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人很了不起吗!?
纪瑰夏抱臂坐入副驾驶, 拉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愤愤看着车窗外的傅时一,在心里狠狠叫嚣着。
隔着挡风玻璃,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乖乖坐入了副驾驶, 他并没急着上车, 而是站在街边,迎风点了一支烟。
傅时一只留给纪瑰夏一个侧影, 微风裹挟着烟雾飘远,他的眉眼也淹没在薄薄烟雾里,他沉默的望着前方, 眼帘微垂,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如既往的难以捉摸。
纪瑰夏坐在车厢内,看到傅时一点燃第三根烟时, 她忍不住放下车窗, 伸出半个脑袋。
傅时一侧头看来,四目相对,纪瑰夏想要阻止他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她该站在什么身份去规劝他呢?亲人?朋友?她总不能拉住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告诉他不许抽烟。
纪瑰夏不说话, 傅时一就一直沉默盯着她。
不知对视着僵持了多久,纪瑰夏突然灵光一闪。
“傅总,我听说…吸烟有害健康。”
纪瑰夏话落, 观察傅时一的反应。
他静静盯视着她, 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就在纪瑰夏开始后悔自己多嘴, 想要躲开对视的时候, 傅时一先收回了目光, 他低头按灭了指尖的烟, 朝她走过来。
傅时一拉开车门,他身上的烟味不浓,似乎都被风吹散了,车子发动,纪瑰夏悄悄升起车窗,她瞥了眼身旁,傅时一表情依旧冷峻。
纪瑰夏知道傅时一现在心情不好,想到刚刚在花园时何绍仁和傅时一的对话,他们的关系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彩蛋里的彩蛋。
大学时,她与傅时一恋爱时间不短,但他们俩都很默契的避开谈论自己的家庭。
如今分手这么多年,傅时一的家私,反倒叫她给听到了。
傅时一心情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也包含着这件事。
街景倒映在车窗上,随时间流逝不停变幻。
纪瑰夏突然坐直身体,打破了车厢内近半小时的沉默。
“我不回家,我要去店里。”
随着一脚猛刹,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耳畔。
纪瑰夏身体猛地震了一下,心跳砰砰加快,转头去看傅时一,与他投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傅时一看来的眼神不甚友好,纪瑰夏心虚一下,想他忍了这么长时间,多半下一秒就该发火了。
纪瑰夏低下脑袋,逃避的翻着怀里的塑料袋,袋子在寂静的空间里哗哗作响。她随便摸出一盒烫伤膏,挤在手背上,慢慢涂抹开,药膏独有的淡淡香味弥漫在封闭的车厢里。
纪瑰夏没等到傅时一发火,但等到了车子重新启动,在路面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后一脚油门猛地飞窜出去。
纪瑰夏的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路的惊心动魄,还好越近市中心车越多,傅时一慢慢降了速,但下车时,纪瑰夏还是忍不住腿软。
她几乎是逃下车的,猛地关上车门,一刻不停,不敢回头,直奔入咖啡店内。
纪瑰夏快步走入吧台接了一大杯水,仰头一饮而尽,她站在吧台内,十指抱着玻璃杯,有些恍神。
小唐走过来,告诉纪瑰夏刚刚来了几个人把设备送回来,已经搬到储藏间去了。
“对了纪姐,我外市有个朋友在做咖啡豆烘焙工厂,想进几台烘焙机,我看咱店里这个就不错,你帮忙牵个线?”
“这个啊,我才用了没多久,还在测试性能阶段,产品也没上市,你朋友要是想买的话,可能得再等等。”
*
时代顶层总裁办公室,沈漾一早前来等人。
傅时一推开办公室的门,便看见沈漾躺倒在沙发上。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漾手拿平板电脑,从沙发上坐直身体,注意到傅时一眼底淡淡的郁色,心猜他多半是又和何绍仁闹得不愉快。
“你回来的正好,出了点事。”沈漾跟着傅时一走到办公桌前。
傅时一闻声蹙了蹙眉:“什么事?”
沈漾将平板电脑递给傅时一:“你看。”
页面上是几条娱乐新闻,题头五花八门,但都有时代科技总裁几个字样,点进去,是某知情人士对他的控诉,诸如仗势欺人,私生活混乱,曾被初恋女友带绿帽子,殴打仗义执言的老同学等等……
“这事绝不是赵家伟一个人能做到的。”沈漾双手撑着办公桌沿:“他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胆。”
傅时一大致将娱乐新闻浏览一遍,放下平板电脑,他坐在办公椅上,撩眼看向沈漾:“去查了吗?”
沈漾点头:“我猜这事多半是对手公司做的,AI游戏的项目不止咱们公司在交涉,联合公司肯定也同时联系了好几家,赵家伟这事应该是让他们知道了,故意将事情闹大,抹黑咱们公司,想打舆论战。”
“赵家伟这孙子,竟然还敢造谣,我看是你上次揍的太轻了,我下次见到他,必须得再揍他一顿。”
傅时一抬手揉了揉眉心:“找几个熟悉的媒体,将事情澄清一下就行了。”
沈漾正激情辱骂赵家伟,闻言一顿,他看着情绪不高的傅时一。
“这…这次好像不太行。”
傅时一扬眉:“怎么?”
“你平常不太关注这些娱乐媒体,这次热度好像闹得挺大的,已经有不少圈里人给我打来电话八卦你。”
沈漾话落,果见傅时一皱起眉来。
“谁让你平常活得像个苦行僧,这次出了个有点负面还带桃花的新闻,大家肯定都好奇啊。”
沈漾说完,知道傅时一根本不在意这些,又说起正事。
“咱们与韩国公司的侵权诉讼马上就要开庭了,保险起见,咱们这边的舆论还是尽快降到最低为好,免得被对方钻空子。”
傅时一看着沈漾:“你觉得怎样能把舆论降到最低,这种花边新闻,难道不是冷处理最快?”
沈漾摸着下巴:“我觉得,你接受采访,对于挽回个人形象和公司形象,效率最快。”
“不可能。”傅时一冷冷回绝。
沈漾一早就猜到傅时一会拒绝,别说让他上电视露脸,就连平日里的饭局酒局,他都不会参加。
沈漾决定拿出杀手锏。
“新闻里可是写了你和纪瑰夏大学时的情史啊,你俩的恋情全校瞩目,知情人可不少,这上面说纪瑰夏傍大款被包养,后面要是被扒出真人来,当年学校论坛的事可能得重演一遍。”
“而且纪瑰夏前一阵还上热搜了,自己本身就带点话题度,这盆脏水要是扣在她头上,你想想……”
“所以我让你接受采访,只要你往镜头前一坐,谁还信那些狗屁谣言啊。”
沈漾在心里给自己的语言逻辑打了个满分,满眼期待的等着傅时一答应。
傅时一冷笑一声。
沈漾不禁一怔,随即就听见傅时一凉凉开口。
“你之前不是说她这人不值得吗?”
“我为什么要为了个没心肝的小东西打破原则?”
沈漾愣在办公桌前,盯着傅时一,都忘了眨眼,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诶呦,傅总,您这话听起来有点酸啊。”
“敢情你刚刚不是因为何绍仁不高兴,又是因为纪瑰夏?”
傅时一冷冷扫了沈漾一眼,没有接话。
沉默就是默认。
沈漾紧追着问:“那采访你究竟答不答应?”
“看样子,你是早就已经计划好了。”傅时一面带冷笑。
沈漾笑着打哈哈:“我这不都是为傅总分忧嘛。”
沈漾等了等,见傅时一没回绝。
“那说好了啊,”沈漾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你都不知道,有好几家媒体联系我,我得回去好好筛选筛选。”
沈漾平日吊儿郎地,看着一万个不靠谱,但其实办事情极其圆滑高效。
临时的加急采访,安排在了第二天傍晚六点。
时代科技公司作为行业内的翘楚,近年来不少媒体都在争相采访,但无论哪家媒体,都没能有机会采访到时代科技实际的掌舵人。
所以这次拿到采访项目的传媒公司,上到高层下到摄像大哥,都对此次的专访非常重视。
专访的话题是关于经济科技和未来科技战争,同时着重报道时代科技公司自主研发的SI12芯片,在电子信息领域的重大突破。
傅时一到场后,一切按部就班,采访不疾不徐的开始。
虽然接受采访,对傅时一来说是不得已之举,但是面对主持人提出的问题,他还是进行了耐心和全面的回答。
男人的嗓音沉缓而富有磁性,咬字清晰,一字一句掌控着对话的节奏,哪怕他口中的内容非常学术,对于行业外的人士来说甚至有点枯燥,但现场摄影棚内的气氛却特别好。
原本有些紧张的年轻女主持人,也慢慢放松下来,在采访接近尾声的时候,她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请问傅先生,关于近期网上流传您的一些负面新闻,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镜头之外,原本高高兴兴的沈漾,听到女主持人的问题后瞬间黑了脸,他快步走到一旁的负责人身边,强压着声音。
“怎么回事?”
“谁让你们擅自加问题的?”
负责人连忙赔笑:“沈总,没办法啊,傅总这件事大家都有关注,您先消消气。”
沈漾强忍着没有当场骂人,转身望向摄影棚内,一颗心悬了起来。
他太了解傅时一,能让他来接受科技类专访,已经是打着纪瑰夏的旗号,将人连哄带骗来的。
沈漾看着镜头下沉默的傅时一,紧张地后背已经开始冒汗,他就不应该太相信这帮媒体人的嘴,沈漾握了握拳,他害怕傅时一下一秒直接起身离开现场。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个突兀的问题抛出来,摄影棚内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住了。
女主持人也有点后悔,但她没办法,采访提纲都是领导敲定的,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发问:“您与初恋女友分手真的和那件事有关吗?还是说另有什么隐情?”
现场陷入更沉的寂静。
就在沈漾压不住脾气决定打断采访的时候,傅时一的嗓音响起。
“据我所知,”傅时一坐在沙发中央,十指交叠压在膝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稳,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情绪的开口:“那人是她的舅舅。我们现在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
“至于当年分手的原因,”傅时一停顿了下,接着道:“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
女主持人如蒙大赦,听着傅时一如此直接的回答,惊喜又意外,发挥出职业素养,一鼓作气继续问下去。
“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您对她是否也有一些遗憾呢?”
“还没完没了是不是?”
镜头外,沈漾暴躁的就快要伸手去揪负责人的衣领。
女主持人话落,摄影棚内再次陷入沉默。
镜头里,傅时一略略垂下眼帘,光打在他的面庞上,五官深邃而立体,英俊的像是位电影明星。
他似乎陷入了认真的思索。
女主持人安静等待。
不知多久,镜头捕捉到傅时一严肃冷峻的面庞松动,他缓缓抬眼,看向女主持人,露出整晚第一个笑容。
虽然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但他神情间的无奈之色已经尽显。
“其实,我现在正在想办法将她重新追回来。”
一语毕,全场哗然。
连镜头外的沈漾都愣了。
负责人回过神,心知这次采访赚大了。
女主持人也再次被傅时一的直言不讳震惊,恭维的话里多出几分真情实感。
“真羡慕您的初恋,能被您这样的人爱慕,想必她本人也一定十分优秀,祝您成功。”
“好,那下面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傅先生,您作为这么成功且年轻的企业家,您有什么话想送给现在行业内的年轻人吗?”
