳紧靠着宿雨并排，闻言低头瞥了眼他的双脚，眼神微暗。
“那就好。”宿雨还在专注跑步，时不时注意两旁的车辆，见龙子卿一直跑在外面，建议道：“你别跑太外面，早上好多人骑电动车上班，容易刮到你。”
可他们跑在路边的行人道上，行人道本来就不宽，还有不少电动车乱窜，留给他们跑步的范围就更窄了。
龙子卿想要跑里面，就得跟在他们身后，或者跑在他们前面。
而褚阳稳稳当当地保持自己的步调和宿雨的一致，丝毫没有‘退位’的意思。
龙子卿忍不住咬咬牙，慢下来，跟在他们后面跑，光是盯着两人并排的背影，就足够激起他一身热血。
太碍事了太碍事了，怎么会有褚阳这种那么讨人厌的人啊！！
直到进入早上多人锻炼的环湖路，才跟上去与他们一起并排跑。
龙子卿刚想找话题和宿雨聊聊，还没开口，就听见说：
褚阳：“晨运时少说话，保持呼吸匀速，更有利于运动。”
他们三个明明都没有大喘气，呼吸平稳得不得了，就算聊聊天也没事儿。
但宿雨显然也没有开口聊天的意思，龙子卿只能憋着一口气，敢怒不敢言。
三圈环湖路跑完。
龙子卿刚想约宿雨一起去吃早餐，又听到褚阳说：
“该回去了，奶奶早餐煮了番茄鸡蛋打卤面。”
龙子卿不争气地噎了噎口水。
“好。”宿雨擦完汗，也没忘记和龙子卿打招呼，“那龙子卿，我们先回去了，学校见，拜拜~”
龙子卿：“……”
所以今天晨跑我约了个寂寞吗？
他眼巴巴看着两人熟络互动离开，觉得自己就跟菜地里的小白菜一样，地里黄极了。
但能怎么办，人家是邻居。
好气！
——
宿雨说要下周全科成绩及格，就是真冲着这个目标努力。
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都无时无刻不再认真吸收知识笔记，不然就是不停刷卷子。
曲筱筱和龙子卿来找了她几回，每次看到她那么努力认真的学习，就不敢再来打扰了。
班上的同学们被她努力的样子感动到，也纷纷加入刷题的行列，成功将他们班学习的风气带到最高峰。
终于在五月月考中，宿雨成功擦线达标，以万年倒数第一的成绩，突破进步了一百多名。
得到各科任老师的表扬不说，就连当初破格录取宿雨的校长都亲自来到他们教室门口，找宿雨谈话。说她是高三逆袭经典案例，询问她愿不愿意将自己的经历写下来分享给其他同学。
而深藏功与名的褚阳或将成为最大赢家，又一次无声无息解决一个潜在情敌，并，无人察觉。
京都高中学习风气好，同学们听到万年倒数第一宿雨逆袭进步一百多名，羡慕嫉妒有之，但丝毫没有出现排挤校园凌、霸的现象。
宿雨也在同学们的羡慕与鼓励中，稳扎稳打地继续刷卷子，还不忘带动班上的同学一起刷卷子，成功挤进了京都高中校园风云人物榜中。
这种校园生活，是宿雨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什么？”
宿雨一愣，回过神来，才发现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说了出口。
坐在她对面的褚阳正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她缓缓换了一个手支撑下巴，望着头顶上星光点点的夜空，思绪不自觉回到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褚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褚阳抽紧大脑的某根神经，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一颦一笑，“记得，怎么？”
“只是忽然感到有些不真实。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河里？你发现我的时候，周围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这个疑问环绕在宿雨心中整整三年。
她上辈子眼瞎心盲，死在了手术台，到死都没能见到光。为什么会再睁开眼时，会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个她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国家。
这里的一切明明和她生前所认识的世界文化一样，但独独是这个国家，这个城市，她闻所未闻。
尤其是……
她的眼睛为什么可以看得见？她的心脏为什么会健康完好？
她如今这副身体……真的是她自己的吗？
这样简单而又快乐的生活，真的属于她吗？
她……
会忽然一梦惊醒，又回到冰冷冷的手术台上吗？
褚阳将她脸上闪过的迷惘与慌乱看在眼里，心脏被无形的手抓了一把，生疼。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宿雨来历的人，可他……不愿意、也不想告诉宿雨。
只能故作好笑地弹了弹她的额头，取笑道：“怎么每次你生理期都爱胡思乱想？”
他没有收力气，弹得宿雨倒抽了一口气，瞬间被吸走所有的注意力。
捂住额头气冲冲地扭头瞪他，“疼死了，你就不能轻一点儿嘛！”
娇脆脆的女声在黑夜中尤为悦耳。
褚阳暗自松了一口气，悠闲自得地靠着桌子，挑衅道：“就你刚刚那副状态，还好意思说下个月月考要冲进全科良好圈。我看你能保持及格就不错了。”
“不可能，我说行就一定能行！”
“是是是，你行。”
“你不信？”
“信，怎么不信。”
“你明明就很敷衍。”
“我没有。”
“你有！”
……
后面就变成了小学鸡斗嘴现场。
二楼透着微弱灯光的窗户内，陈昭昭轻轻拉下窗帘，叹了一口气，“小雨和小阳还有两个月就要参加高考了。”
蔡里德这会儿是清醒的，靠坐着床头，朝她招招手。
陈昭昭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问：“怎么了。”
他已经说话不太清楚了，但还是努力地冲自己的老伴儿微笑，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抬起，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的写字。
——回家。
简单的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相伴多年的老夫老妻，让陈昭昭明白了他的意思，考虑片刻，徐徐点头。
“好，等小雨高考完，咱们就回家。”
落叶归根，游子归乡。
只是不知道等他们走后，褚阳那孩子……
陈昭昭再次叹息，想到什么，又无奈地摇头。
儿孙自有儿孙福，顾不得了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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