傅时一闻言略作思考,随即淡声开口:“我的话并不重要。”
“年轻人的路在自己脚下,他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走去哪。”
“时代科技有一条准则,是初衷,是初心,也在时刻提醒我。”
“科学发展,勿为名累勿为利锁;科学发展,勿为权迷勿为欲困。”
*
联排的路灯,照亮城市的街景,夜晚,是这座繁华城市另一个开始。
车内静悄悄的,沈漾观察着身边一语不发的人。
月色冷白,从车窗斜斜照入,傅时一半个身体落在光影里,他沉默望着窗外,眉眼隐在暗处,眼底神情明明暗暗,他的情绪,难以辩查。
沈漾叹了口气:“干嘛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啊。”
虽然媒体临场增加问题,沈漾也是被诓的那个,但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沈漾本想着等采访结束,傅时一要是发火,他就认栽挨几句奚落,却没想到,傅时一理都没理他。
“掉头,去公司。”
傅时一突然开口。
司机透过倒车镜向后看了一眼:“好的,傅总。”
沈漾闻言一愣:“去公司干嘛?这都十点多了,明天临市的业内论坛不能缺席,咱俩还要起早赶飞机呢?”
沈漾话落半晌见傅时一不应,也猜了个大半,他不理解也不甘心。
“我知道这些年纪瑰夏是受了不少流言蜚语。”
“但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啊,你不能为了撇清她,就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当年是她自己非要提的分手。”
傅时一忍不住皱眉:“靠边,让他下车。”
沈漾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车屁股,迷茫的挠了挠头。
车停在时代科技公司楼下。
傅时一透过车窗向外看去,一楼的灯熄了,咖啡店里黑漆漆的,入夜的CBD空荡而萧条,风卷着地面的落叶,簌簌刮过。
司机透过倒车镜看向后排坐着不动的傅时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屈了屈,正纠结要不要问一句把车停在哪,就见傅时一抬手推开车门,迈下了车。
傅时一并没有走,而是倚着车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薄唇叼着烟嘴,他摸出打火机,微微低头,掌心收拢,在晚风中护着火苗点烟。
跳跃的火焰照亮他情绪深浓的眼底,薄薄烟雾随风散开,猩红的烟头在夜色下明明暗暗的闪烁。
傅时一望着咖啡店方向,一二楼中间的英文牌匾反着光,十分清楚醒目。
GESHA.
傅时一在心里默读。
瑰夏。
*
沈漾和傅时一大清早飞临市,业内论坛全程七八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沈漾走出会馆,打开手机,不禁‘嚯’了一声。
傅时一被主办方负责人留下说话,抬眼看向场馆大门外,沈漾举着手机朝他摇晃,急急忙忙的,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负责人顺着傅时一的视线看到了沈漾,便伸出手与傅时一握手。
“那傅总稍等片刻,我进去处理些事情,等下我们坐一辆车走。”
这次论坛的举办方包下了当地最大的酒楼举办晚宴,还是白日里的那伙人,大家换个场子继续进行“友好”的学术交流。
傅时一走出场馆,看着迎面急急走来的沈漾:“怎么了?”
沈漾把手机递到傅时一眼下:“你和纪瑰夏上热搜了。”
“瞅瞅,第九条,现在是第八条了。”
热搜第八条名为#现实版霸总和他的白月光初恋#。
傅时一接过手机,看到标题,皱了皱眉,点进去是昨天他的采访视频。
点开视频评论,前排几条都是。
【啊啊啊啊啊我又相信爱情了!!】
【我想魂穿那个白月光。】
【这男人好帅啊啊!不混娱乐圈可惜了这张脸!】
【我分分钟脑补出一部五十万字豪门虐恋情深。】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傅时一眉心越皱越紧,退出评论,将手机还给沈漾。
“这就是你说的将舆论降到最小?”
沈漾耸耸肩,大言不惭说道:“虽然没降低,至少风评逆转,说不定咱们公司股票还会涨呢?”
“而且谁能想到一个科技类访谈能上热搜啊,可不是我花钱买的。”
傅时一抬手揉了揉眉心,忽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按下那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傅时一举着手机,向清静少人处走去。
没走几步,电话里传来机械女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傅时一停住脚步,心口莫名一顿,看着自动挂断的通话界面,一股连他都不清楚的情绪突然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去酒楼的路上是负责人开的车,进电梯之前,傅时一再次拨通纪瑰夏的电话。
机械女声又一次传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漾走进电梯,看着迟迟不进来的傅时一:“你在给谁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
傅时一低头看了眼腕表:“我有些事,先回京市,这里你留下应付。”
“诶,你,”沈漾来不及说完话,电梯门关合,傅时一离开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王秘书查了航班,今日飞京市的最后一班飞机已经起飞,他通过电话询问:“傅总,四十分钟后有一趟回京市的高铁,您看可以吗?”
傅时一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回京市,出了高铁站,立刻赶往时代科技公司,晚九点,咖啡店内一片漆黑,大门也落了锁。
晚风吹透衣料,带来几分凉感,傅时一站在门外,抬手扯了扯领带。
急急忙忙从临市赶回来,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赶上。
他拿出手机,又一次拨通纪瑰夏的电话,对方仍旧关机。
傅时一感觉胸腔被一团东西堵住,举步走向公司大门,路过门外站岗的保安,突然又折返回来:“咖啡店今天怎么提前关业了?”
两个保安看着去而复返的傅总,立刻立正,站得笔直。
“傅总,好像是今天中午的时候就关门了。”
“傅总,您是要喝咖啡吗?附近还有好几家,需要我帮您去买吗?”
保安二人正等着傅总吩咐,却不想他俩话落,傅总站在原地一语不发,之后突然转身大步走入大楼。
傅时一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在愈演愈烈,他克制着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根本冷静不下来。
听沈漾说,那个采访的热搜就是在中午的时候出现的,她偏偏那么巧,又在中午关了店门,现下手机也关机了好几个小时。
如果这一切不是凑巧,那就是纪瑰夏在躲他。
傅时一推门走入办公室,远处的霓虹灯光透过落地窗照入黑漆漆的室内,他翻开手机通讯录,拨通何晓晓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何晓晓那边的环境很吵,她疑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喂?傅总?”
傅时一走到落地窗前,微弱的光影笼罩在他身周,他压在眼底的紧张情绪在月色下暴露无遗,他的嗓音是极力克制后的平静。
“纪瑰夏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夏夏她出国了。”
何晓晓不知道走到了哪,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可她的回答,却让傅时一心头猛地缩紧,那股让他在临市时便坐立不安的情绪瞬间灌满身体。
傅时一握着手机的手不禁用力,手背上的青筋突起明显,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他夹杂在嗓音里的颤抖。
“她出国做什么?”
“好像是她朋友公司的烘焙机出了问题,叫她去帮忙。”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诶,傅总。”何晓晓语气无奈道。
傅时一停顿片刻,接着冷冷开口:“那你就去问她。”
何晓晓对着手机通话界面做了个鬼脸,嘴上却配合说道:“好,好,傅总您稍等,她现在应该在飞机上,等她落地了我就给她打电话。”
*
纪瑰夏下了飞机,直奔酒店,倒头就睡。
一觉睡了九十个小时,迷迷糊糊摸出手机,一开机各路消息爆炸一样涌出来。
似曾相识的场面让纪瑰夏有点蒙,尤其是她瞄到消息里有“热搜”二字,还没等她搞明白怎么回事,何晓晓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可算是开机了。”何晓晓叹了一声:“你又上热搜了。”
“什么?”纪瑰夏迷茫的盯着天花板。
“昨天,你和傅时一在热搜上挂了大半日,同学群到现在还没消停。”
纪瑰夏怔了片刻,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说什么?我和谁?”
何晓晓打了个哈气:“看我微信里给你发的视频,你说他这算不算是当众表白了?”
纪瑰夏手忙脚乱的点开视频,画面一帧一帧随时间流逝,她怔怔听着视频里的对话出了神,耳畔心脏‘咚咚’的跳动声愈发清晰。
“夏夏?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纪瑰夏被何晓晓的声音唤回神,视频里傅时一那句‘我正在想办法将她追回来’不停的在脑海中循环。
“喂?夏夏?”
“我在听。”
“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纪瑰夏摇了摇头,才意识到何晓晓根本看不到,她现在因为傅时一这段采访,心里一团乱麻,半晌才应了句:“还不确定。”
“那你回国前记得告诉我一声啊,我挺不住了,在酒吧熬了通宵。”
纪瑰夏盯着手机,看着与何晓晓的通话界面关闭消失,她怔怔抱着手机呆坐了许久,才移动手指,点开99+的微信。
校友群排在第一位,群消息还在不断的刷新。
纪瑰夏没有点进去,而是向下滑动列表,她翻到最后,指尖突然一顿,傅时一的黑色头像在列表里非常显眼,只是他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点开对话框,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月,好像是去医院拆线的前几日,她发消息问他几点下班。
手机突然震动,薛彤连发来三条消息。
【我跟着剧组进山里拍戏,才接上网,傅时一的采访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我们这届有个校友群,前阵子还有人在里面造谣你要倒追傅时一呢,我当场怼回去,还有人和我杠,笑死人了,这下子他们全都打脸了吧。】
【我还有半个月就回京市了,到时候一定得去你店里喝你做的咖啡。】
纪瑰夏看到薛彤的消息,慢慢回过神来,打字回复。
她与薛彤是在一次学校活动认识的,大二的时候学校要拍摄招生短片,选了她出镜,薛彤是摄影师。
三分钟的短片,来来回回拍了小半个月,拍摄结束她们俩也熟了起来。
当年她急匆匆出国后换了电话号码,很多人都断了联系,薛彤也是,之后薛彤去美国旅游,俩人在大街上当面撞上,才又联系了起来。
说起来,当年她出国,很多关系断的都不体面,她心里一直有点愧疚,好在薛彤是不记仇的,还和在学校时一样热络。她回国的时候,薛彤接了项目,跟着剧组全国跑,一直没得空回京市。
【给你留了一份竞标的豆子,已经冻起来保鲜了,就等你回来。】
纪瑰夏消息回过去,薛彤发来几个问号。
【这个时间,你怎么醒着?】
纪瑰夏算了一下,国内现在是凌晨四点半。
【我出国了,办点事情。】
【傅时一的采访你看到了吧,他真的在追你?】
纪瑰夏仰头,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回忆起她与傅时一这段时间相处的点滴。
她不是情窦未开的小姑娘,也不是不懂感情。
如果不昧良心的说,傅时一的确没有她曾经预料中的那么厌恶她。
但是……即便他不恨她不怨她,他那么要强的性格,也不应该再喜欢她。
【没有。】
薛彤又连发两条消息过来。
【那他这是听说什么了,故意在节目里替你澄清?我听说又是赵家伟造的谣,赵家伟这人渣,上学时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猥琐啊?】
【对了,他刚才被骂的退群了,你要不要看?我给你截图?】
【我在群里。】
纪瑰夏把消息发过去,薛彤发来好几个惊叹号。
纪瑰夏点开校友群,她和傅时一再一次成了话题焦点,向上翻阅记录。
好多同学都转发了傅时一采访的视频片段,纪瑰夏却不敢再点开,不敢再仔细听。
群里骂赵家伟的人很多,连之前一直潜水的班长都出来说话。
起初赵家伟还会狡辩几句,但越狡辩骂他的人越多,后来他便恼羞成怒,放了段狠话退了群,留下一片嘲讽。
纪瑰夏脑子里乱乱的,也没心情去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滑出聊天界面前,看到薛彤发的最新群消息。
【之前是谁说纪瑰夏要倒追傅时一来着?可不止赵家伟啊,另外几位都出来打脸。】
【我就看不起有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样子!】
纪瑰夏坐在床上,抱着雪白的被子,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房间有些迷茫,她转身想打开床头灯,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纪瑰夏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里咯噔一下,还未平复的心跳,再次在胸膛里怦怦乱撞起来。
她猛地丢掉手机,像是丢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手机落入软绵绵的被子里,屏幕上‘傅时一’三个字在震动闪烁。
*
纪瑰夏回国前给何晓晓发去了航班信息。
何晓晓打电话过来:“我去机场接你,给你接风。”
“表弟来接我,舅妈要我回家吃饭。”纪瑰夏站在设备厂外,回头见里面的几个老外还在争吵,忍不住抬手扶额。
“你都出差一周了,那边的事情还没搞定?”
纪瑰夏叹了口气:“快了,剩下的核心技术问题也不是我能解决的。”
“那你和傅时一呢?”
纪瑰夏闻言一顿,仰头看向厂房外,联排的桦树在风中呼呼作响,天气阴阴的,乌云压的很低,眼看着是要下雨。
“我不知道。”
“你在国外躲着不接他电话还好,但你马上就回国了,总是要见面的。”
“大不了合同违约,咖啡店搬家。”
纪瑰夏话落,电话那头安静了一阵,随后何晓晓怒其不争的声音传过来。
“你个傻子!”
何晓晓挂断电话,有些拘谨的坐在沙发上,眼睛瞄着一旁面容冷肃的傅时一,这一通电话结束,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愈加阴沉。
何晓晓挤出些笑容来:“傅总,你让我问的我可都问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哈。”
何晓晓话落,抓起身侧的背包,起身走就,没有几步,背后传来傅时一又沉又冷的嗓音。
“把她的航班信息发我。”
纪瑰夏在美国待了十天,可算是解决了烘焙机在一爆后骤然冷却的问题,订了最近的长途航班回国,出了机场,便见表弟纪童在人群中朝她招手。
纪瑰夏出国只带了一个小箱子,但她现下却腾不出手和纪童打招呼。
纪童迎上来,接过行李箱,眼睛瞄着纪瑰夏怀中一大捧玫瑰花:“呦,这是谁送啊?在飞机上遇到真命天子了?”
纪瑰夏抱着沉甸甸的花束:“我是遇到冤家了。”
这束花是登机前朋友送的,说是感谢她大老远飞来帮他忙,她当时觉得这么一大束实在是夸张,更别提带上飞机,跨越太平洋带回国。
但是友人坚持让她带回来,说这是某某庄园的名种,开花是可遇不可求的,为了这束花,她还在国内的时候,他就开始准备了,来来回回坐飞机往庄园跑了一个月,才定下来的。
在她登机的前两个小时,这九十九朵玫瑰才从庄园里摘下来,坐专机空运过来的。
“你这朋友…有点浮夸了,美国人?”
纪童也算是京圈里数得上名号的花花公子,自认为很会讨女孩子欢心了,今天听了这么一段,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就知道花钱买包买名牌是俗了点。
纪瑰夏点头:“华裔。”
纪童和纪瑰夏走出机场,上了车,纪童和前面的司机报了个地址。
“不是去家里吃饭吗?”纪瑰夏问。
“我妈订了个餐厅,你去了就知道。”
纪瑰夏闻言没有多想,在车上闭目养了会神,但等跟着纪童进了餐厅,推开包厢的房门时,纪瑰夏脑袋里瞬间只剩下一个念头。
转身逃跑。
包厢里大概做了十几人,大多都是生面孔,但就在这一众生面孔里,纪瑰夏一眼便看到了包厢最深处的那道身影。
傅时一坐在包厢门的正对面,水晶吊灯的光影折射在深邃的五官上,他冷峻的面庞一清二楚.
他们的视线隔空相撞。
纪瑰夏脚步顿住,脑海陷入一阵空白,傅时一投来的目光又深又冷,他打量她片刻,微微垂眼,视线落在了她的胸前。
纪瑰夏向下瞄了一眼,怀中的玫瑰娇艳欲滴。
“夏夏来了,快,就等你了。”舅妈陈黎走过来拉住纪瑰夏的手臂:“来,坐我旁边。”
有服务生上前,接过纪瑰夏怀里的花束摆在一旁的茶几上。
陈黎回头瞄了眼玫瑰花,面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她凑到纪瑰夏耳边,小声问了句:“花是谁送的呀?”
纪瑰夏闻言看了眼舅妈,莫名觉得她有些紧张。
“国外的朋友。”
人员到齐了,管家开始走菜。
纪瑰夏搞不懂好端端的家宴何故变成了饭局,更搞不懂傅时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纪瑰夏不敢抬头,埋着脑袋盯着餐碟上的花纹发呆。
“纪太太,这位就是您说的外甥女吧?长得可真漂亮啊,今年多大了?”
提到自己,纪瑰夏有些意外,刚抬起头,就听身边的舅妈已经先帮她回答。
“夏夏今年27,你家儿子多大了?”
“我家小冬28了,之前和你讲过的。刚从英国回来,这几年一直就顾着学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赵太太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睛又落到纪瑰夏身上:“夏夏呀,你那个玫瑰花是男朋友送的吗?”
纪瑰夏坐在餐桌前,已经在舅妈和赵太太的一言一语间听出了端倪。
家宴变饭局,多半这顿“家宴”从一开始就是相亲的幌子。
纪瑰夏看向赵太太,笑着打招呼:“阿姨好。”
“对,是我男朋友送的。”
纪瑰夏话落,明显感觉到舅妈和赵太太脸上的笑容一僵,纪童咬着吸管喝果汁,闻言“噗嗤”一声笑喷出来。
纪瑰夏心虚的低了低头。
她的心虚倒不是因为撒谎,而是她方才视线不经意与傅时一撞了个正着,他看她的眼神冰冷的得骇人。
纪瑰夏从席间站起身,匆匆撂下句去洗手间,转身直奔包厢门外。
纪瑰夏站在餐厅的洗手间里,被香薰呛的头疼,她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相亲局里,更别说这里面还有傅时一。
她在国外这十天,傅时一打来无数电话,她一个都没接,就算傅时一不记仇,她现下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纪瑰夏推开洗手间的门,心里盘算着扔下行李先跑路再说,她低头往外走,余光忽然瞥到一道颀长的身影。
纪瑰夏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几乎条件反射般僵在了原地,她无需转头去看,也知道那道身影正一步步朝她逼近。
安静的走廊,脚步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
纪瑰夏回神,转身就跑,可她才迈了两步,手臂便被人从后握住,他的掌心滚烫,隔着衣料,灼烫着她的肌肤,他稍一用力,她便毫无抵抗的被拽了回来。
纪瑰夏撞到傅时一胸膛上,她想要后退,腰后却被他的手臂锢住,他紧紧环着她的腰,让她半步都退不得。
纪瑰夏脸颊腾地烫起来,耳朵里全是自己急促又混乱的心跳,她低着脑袋不敢抬眼,却也能感受到身前傅时一灼热的视线,他的呼吸从头顶落下来,带着酒精的熏醉。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沉声问她。
纪瑰夏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挣扎。
可怜她那点力气,非但没能救了自己,反而将身前本就耐心不足的人惹恼了。
傅时一攥住纪瑰夏的手腕,不容她挣扎,带着她向前走去。
走廊尽头的安全门被傅时一推开,他将纪瑰夏拽入安全通道,反手将门关上,落了锁。
黑暗的环境里,纪瑰夏被傅时一抵在安全门上,她还不及思考,唇上一热,他的吻铺天盖地的袭来,顷刻间夺走她全部的呼吸。
背后的安全门一片冰凉,透过衣料,刺激着神经,纪瑰夏起初还记得挣扎,可她刚一动,双手即刻被傅时一擒住,他攥着她的手腕,越过头顶,压在门板上。
他的舌抵开她的齿关,霸道而强硬,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她几乎一败涂地。
逼仄的环境里,纪瑰夏的体温在不断升高,耳畔的心跳声如擂鼓,她就快喘不上气,双腿在打颤发软。
就在纪瑰夏逼近窒息的边缘,傅时一放开了她,月光从窗子透进来,纪瑰夏仰头看着傅时一,冷白月色下,他眼底的灼热赤-裸裸展露。
“男朋友?”
咫尺之距,他的气息落在她的唇上,酥麻一片,他的嗓音略带沙哑,潜伏着她轻易可辨的危险。
“赵长安吗?”
纪瑰夏明显感受到傅时一攥着她的大手在不断用力,她的心抖了一下。
“不是…”
傅时一听到纪瑰夏细弱蚊蝇的狡辩声,眯了眯眼睛,他单手钳住她的双腕,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一点点抬起。
月色照亮她双眼的湿漉,她咬着自己微微红肿的唇瓣,望来的眼神如盈春水,于他是至纯的引诱。
他又逼近她,低哑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与落寞。
“我哪里不如他?”
纪瑰夏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被傅时一审视看得羞赧,偏头躲开,下一瞬又被傅时一钳着下巴扳正,他的吻落再次下来。
作者有话说:
推荐预收:《他的小哭包》
傅西楼十五岁那年,家中长辈替他定下娃娃亲,对方是个八岁的小屁孩。
小姑娘什么不懂,不仅爱黏人,还爱哭鼻子。
傅西楼接受不了自己未来相伴一生的妻子是个娇气包。
高中毕业,出国留学,小未婚妻在机场送他,怀里抱着他送给她的紫色小熊,硬生生把婴儿肥的小脸哭成了个包子。
傅西楼头疼,匆匆登机,连句‘再见’也懒得说。
后来家里打来电话,说婚约取消,让他在国外遇到合适的就好好谈个恋爱。
傅西楼没有任何异议,只觉得终于摆脱了那个爱哭的“包袱”。
六年后回国,傅西楼才知道婚约取消是因为小未婚妻的爸爸破产了。
家中长辈都怕他生气,不想他本人比谁都平静,语气冷漠留下一句。
“我们从来便不合适。”
傅西楼再遇见小未婚妻,是回国的一年后,在检察院门口,他的车停在那。
透过车窗,他看见不远处的她,多年不见,从前那个小包子出落的亭亭玉立,娴静的外表确实很能骗到人。
但他再清楚她不过,她娇气,霸道,爱哭,还喜欢耍无赖。
他坐在车里,看到她正在被上司劈头盖脸的痛骂,他在心里想,这个爱哭鬼下一秒,绝对要哭鼻子了。
可他在车里坐了整整十分钟,从上司痛骂到将一沓文件砸在她的脸上,他的小未婚妻全程沉默,低垂着眉眼,稚气未脱的小脸平静地不见丝毫波澜。
傅西楼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起来。
他看见她蹲在地上捡文件,突然抬手,推门下车。
#关于我失踪多年的前未婚夫突然出现,并将我的顶头上司骂哭是怎么回事?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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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发展,勿为名累勿为利锁;科学发展,勿为权迷勿为欲困。——倪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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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乌龟是一种水陆两栖的动物, 它们在遇到敌害或受惊吓时便把头、四肢和尾缩入壳内,乌龟不能脱离外壳而生活……”
“诶!”何晓晓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 一手托着高脚杯, 一手去抢遥控器:“你关电视干什么!”
纪瑰夏转身将遥控器丢远:“你多大了, 还看动画片。”
“我看卡通版的动物世界怎么了?怎么着,你这是见到同族害羞啦?”
纪瑰夏瞪了一眼何晓晓, 拿起茶几上的醒酒器,往杯子里填酒。
“不如我给你改个名字吧,”何晓晓眯着眼打了个酒嗝:“叫纪龟夏, 乌龟的龟。”
“何晓晓!”
纪瑰夏喝酒喝的脸颊通红,闻言凶巴巴的吼了句, 但显然没有一点威慑力。
何晓晓从地毯上爬起来,晃晃悠悠的, 杯中酒差点没洒出来, 她挪到纪瑰夏身边,伸手用力戳纪瑰夏的脑门。
“我问你,傅时一究竟有什么不好?你一次次拒绝人家!上大学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怂过, 你都在家里躲几天了?”
“我要是遇到像这种非我不可的男人, 我早就把人牢牢攥在手里了。你呢?一点不知道珍惜,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纪瑰夏本就有点喝醉了,被何晓晓这么一戳, 更是头晕。
“我没觉得他不好。”纪瑰夏躺在地毯上, 抓了个抱枕搂在怀里, 她盯着已经在转圈的天花板, 像是在自言自语:“相反, 是他太好了。”
“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何晓晓放下酒杯, 伸脚踢了踢纪瑰夏的屁股:“往那边挪挪,我也要躺着。”
何晓晓躺在纪瑰夏身边,突然‘咦’了一声。
“你眼睛怎么红了?”何晓晓凑近,双手捧着纪瑰夏的脸仔细确认,随后傻乐道:“莫不是被我骂哭了?”
纪瑰夏推开何晓晓,吸了吸鼻子:“才不是,想得美。”
“我是被酒辣的。”
何晓晓闻言哼哼两声,显然不相信,她已经被纪瑰夏这个怂货叫到家里来住三天了。
纪瑰夏自从回国后就没去过时代科技,为了躲傅时一,连咖啡店都没开业。
何晓晓正要说话,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找了一圈,最后发现是纪瑰夏的手机响了。
纪瑰夏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接通后是个男人的声音。
“请问是纪瑰夏吗?我们这里是下航区监狱。”
纪瑰夏心上一顿,下意识看了眼身边喝酒的何晓晓,从地毯上站起身,往阳台走去。
“和您确认一下,白志鹏是您父亲对吗?”
阳台的窗开着,微凉的晚风迎面吹来,纪瑰夏酒醒了几分,攥着手机的指尖隐隐泛白。
“嗯。”
“是这样的,白志鹏在狱中晕倒昏迷,已经被送到市第一医院,你在京市吗?医院那边有一份医疗知情同意书需要签字,你尽快赶过去。”
何晓晓靠在沙发上,趁纪瑰夏接电话的功夫,又打开了电视。
“夏夏,谁的电话?”
纪瑰夏路过沙发,走进卧室,拿了件外套,又走出来。
“诶,你干嘛去?”何晓晓见纪瑰夏走到门口穿鞋,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我出门一趟。”
“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何晓晓疑惑道,等了半天,不见纪瑰夏回答:“真要出门啊?你要去哪?我陪你一起去。”
何晓晓说着便要穿鞋,被纪瑰夏拦住。
“不用。我很快回来,你在家等我,你刚刚不是说想吃小龙虾,我正好顺路给你带回来。”
纪瑰夏出了门,才发现今晚风很大,好像突然降了温,身上的外套瞬间被风打透。
好在走出小区,便在路边拦到了计程车。
纪瑰夏坐在后排,被冷风吹了一遭,隐隐地开始觉得胃疼,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十点。
她住的地方离市第一医院有点远,车程要四十分钟,半路上下起雨来,越下越大,雨滴拍在车窗上噼啪作响。
医院门前堵了车,堵了十几分钟也不见挪动,司机明显开始不耐烦,转过身来。
“您看也没离多远,要不您跑几步,我调个头就能走了,否则不知道还堵这里多久呢。”
纪瑰夏看了眼窗外不见小的雨势,从这里到住院楼至少还有几百米,她想拒绝,又听司机道。
“您照顾照顾我,夜班本就挣得少,瞅着还得堵半个小时,我这也是生意,要不我给您抹个零?”
纪瑰夏叹了口气,脱下外套罩在头上:“不用了,您帮我靠个边,我下车。”
司机连连道谢,纪瑰夏刚推开车门,便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一路小跑,抵不住雨势大,跑到住院楼里,身上的裙子全湿了。
这么一折腾,纪瑰夏倒是彻底酒醒了,手里拎着湿透的外套,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到医生办公室。
推开门,办公室里坐了三位医生,纪瑰夏站在门外,还未开口,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三十多岁,斯斯文文的男医生站起来。
“是纪小姐吗?”
纪瑰夏点点头,朝男医生走过去,路过的柜子上贴了面镜子,纪瑰夏往镜子上一瞄,被自己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张医生递了个毛巾过来:“快擦擦,这雨下的急,别感冒了。”
纪瑰夏道谢接过毛巾,坐在办公桌前的旋转圆椅上,开门见山。
“我听说需要签一个同意书?”
张医生点点头:“是这样纪小姐,我先跟您说一下患者的情况。”
“我们几个医生的建议呢,是尽快做手术切除。但即便切除,也无法保证不会继续扩散,这个就要看病人的运气了。”
纪瑰夏握着毛巾,面无表情的低头擦裙子,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禁冷笑了笑。
张医生留意到纪瑰夏的反应,暗暗叹了口气。
“关于病人的犯罪记录,监狱的工作人员之前有和我交代过,但现实情况是病人现在只有你这一位亲属,所以这个字,只能由你来签。”
纪瑰夏抬起头:“那他的手术费呢,他有钱做手术吗?”
张医生闻言停顿了一下。
纪瑰夏看着医生的反应,心里便了然,放下毛巾,嘴角冷笑愈深。
“字,我可以签,但是这个手术费我是不会替他出的。”
纪瑰夏语气冷漠的说完,办公室内一静,其他几位医生都侧目瞧过来。
纪瑰夏迎着好几双打量的眼睛,面不改色的坐在椅子上。
张医生闻言只是略有意外,他转身对另两位同事道:“你们帮我去查个房,等会再回来。”
办公室内只剩下纪瑰夏和张医生。
张医生没急着说话,而是起身到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他回到办公桌前,将纸杯递到纪瑰夏手里。
“纪小姐,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也能明白你的选择。其实关于手术费,我还有些关于病人财产方面的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病人说自己名下有一套别墅,他说如果纪小姐不出手术费的话,他可以把房子卖掉看病,已经托我们联系了中介。”
纪瑰夏神色一变,定定看着张医生,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手里的纸杯被捏变了形,热水洒在手背上,可却感受不到疼。
张医生察觉到纪瑰夏的表情,迟疑道:“是…是什么不妥吗?”
纪瑰夏突然觉得很冷,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她缓缓转身,将纸杯放在办公桌上,双手撑在桌面上借力,她垂着头,努力让自己平静。
张医生站在纪瑰夏身侧,她的长发垂下来遮挡住她的面庞,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知道她在极力克制和压抑自己的情绪。
“手术排期最快也要三天后,纪小姐可以再回去考虑考虑。”
纪瑰夏走出医院,雨还在下,她却没力气再跑,医院门口车越堵越多,喇叭声此起彼伏,车流堵了几百米远。
纪瑰夏打不到车,只能沿着车流反方向走,冷雨浇在头上,起初她还是清醒的,心里的恨也清晰,但后来她就感觉不到冷了,身体里滚烫滚烫的在发热,脑袋里也模糊成了一团。
纪瑰夏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她开门进屋,把何晓晓吓了一大跳。
何晓晓冲到门前:“你怎么不接我电话,都快急死我了,怎么淋成这样啊,你到底去哪了。”
纪瑰夏全身都被雨淋透,头发、裙摆一串串滴着水,她脱下鞋子向卧室走,忽而一个踉跄,还好被何晓晓及时扶住。
“你说话啊,出什么事了吗?”何晓晓扶着纪瑰夏的手臂,触碰到她滚烫的肌肤,心里一惊。
“没事,”纪瑰夏站稳后朝何晓晓笑了笑:“晓晓,我有点困了,先睡一会。”
“你这样睡可不行,我给你放水,你泡个热水澡。”
何晓晓说完,纪瑰夏无力的摇了摇头。
“那要不,我给你煮个姜茶,你喝了再睡。”
纪瑰夏走进卧室,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换上睡衣,回家这一路,她从冷到热,又从热到冷,现下身上在出汗,她却冷得忍不住哆嗦。
纪瑰夏缩进被子里,脑袋似乎有千斤重,沉沉的坠着她的神经,她梦到了外公,在花园里帮她扑蝴蝶,还有纯白色的秋千,椅背上雕刻着镂空蝴蝶翅膀,母亲抱她在膝上,一起荡秋千。
何晓晓煮个姜茶的功夫,回到卧室时纪瑰夏已经睡着了,何晓晓走到床边,将姜茶放在茶几上,慢慢蹲下身,发现纪瑰夏脸颊通红一片,连呼吸声都变得粗重。
何晓晓连忙伸手去摸纪瑰夏的额头,还未触碰到她,手心便已经感受到滚滚的热气。
“夏夏,醒醒,你发烧了。”
何晓晓怎么都叫不醒纪瑰夏,伸手去推她也毫无反应,眼看着她脸颊越来越红,何晓晓急得起身在原地打转,忽然想起什么,跑到客厅抓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通话‘嘟嘟’响了两声,被对方切断,一条短信发过来。
【开会,有事?】
【夏夏发烧了。】
消息刚发过去,通话便回拨过来。
“傅总,夏夏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我俩都喝酒了,我不敢给她随便吃药,我也开不了车…”
何晓晓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通,被傅时一沉冷的嗓音打断。
“你们在哪。”
“在夏夏家里,你…”
何晓晓话未说完,傅时一那边就挂断了通话,何晓晓也不知道傅时一这是什么意思,又跑回卧室,试着叫醒纪瑰夏。
门铃响起,卧室里的何晓晓一愣,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连二十分钟都不到。她连忙起身去开门,果见傅时一身穿黑色长风衣从门外快步走进来。
傅时一直奔卧室,走到床前,脚步顿了顿。
纪瑰夏缩在被褥中间,湿发一缕缕散在印着粉色草莓的卡通枕套上,她的脸颊是不正常的红,额头上全是汗。
傅时一神色一深,他弯下腰凑近纪瑰夏,掌心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后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她似乎有感应,整个人瞬间蜷缩成一小团,身体在打颤。
傅时一立即脱下长风衣裹在纪瑰夏身上,随后将她从床上抱起来,他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托着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肩膀上。
纪瑰夏迷迷糊糊睁了下眼,她看到傅时一深深的眼睛,他抱着她,胸膛暖暖的,薄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和她说话。
纪瑰夏以为自己在做梦,笑着闭上眼睛,有几分贪恋的往傅时一怀里缩了缩。
作者有话说:
乌龟是一种水陆两栖的动物,它们在遇到敌害或受惊吓时便把头、四肢和尾缩入壳内,乌龟不能脱离外壳而生活(节选百度百科)
推个古言预收《疯帝》
宫里有一座高台,名为雀阁,是整个皇宫的禁忌。
传闻,里面住着废太子妃。
有宫人误入见过里面的女子一面,只道那女子活得很惨,白衣染血,不人不鬼。
***
六王夺嫡,最年幼的七皇子成了后起之秀,异军突起,坐上皇帝宝座。
新帝性情狠戾,登基之初,诛尽先太子党羽,包括太子妃一族。
人人都道先太子妃早死了,对谣言付之一笑。
付卿音也觉得自己早死了,死在三年前,新帝掳她入雀阁的那一刻。
***
没有人知道,新帝还是皇子时,便觊觎着太子妃。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得到她,他千方百计的想要取代太子。
他成功了,太子被废,可她宁愿嫁给废为庶人的王兄,对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
他开始嫉妒,疯狂,暴虐。
在本该是她与废太子的新婚之夜,将她掠入深宫,困入雀阁。
他知道,在她眼中,他就是一个觊觎旁人珍宝的小偷,卑鄙又无耻。
可那又如何。
他站在雀阁外,将门落锁。
他告诉自己。
她是他的了。
(初稿文案,追妻火葬场,喜欢的小可爱戳作者专栏可收~)
第15章
医院的吸顶灯将走廊照得通亮, 病房的门悄悄关合,傅时一和何晓晓一前一后走出来。
“怎么回事?”
傅时一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何晓晓透过门上的窗子,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她叹了口气, 将之前纪瑰夏接了个电话就突然出门的事如实说了一遍。
傅时一的眉头更紧:“谁的电话?”
“我倒是真的看到了一眼, 本市的号码,但是没有备注, 不知道是谁。我问了夏夏好几次,她都不告诉我。”
傅时一回头,窗子内透着微弱的光。
“你先回去吧, ”傅时一转身,手扶在门把手上:“司机在楼下, 让他送你。”
何晓晓想了想,点头:“那我明天早点过来。”
傅时一推门走入病房, 刻意放轻脚步, 缓缓朝病床走去。
病房很大,只亮了一盏床头灯,纪瑰夏躺在病床上, 脸颊的红稍退, 睡得很沉。
傅时一摸了摸纪瑰夏的额头,继续用温毛巾替她擦拭手心脚心,做着最原始的物理降温。
一直到凌晨, 天际隐隐泛白, 纪瑰夏的体温才慢慢下降, 但变得更加怕冷, 傅时一从卫生间洗了毛巾回来, 便见纪瑰夏侧身缩在床边, 眉心蹙着,嘴唇泛白,像婴儿一样蜷缩抱着自己。
傅时一停住脚步,在床边立了片刻,他放下毛巾,关掉床头灯,病房里暗下来,他绕到另一侧,掀开被子上床,手臂一伸,将纪瑰夏从另一头捞到怀里。
傅时一低头,看着怀中一团温热的人,她脸颊粉粉的,呼吸一深一浅,鼻尖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抬手,指腹又轻又缓的擦过她的肌肤。
她枕着他的手臂,紧贴着他的胸膛,乖得像只小猫,似乎是感觉到了暖和,蹙着的眉心渐渐松开,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最后找到个舒服的地方,便一动不动了。
傅时一抬起头,望着医院空旷的天花板,连他自己都无意识的暗暗叹息一声。
他微微缩紧手臂,将纪瑰夏更用力的抱在怀里。
傅时一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快速抓到手机挂断,然后看向怀中的纪瑰夏,见她还沉睡着,松了口气。
手机很快又震动起来,傅时一看到屏幕上‘赵长安’三个字,才意识到是纪瑰夏的手机。
来电的名字有些刺眼,傅时一盯看片刻,下床走到窗户前,手指滑动屏幕接听。
“小夏,抱歉,我昨晚应酬喝多了,没看到你的微信,你要找我说什么事?”
傅时一站在窗前,天色大亮,视线向下,医院花园里人来人往,抬头望向远处,云层间日出朝阳分外刺眼。
“喂?小夏?你在听吗?”
“她在医院。”
傅时一收回视线,冷冷开口。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好一会赵长安疑惑的声音传来。
“是…傅总吗?”
“嗯。”
“怎么是您接电话?啊,不是,小夏怎么了?她怎么在医院?她在哪个医院啊?”
“你找她有事吗?”傅时一语气俨然不耐烦。
“有…有,她昨晚上给我发微信说有急事找我,她现在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
傅时一心间涌起一股烦躁,抬手捏了捏眉心,将医院地址告诉赵长安,便挂断电话,转身发现病床上纪瑰夏已经醒了。
纪瑰夏刚睁开眼睛时有些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害怕,就先听到了傅时一的声音。
纪瑰夏从床上坐起来,怀里抱了团被子,看到傅时一站在窗边接电话,昨晚的记忆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他挂断电话,转头看来,四目相对,纪瑰夏心想原来不是梦啊。
傅时一朝病床前走去,他先将手机放到床边的柜子上,随后垂眼去看床上的纪瑰夏。
她缩在雪白的被褥间,仰头看过来,脸颊粉扑扑的,耳边是几缕不听话的卷发。
傅时一面色沉着,伸手将掌心覆在纪瑰夏脑门上,停留一阵,温度已经降下来。
纪瑰夏像是被傅时一的动作按了暂停按钮,她僵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他的掌心移开,她的眼睫才迟缓的眨了两下。
傅时一按了下护士铃,随后拿起柜子上的保温杯,倒了杯温水递到纪瑰夏面前。
傅时一不说话,纪瑰夏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接过杯子,匆匆瞄了傅时一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便埋下头小口喝水。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她回国那天,想到那晚在安全通道的种种,耳朵已经不受控制的热起来。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傅时一突然开口,嗓音不甚愉悦,纪瑰夏正出神,闻言一愣,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的反应,胸腔里的那团无名火愈演愈烈,更加无处安放。
护士敲门走进来,带来抽血的器具。
纪瑰夏神色一变,她手里抱着杯子,手肘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这是要干什么?”
“您昨晚高烧,给您化验一下血常规。”
“不用了,我就吃点药就行了。”纪瑰夏看着已经给针头拆封的护士,连忙拒绝。
傅时一大学时就知道纪瑰夏怕扎针,能躲就躲,集体打疫苗,她也是一位让一位,一直排到最后,不得不打了,才肯咬着牙上前。
傅时一垂手站在床前,看着见了针头脸色都白了的纪瑰夏,胸口闷气未散,懒得管她。
护士面上笑眯眯,却直接拿走纪瑰夏手里的杯子,然后拉住纪瑰夏一只胳膊,就不容商量的开始绑压脉带。
护士拿起针,还不忘笑着“威胁”一句:“不要乱动哦,不然针会折在血管里。”
纪瑰夏闻言,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睁睁看着针尖触碰到肌肤,就要扎下去,眼前忽然一暗,温热的手掌从身后来,蹭过她的耳廓,盖在了眼睛上。
“怕还盯着看。”
傅时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像是在责备。
纪瑰夏出神的功夫,针扎进肉里,疼得她咧嘴。
何晓晓提着早餐进来,就看见床前一幕,护士弯腰抽血,纪瑰夏嘴咧了老大,表情管理扣一百分,傅时一站在纪瑰夏身后,一手将人环在怀里,一手蒙住她的眼睛。
何晓晓顿时觉得自己很多余,在原地站着不动,等护士抽完了血,才慢慢走上前。
纪瑰夏压着棉棒,眼睛红红的,看向走来的何晓晓,终于想起来问。
“我怎么在医院啊?”
何晓晓瞄了眼傅时一的脸色,才回道:“你还好意思问,你昨晚上跑哪去了,回来就发烧,吓死我了,还好有傅总过来把你送医院,还守了你一夜。”
傅时一守了她一夜?
纪瑰夏怔了怔,眼睛往傅时一身上瞟了下,又快速收回。
何晓晓将粥碗递向纪瑰夏:“你昨晚上到底去哪了?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纪瑰夏手里还压着棉棒,也不知道血还冒不冒,迟疑的功夫,粥碗被傅时一接了过去。
面对何晓晓的疑问,纪瑰夏抿了抿嘴唇,没接话,转头看向傅时一,他侧着身子坐在床边,一手托着碗底,一手掀开盖子,又拆开餐具,用勺子盛了粥,他先低头吹了吹,然后抬眼看来,将勺子递到她唇下。
纪瑰夏感觉耳朵在发烫:“我自己…”
傅时一看来的眼神不见多温柔,她话未说完,他就是耐心不足的打断:“张嘴。”
何晓晓瞬间觉得自己更加多余了,她看了看天花板,又玩了玩手指甲,很快,比她更多余的人来了。
赵长安一手提果篮一手抱鲜花从门外进来。
纪瑰夏看着前来的赵长安先是一愣,随后渐渐反应过来傅时一刚才那句‘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傅时一听到声音,侧眸看了眼来人,面色不改的继续喂纪瑰夏喝粥。
何晓晓就算了,现在赵长安也来了,纪瑰夏实在没办法厚着脸皮让傅时一继续喂下去。
“我自己喝。”
纪瑰夏扔了棉签,抬手要接过粥碗,结果被傅时一躲开,他蹙眉,手里的勺子直接贴到她唇上,带了些强迫了意味。
纪瑰夏只好张口将粥喝下去,紧接着道:“我饱了。”
傅时一闻言,目色沉沉的审视纪瑰夏片刻,突然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
他放下勺子,抬手朝她靠近,指腹压在她的唇瓣上,来回揉搓两下,擦拭掉沾染的水渍。
纪瑰夏瞬间脸红。
傅时一收手,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将粥碗放到柜子上,他扫了一眼还怔愣着的纪瑰夏,转身视线淡淡的落在赵长安身上。
赵长安进门便撞见此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向傅时一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走上前:“小夏,你这是怎么了?”
经傅时一这么一弄,纪瑰夏心里莫名尴尬起来。
“没什么,就是小感冒。”
纪瑰夏话落,病房里安静了片刻,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昨晚没看到你的消息,”赵长安将花束和果篮放在柜子上面:“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纪瑰夏听到赵长安的询问,低头迟疑片刻,再抬头时,她看向傅时一和何晓晓。
“我想…我俩单独聊聊。”
何晓晓一愣,待反应过来,偷偷觑了眼傅时一的脸色。
“那正好我就先走了啊,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何晓晓拿起手袋,暗吐了下舌头,转身往外走。
傅时一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他单手踹在口袋里,垂头目色深深地注视着纪瑰夏。
纪瑰夏触到傅时一的目光,逃避的低下头,耳边响起脚步声,她察觉到一旁的身影离开。
病房的门被从外关上,纪瑰夏没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感觉心头压下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气。
“我昨天接到监狱电话,他住院了。”
赵长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闻言顿了顿,接着一下子明白了是什么事。
他与纪瑰夏相识,源于五年前一场谋杀案。
那是一件震惊业界的案子,最初只是一件寻常的遗产纠纷案子,后来越调查越深入,发现了端倪,最后警方介入,查出了藏匿在背后的一起蓄谋已久的谋杀。
那个案件的两位当事人,正是纪瑰夏的父母。
被害者是她的母亲,而凶手是她的父亲。
阳光暖暖的从窗子照进来,纪瑰夏坐在病床上,光照在肌肤上,有些刺目,她垂着头眯了眯眼,许是生病的缘故,她的侧影看起来分外脆弱。
赵长安看着纪瑰夏,眼前的身影忽然与记忆中的重叠起来。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律所,她也是这般垂头坐在一楼的长椅上,那天天气特别好,碧蓝天色如洗,她身后铺满阳光,他远远的望过去,一道侧影足矣惊艳。
那时他以为是哪个背着经纪人跑出来的大明星,他走过去,试探的叫记录单上的名字。
她闻声慢慢抬起头,目光相对,他触到她眼底神情,那么悲怆那么易碎,他心头一颤,不由想,便是明星,也是个落了难的明星,她憔悴的模样,与光鲜亮丽毫不沾边。
赵长安回神,纪瑰夏现在的状态与五年前很像,他不禁担心:“小夏,医生怎么说?”
纪瑰夏大致将昨晚的情况讲给赵长安,说到最后,她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外公留给我妈妈的房子,是被他骗走的,他害死了我妈妈,当年没有判他死刑,现在他竟还妄想用我妈妈的房子救命,他在做梦。”
赵长安看到纪瑰夏眼底泛起的红,连忙站起身,抬手抚了抚她的背,安慰她冷静下来。
赵长安叹了口气:“可是,从法律上来讲,他的确有权处理那栋房子,他为了救命,赔钱也要卖。”
“小夏,别为难自己,他的人生已经与你无关了,这件事你不要管。”
“不行。”纪瑰夏仰头看赵长安,微红的眼底带着执拗:“那栋房子里有我和妈妈的记忆,我不能让它卖掉。”
“那你是怎么想的?”
赵长安见纪瑰夏如此坚定,猜她心里多半已经有了想法。
“我想请你帮我拟个合同,房子我按照市价买,他拿钱救命,就当我还他给的半条命,从此以后,他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赵长安闻言有些迟疑:“小夏,那虽是个老房子了,但在那个地段,这些年京市的房价一直在涨,你一时能拿出这么多钱吗?”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纪瑰夏侧头看向赵长安:“你尽快帮我拟合同,这件事除了你我不知道再找谁帮忙,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我明白,你放心。”赵长安说完,看着纪瑰夏迟疑了片刻,随后缓缓开口:“我手里攒了些积蓄,要不你先拿去急用?我积蓄不多,肯定买不下那栋房子,不够的你再找何晓晓凑一凑?”
纪瑰夏闻言愣了愣,她看着一脸认真的赵长安,突然一笑。
原本因为白志鹏的事情,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两个人的情绪都很低沉,纪瑰夏这样一笑,反倒让赵长安也愣了。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赵长安抬手挠了挠额头。
纪瑰夏笑着问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朋友可以给你带来快乐,可以给你陪伴,是最懂你的人,除非有一天,你和他借钱。”
赵长安被纪瑰夏逗笑了,无奈摇了摇头:“小夏,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纪瑰夏笑着拒绝:“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赵长安听着纪瑰夏客客气气的态度,暗叹了声,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他不知道纪瑰夏怎么才能在短短两天里凑出那么一大笔钱,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很突兀很意外,却让他一愣。
赵长安下意识朝房门处看了一眼,回头再看纪瑰夏,心里存了些犹疑,他踟蹰许久,终究没能将怀疑问出口。
赵长安赶回律所拟合同,房门一关一合,傅时一从外面走进来。
耽搁这么一会,何晓晓送来的粥凉了,傅时一收拾了一下餐具,看到一旁赵长安送来的花束,嫌弃的皱了皱眉,扬手扔远。
“想吃什么?”傅时一转身问纪瑰夏。
纪瑰夏暗暗观察傅时一脸色:“我觉得我好了,我想回家。”
“是么,”傅时一挑了挑眉:“急什么,反正咖啡店还在歇业,你既无事忙,就住院多观察几天。”
他眼睛看着她,停顿片刻,话锋一转:“还是说,你就喜欢待在家里?”
纪瑰夏听出来了,傅时一这话是在内涵她。
自从那天晚上,她就一直躲在家里,她承认她确实是在躲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关系就像是列车脱了轨,不在她预料中,也不受她控制。
纪瑰夏看着傅时一,底气不足的辩了句。
“我真的得回家,不能住在这里。”
傅时一恍若未闻,拿起手机:“你是想吃海上酒楼的早餐还是茗四季?”
铃声响起,傅时一看了眼屏幕,接起电话向外走。
没走几步,袖口突然一沉,傅时一停住脚步,转过身,他的视线先落在袖子上,那上面正抓着一只雪白的小手,随后他的视线上移,慢慢落到纪瑰夏脸上。
作者有话说:
18号要上夹子,当晚十一点准时更,谢谢大家支持!
第16章
纪瑰夏手比脑子快, 抓住傅时一袖子那瞬就后悔了。
她仰头对上傅时一的视线,想了想,没松手, 反而抓的更紧了些。
“我真的得回家。”
傅时一闻言先挂断电话, 转过身冷漠开口:“松手。”
“我都退烧了, 我保证回家乖乖吃药,行吗?”
这种事情还要征求同意, 纪瑰夏觉得自己很冤,可偏偏要是傅时一不答应,她连病房的门都出不去。
纪瑰夏等了半天, 见傅时一不说话,抓着他袖子的手晃了晃。
“求你了。”
傅时一神色微变, 眯起眼睛,他忽而俯身, 缓缓朝纪瑰夏靠近。
纪瑰夏见状身体一僵, 瞬间松手,向后缩了缩。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的反应,俯身的动作一缓。
“不行。”
“凭什么不行?”
纪瑰夏抱臂在胸前:“你是警察吗?管那么宽?”
傅时一近距离观赏纪瑰夏变脸的速度, 前一秒还撒娇求情, 这一秒眉毛眼睛全冷下来。
傅时一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唇角。
“你没有看到采访吗?”
纪瑰夏不解蹙眉:“什么?”
“我不是说过,我在追你吗?”
傅时一话落,趁着纪瑰夏怔愣的功夫, 掌心摸了摸她的额头。
等纪瑰夏回神, 傅时一已经出了病房, 顺带关了房门。
纪瑰夏反应了好一会, 也没反应过来傅时一的回答和她的问题到底有什么关联, 反倒是自己又上了套。
纪瑰夏气恼的揪了揪自己发烫的耳唇, 掀开被子,踩着拖鞋下床,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鞋子和衣服,纪瑰夏低头往身上瞅了瞅,发现她穿的还是昨晚的睡衣。
纪瑰夏仔细回忆了下昨晚,她好像就是这么被傅时一抱上车,又这么抱进医院的。
傅时一推门进来,就看见纪瑰夏站在病房中央,低头琢磨着什么。
他刚刚去找了护士,化验结果出来了,白细胞没有升高,初步判断没有因为发烧引起炎症,可以不住院挂水。
纪瑰夏听到动静,回头看走进来的傅时一,转身主动走过去。
“昨晚谢谢傅总,要是没有傅总送我来医院,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就是这住院也挺贵的,我回家吃点药就行了,傅总您忙了一晚上,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傅时一垂眸看身前的纪瑰夏。
他出门不过两分钟,她的脸色又变了,不但不横眉冷对了,还感谢起他来了。
傅时一有时觉得,他拿纪瑰夏是真的没有办法。
他转身走向衣柜,纪瑰夏也跟了过来。
“等下就去办出院吧,改天,我一定登门感谢傅总出手相救。”
傅时一拿出风衣,转身的瞬间,身后的纪瑰夏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傅时一沉着脸色,展开风衣,裹在纪瑰夏身上。
于他合身的大衣,到纪瑰夏身上快要拖地,像是套了个大好几码的斗篷。
傅时一眉心不展,沉沉的吐了个字。
“走。”
纪瑰夏心里一笑,拢了拢身上的长风衣,像个乖学生,跟在傅时一半步之后,办了出院,坐电梯下楼,一走出医院大楼,眼熟的车就开了过来。
傅时一拉开后车门,手臂搭在车门上,朝车内扬了扬下巴。
纪瑰夏原想着出了医院就和傅时一分道扬镳,见状只好挪着脚步,在傅时一的注视下,低身钻进车里,她刚坐稳,车门被傅时一重重关上,他绕到另一侧,开门坐了上来。
纪瑰夏和前面司机报了地址。
汽车平稳的驶离医院,一路上无人说话,沉默一直延续到纪瑰夏下车。
纪瑰夏刚推开车门,手腕便被傅时一抓住。
纪瑰夏小心翼翼看过去,怕傅时一临时变卦。
“怎么了傅总?”
“回家乖乖躺着,哪都不许去,听到了吗?”
纪瑰夏点头:“听到了。”
腕上的手一松,纪瑰夏立马迈腿下车,关上车门,头也不回的溜进小区。
傅时一坐在车内,透过车窗看着纪瑰夏小跑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他收回目光,闭上眼睛,仰头靠在靠枕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前排司机透过倒车镜询问:“傅总,等下去哪?”
傅时一闻言睁开眼,想了想,报了个地址。
*
纪瑰夏回到家,赵长安已经将初步拟好的合同发到了邮箱里,她点开看了看,目光在空白的金额那栏停留一阵。
纪瑰夏退出邮箱,打开联系人列表,下滑到“J”,她看着备注上‘舅舅’两个字,抬手拨通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纪瑰夏结束了和纪照申的电话,给赵长安发去消息,说资金的问题已经解决,希望他代表她出面,尽快走合同。
赵长安发来语音:“小夏,有些细节条款我们需要当面聊聊,你还在医院吗?我去找你?”
纪瑰夏不好意思再麻烦赵长安来回跑,发去消息:我回家了,等下去律所找你。
纪瑰夏洗了个热水澡,今天不冷,但鉴于昨晚发烧,她选了件长袖,出门前路过沙发,看到搭在上面的傅时一的风衣,纪瑰夏又折返回去,取了个衣架,将傅时一的衣服挂到阳台,打算洗完了再还回去。
纪瑰夏整理好一切,出门前照了照镜子,除了因为生病脸色有些苍白,其余从头发到衣服她都很满意。
纪瑰夏从包里掏出口红,淡淡涂了一层,随后弯腰穿好鞋,解了房门反锁,压下门把手,推开房门的瞬间,纪瑰夏僵在了大门口。
傅时一手里提着海上酒楼的外卖保温箱上楼,他还未来得及敲门,房门就先一步在他面前敞开。
纪瑰夏怔怔看着出现在门外的傅时一,对上他沉冷的眼睛,她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把迈出的右腿收回去,还是该把左腿也迈出来。
纪瑰夏就这般一脚在门外一脚在门里,僵在了门口,身前的傅时一不说话,寂静的楼梯间,微信消息的声音分外清晰。
傅时一垂眼看向纪瑰夏的手机屏幕,赵长安的消息正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目光上移,傅时一看到纪瑰夏涂了口红的嘴唇,眯起眼睛。
纪瑰夏懵了一会,回过神正要说话,却先听到傅时一冷笑。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见他?”
“昨晚淋着大雨也要找他,现在发着烧还要去见他。”
“纪瑰夏,他除了一张小白脸有什么好?”
“还是说,你就这么喜欢小白脸?”
纪瑰夏被傅时一劈头盖脸说了一通,起初有点蒙,后来反应出他话里的意思,纪瑰夏又有点生气,她很想反驳,若是论长得好看,他自己难道不是比赵长安更“小白脸”吗?
可是纪瑰夏仰头看到傅时一阴郁的眼神,知道他是真的生气,她不敢开这个玩笑。
“不是你想的这样…”
纪瑰夏小声解释。
“我是有重要的事找他办。”
“是么,”傅时一冷笑了笑:“那先吃饭,吃完饭再去。”
傅时一朝前迈了一步,纪瑰夏被迫选择把门外的右腿收了回去,她跟着后退一步。
“我真的赶时间。”
纪瑰夏底气不足的开口,正想着和傅时一商量回来再吃,她话落瞬间,彻底把傅时一激怒了,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眼前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已经被傅时一按在了墙面上。
“你赶时间吗?”
傅时一俯身逼近,声音含着危险,彼此的唇近在咫尺,他只需再稍稍低头,便能尝到她唇上的甜。
纪瑰夏大脑空白一瞬,僵着身体动也不敢动,闻言木偶一样摇头。
“那要不要先吃饭?”
他又逼近几分,呼吸交织,只差毫厘。
滚烫一寸寸爬上脸颊,纪瑰夏心脏快要跳出来,她甚至都不敢点头,只有细小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要…”
傅时一闻言低笑一声,称不上愉悦,甚至有些冷,他放开纪瑰夏,率先转身走入房子里。
纪瑰夏整个人还僵在原地,背靠着墙壁,双手捂在胸口,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她的房子不大,简单的一居室,开放式的厨房通着阳台,餐桌就放在厨房中央。
纪瑰夏走过去的时候,傅时一已经坐在了餐桌前,将粥和菜一样样摆出来。
纪瑰夏埋头坐在餐桌前,一声不响的吃饭。
海上酒楼的早餐卖的贵是有道理的,她原本没什么胃口,可是喝了几口粥,吃了两口菜,忽然就觉得自己真的饿了。
傅时一的视线越过纪瑰夏头顶,看向玻璃拉门外,阳台里正随风摇摆的风衣。
傅时一的视线在风衣上停顿片刻,移眸看向身前的纪瑰夏。
“一会我送你过去。”
纪瑰夏闻言抬起头:“不用了。”
她话落,对上傅时一微冷的眼神,咬了咬嘴唇:“真的不用了。”
“纪瑰夏。”
傅时一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向后,倚在靠背上,他看来的眼神十分认真。
纪瑰夏见状莫名紧张起来,捏着勺子的指头紧了紧。
“我知道你藏着事情,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去追问,也不会探查。”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
“我只做一件事,就是看着你,以免你再犯蠢糟蹋自己的身体,浪费医疗资源。”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恢复早六点更新~
第17章
傅时一开车将纪瑰夏送到了远藤律所楼下。
车子停下, 纪瑰夏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扭头看身旁的傅时一,欲言又止。
傅时一察觉目光, 转头看来:“怎么?”
“没什么。”
纪瑰夏抿了抿嘴唇, 拿起膝上的手袋, 推门下车。
远藤律所占地三层,赵长安的办公室在19楼, 纪瑰夏乘电梯上楼,路过忙碌的公共办公区域,敲开赵长安办公室的门。
“你来的正好, 我刚把合同印出来。”赵长安从打印机前走来,顺路给纪瑰夏倒了杯水。
纪瑰夏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接过打印好的合同翻阅了一遍。
“我不想见他,房子的事只能请你帮忙去谈, 要不我们俩先签一个委托合同?”
赵长安点头:“好。你那边资金什么时候会到?我明天下午有空, 先和他谈一谈价格,再联系你。”
“资金最快要后天,”纪瑰夏拿起笔, 在赵长安推来的委托合同上签了字:“我听说你如今的代理费是按照案子金额抽成?你算出个具体金额, 到时我一并付给你。”
赵长安拿起纪瑰夏签好的委托合同,放进抽屉里,抬头时绷着脸佯装生气。
“小夏,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 举手之劳的小事, 你还要和我分的这样清楚吗?”
纪瑰夏愣了愣, 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可我已经欠你太多人情了。”
赵长安见纪瑰夏当真了, 连忙笑起来:“你要想感谢我, 就请我吃饭吧。”
“而且若真按你说的算法收代理费,让同行们知道我帮忙代理买个房就挣了几百万,他们恨也得恨死我了。”
赵长安又和纪瑰夏确定了一些细节,眼看快中午了:“走吗,请你吃公司食堂。”
纪瑰夏想到还等在楼下的傅时一,寻了个理由拒绝。
“改天,我请你饭。”
此后几天纪瑰夏都奔波忙碌在律所、银行和产权处之间。
傅时一每天陪她辗转各处,如他所说那般,他从未对她做的事情提出半句疑问,他只是负责将她送到目的地,然后坐在车里等候。
手术排期前一天,张医生打来电话,叫纪瑰夏来医院签医疗知情同意书。
纪瑰夏签完字,张医生问了句。
“他就在上一层的病房,你要去见一面吗?”
纪瑰夏几乎毫无犹豫:“不用了。”她拿起桌子上的手袋转身欲走,又被张医生拦下。
“我留纪小姐一个微信吧,后续手术情况方便告知给你。”
纪瑰夏看着张医生,笑了笑:“还是不留了,后面若有需要我出面的事情,监狱会及时通知我。”
张医生听懂了言下之意,无奈一笑:“那纪小姐就当是我私人的请求,我想加您的微信,可以吗?”
纪瑰夏虽然不懂张医生如此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再一再二不再三,她还是拿出手机与张医生互加了微信。
纪瑰夏走出医院,仰头望着天空,忽然觉得松了口气,那块压在心头多日的巨石消失不见了。
纪瑰夏慢慢收回视线,站在台阶上,看向医院的停车场,她很快找到傅时一的身影,他的视线刚巧也望过来,他倚着车门,颀长的身影沐浴在阳光里,纪瑰夏走下台阶,快步朝傅时一走过去。
傅时一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纪瑰夏,待她走近了,低头熄灭了指尖的烟。
“等久了吗?”
纪瑰夏走到傅时一身前,见他将烟盒收入口袋里。
“不久。”
傅时一倚着车门未动,目光锁在纪瑰夏的脸上,察觉出她眉眼间的几分轻快,他的视线停留片刻。
“等下去哪?”
“回家。”纪瑰夏笑了笑。
傅时一闻言出神片刻。
“回家。”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自言自语。
开车回家的路上,纪瑰夏坐在副驾驶倚窗出神。
她忆起小时候,在家里的花园乱跑,一身雪白的裙子摔进泥潭里,她以为定要挨一顿责骂,可母亲把她从花坛里抱出来,瞧她一身污泥,只弯腰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倒是外公拄着拐走过来,看到被她压倒一片的幼苗,气的用拐杖捶地。
遇到红灯,傅时一停下车,侧头看身旁的人,纪瑰夏靠着车窗,眼睛看着近处,她神情不动,嘴角带着笑。
“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纪瑰夏听到傅时一的声音,回过神来,看到挡风玻璃外,远处红灯下排了长长的车队,她摸了摸脸颊。
“有吗?”
“在想什么?”
纪瑰夏转头看向傅时一,对上他的目光,抿了抿嘴唇。
“我在想明天要开业了。”
傅时一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纪瑰夏扭头看了看小区大门,一点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她又扭头去看傅时一,心里纠结一阵,最后还是只说了句。
“再见。”
傅时一单臂撑在方向盘上,闻言侧身看向纪瑰夏,不置可否。
纪瑰夏又迟缓了几秒钟,手先摸到车门开关,她打开车门,一点点转回头,拿起膝上的手袋,低身下车。
纪瑰夏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此刻有些乱,她关上车门,转身向小区大门走。
风迎面吹来,带着几分初秋的凉爽,纪瑰夏没走几步,听到身后车门关合的声音。
“纪瑰夏。”
傅时一的声音随风飘到耳朵里。
纪瑰夏脚步一停,没有转身,她能很清晰的听到,身后沉稳而有节奏的步伐。
傅时一走到纪瑰夏身后,低头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抱住她的肩,将人转了过来。
纪瑰夏随着傅时一的动作一怔,等她转过身来面对他,还未回神,脑门上忽然一热。
傅时一抱着纪瑰夏的肩膀,俯身亲她的额头,只是须臾,蜻蜓点水后缓缓离开,他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嗓音沉稳和平缓,像是在说一件正经事。
“嗯,不烫了。”
纪瑰夏反应过来,脸颊迅速红了起来,她微微低垂着脑袋,眼睛向下落在两人咫尺相对的鞋尖,耳朵里,心跳声不争气的乱了起来。
*
咖啡店歇业了近半个月,今日重新开业,三款特调一上午卖空,磨豆机的豆舱空了装满,没两个小时又空了。
这一个上午,光是特调的预订单就有几百杯,纪瑰夏忙的晕头转向的同时,又不禁感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饥饿营销”的魅力吗?
熬过了午高峰,纪瑰夏终于得空喘口气,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很快找到与傅时一的对话框。
纪瑰夏斟酌了一下,发了消息过去:你在办公室吗?
傅时一很快回复。
【怎么了?】
【你的外套我洗好了。】
过了半分钟,傅时一才又回了消息。
【我在机场,出差。】
纪瑰夏看到屏幕上‘出差’两个字,有些出神。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纪瑰夏看到自己下意识打出的一行字,吓了一跳,连忙删除。
她考虑了一下,又重新编辑。
【那我拿给你的秘书?】
纪瑰夏的消息还未来得及发出去,傅时一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等我回来。】
短短四个字,却好像带着温度,纪瑰夏感觉心口有些发烫。
傅时一说的等他回来,应该是在说等他回来再把衣服还给他吧。
纪瑰夏出神的功夫,杰拉德的微信视频打进来。
杰拉德就是纪童口中浮夸的美国华裔,从小在美国长大,他还有个中文名叫李北京,是他自己起的,他说他最想去的城市就是中国北京。
纪瑰夏宁愿叫他杰拉德。
“亲爱的夏,新版机器生产出来了,我已经给你邮了一台过去,之前那台就和我送你的玫瑰葬在一起吧。”
纪瑰夏已经习惯了他的浮夸,道了谢顺便说了小唐朋友想买烘焙机的事。
视频里,杰拉德端起咖啡杯与纪瑰夏云碰杯。
“好说,看你面子,一律八折,他要几台?”
“我具体问问再告诉你。”纪瑰夏随手拿起外卖纸杯敷衍的和他碰了碰。
“对了,你知道吗,WBC赛方前几天出事了。”
“我没关注,怎么了?”
杰拉德又喝了口咖啡:“就你这届,前几天有人举报,说有拿了名次的选手作弊,买通了赛方的人,在水里动了手脚。”
咖啡制作,除了咖啡豆本身,萃取咖啡的水也尤其重要,水是否干净,是否甘甜,都会对咖啡液最后的品质产生影响。
这种影响,放到顶级赛事里,选手们的水平本就相近,胜负的区分也往往藏在细节间,便更会被数倍放大。
纪瑰夏听得一愣,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事。
“那最后查出来了吗?”
“查了好几天,最后赛方高层出了公告道歉,算是承认了。”
“那作弊的人是谁?”
“没公开,”视频里杰拉德耸了耸肩:“只是处理了那个受贿的工作人员,听说是因为选手有些背景在身上,就给压了下来。”
“前阵子闹的可凶了,你竟没听到一点消息?我还以为你会比我多知道些小道消息呢。”
纪瑰夏摇摇头:“我前几天一直在忙着处理家中杂事。”
“什么杂事?人生大事吗?可是你谈男朋友了?那我会很伤心的。”
纪瑰夏看着视频里又开始做作的杰拉德。
“…这边忙,挂了。”
视频通话挂断,杰拉德发了个伤心的表情,又转来一条外媒新闻,是这次关于WBC赛事作弊的报道。
纪瑰夏点开大致浏览了一下。
经杰拉德这么一打断,纪瑰夏再点开与傅时一的界面,将对话框里没来得及发出去的字一个个删掉。
她犹豫着怎么回复,又想傅时一或许已经起飞了。
张医生突然发来三条微信。
【纪小姐,你好。】
【手术成功。】
【未来三个月在观察期。】
纪瑰夏看着张医生的消息,忍不住皱眉,搞不懂这人究竟什么意思。
她早已经明言说了不想听到白志鹏的任何消息。
她能明白他身为医生可以对患者一视同仁,哪怕对方是个杀人犯。
可是她做不到,她不能原谅一个杀死她妈妈的凶手。
纪瑰夏皱着眉头删除了对话框,退出微信,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
纪瑰夏没想到之前被她抛诸脑后的赛事丑闻,会在几天后兜兜转转的落到她脑袋上。
以至于咖啡店被一群媒体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时,她整个人还在懵怔的状态。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傅时一回京市那天在下雨。
他不喜欢下雨天, 因为总会让他想起母亲过世那日,但今天看着车窗外的雨丝,他的心情却没那么低落。
傅时一点开微信, 看着聊天框里, 他与纪瑰夏对话消息还停留在上周。
司机将车停在时代科技大门口, 傅时一推门下车,看见一楼关门的咖啡店, 皱了皱眉,叫来保安询问。
“怎么没开业?”
保安这次知道的可比上次清楚,将昨天亲眼所见的盛况绘声绘色的向傅时一描述。
傅时一的眉头随着保安的话越皱越紧。
沈漾闻讯从楼上赶来, 听到保安正在向傅时一讲述,是怎样有人混在其中往纪瑰夏身上砸鸡蛋的, 讲砸碎了好多东西,人挤得太多还把吧台上的咖啡机撞倒了, 十几万的机器‘啪’一下砸在地上, 砸了个大窟窿出来。
保安说到激动处,还忍不住爆了个粗口:“我靠,我从来没见过那场面, 跟拍电视剧一样。”
沈漾觑着傅时一的表情, 连忙拦住还要继续说下去的保安。
傅时一脸色阴沉如铁,看向沈漾:“这事你知道吗?”
“我昨天下午正好在公司,你放心, 纪瑰夏没事, 我带了保安把她从侧门护出来的。”
“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傅时一嗓音俨然带了怒。
沈漾下意识想说‘你不是在谈项目’, 可触到傅时一的眼神, 抬手挠了挠额头, 心虚的移开眼睛。
傅时一转身, 快步上车。
司机从后视镜观察到傅总的脸色,心里不由紧张起来,听到地址,连忙发动车子。
傅时一拨通电话,发现纪瑰夏关了手机,窗外雨丝飘落,保安描述的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傅时一只觉心烦意乱,沉声催促。
“再开快些。”
沈漾在微信里向傅时一解释了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现在还在发酵,今天纪瑰夏虽然没开业,但还是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记者,他派了保安赶了好几次,到了下午才消停些。
沈漾又转来几条网上热度很大的新闻,都是在说今年的WBC冠军疑似作弊,还截图粘贴了一些WBC官方公告。
傅时一看着报道的内容,忍不住皱眉,向下翻阅网友的评论更加不堪入目。
【真是给中国人丢脸!】
【之前还一堆人夸她是美女呢,搞不好这个冠军是怎么贿赂来的。】
【我还挺喜欢她的颜,竟然是作弊?真的假的?】
司机开车到小区外,车还未停稳,傅时一已经推门下车,健步如飞直奔单元楼,看到电梯停在二十多层,傅时一已经无心再等下去,转身拉开安全通道的铁门,一步三阶向楼上跑。
傅时一一口气跑上十层,压着胸膛起伏,抬手敲门,里面久久没有动静,他又拨通电话,纪瑰夏仍是关机。
一股让不安的情绪从心头冒出来,傅时一不由加重力度,继续敲门。
“纪瑰夏,是我,开门。”
‘吱呀’一声,邻居的门开了。
大妈开口喊道:“你快别敲了,都把我孙子吓醒了。你找那家的姑娘吗?我今一大早就见她拎着箱子出门了。”
大妈话落,又‘嘭’一声,将自家大门重重关上。
傅时一独身站在空荡的楼梯间,心中的不安再也压制不住,如洪水海啸般,这么多年,他从未觉得如此紧张和慌乱。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也如现在这般,学校论坛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而他因为签了保密协议,封在实验室里,毫不知情。
他不敢想象那段时间纪瑰夏一个人都经历了什么,更不敢想那段时间,当她拨通他的电话,而他一直关机的时候她又是什么心情。
这五年以来,傅时一总是克制不住的想,如果当年他没有接那个实验,如果当年他一直陪在她身边,是不是他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当年也是这样,在舆论最盛的时候,纪瑰夏一个人悄悄的走了,等他发现时已晚,而她一走就走了整整五年。
雨势渐大,从纪瑰夏家门前离开这一路傅时一走的很缓慢。
他垂着头,额前细碎的刘海被雨水打湿,水珠滴滴落下,沿着宽阔的额头,掉在他的眉骨上。
雨中行人步伐匆匆,傅时一身量本就高,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身上黑色的长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他逆行在撑伞的人流中分外显眼。
司机坐在车里,看着渐大的雨势有些焦急,终于等到傅时一拉开车门,他坐进来,裹了一身的寒气,风衣的料子不沾水,有雨珠顺着笔直宽阔的肩膀淌下来。
后视镜里,傅时一面寒如水,司机抱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小心开口。
“傅总,回公司吗?”
*
何晓晓从美术馆走出来,一看手机,半个小时里傅时一打来十个未接。
何晓晓又惊讶又疑惑,连忙回了电话过去,几乎瞬间被接听。
“纪瑰夏和你在一起吗?”
何晓晓还未来得及开口,傅时一略带沙哑的嗓音就传了过来。
“没有呀,”何晓晓有些懵:“我陪我妈妈来苏州买画,这几天都不在京市,夏夏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咖啡店吗?”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傅时一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
“那她有联系过你吗?”
“是出什么事了吗?”何晓晓觉出几分不对劲:“你们…吵架了?”
傅时一将网上传纪瑰夏在WBC赛事中作弊的事告诉何晓晓。
“我现在找不到她,我很担心她一个人。”
何晓晓连忙搜了新闻,看完不由骂道:“这不是纯属造谣吗?贴的什么狗屁证据,和夏夏有什么关系啊?”
傅时一沉默许久,忽然很疲惫的开口:“你有赵长安的电话吗?”
何晓晓闻言一愣:“有…倒是有,你要?”
傅时一的嗓音又低又沉:“也许,夏夏和他在一起。”
这一个下午,傅时一给他能想到与纪瑰夏有联系的人都打了电话,纪照申,纪童,甚至是赵长安。
可是他们要么不清楚纪瑰夏出了事,要么是同样联系不上她。
这么多年,傅时一经历了无数艰难的事,可却从未觉得像今日这般煎熬,他感觉心口在泛着疼,一丝一丝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害怕,他害怕纪瑰夏会和五年前一样,不声不响的离开。
手机响起,傅时一连忙看向屏幕,看到‘何晓晓’三个字,有一瞬的失落。
“喂?傅总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昨晚夏夏问我在哪里租车,我正好有朋友做这行,就把微信推给她了,我刚才问了朋友,夏夏从他那里租了辆山地越野车,你说夏夏是不是特意出去散心了?”
傅时一眯起眼睛:“山地越野?”
“对,特意租了辆能开山路的车,我猜她是去周边旅游散心了,你别担心,也许她晚上就回来了…”
何晓晓话未说完,傅时一那边突然挂了电话。
四十一层电梯门打开,沈漾一抬头便撞见傅时一:“你…你这是去哪?”
傅时一不等沈漾出来,先一步走进电梯,按了B1层,电梯门关合,他扫了眼沈漾:“找人。”
“你知道纪瑰夏去哪了?”
“不知道,”傅时一盯着电梯跳跃的数字:“京市周围就三座山,我挨个找一遍,一定能找到她。”
“山?”沈漾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山?外面下大雨,你上什么山啊?而且你怎么知道她就在山上?”
‘叮’一声响,电梯门打开。
傅时一快步走入地库,挑了辆底盘高的车,他开门坐入驾驶室,沈漾追了上来,伸手拦住车门。
“三座山,三个方向,你要怎么找?而且下着雨,山路多危险啊,她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松手。”傅时一皱眉。
“你还是再等等,实在不行去她家门口等,也好过你漫无目的四处找她。”
“等?”傅时一发动车子,闻言盯着沈漾:“当年我就是这样等她的,结果是什么?”
沈漾对上傅时一的眼神,心头一顿,抓着车门的手慢慢松开。
傅时一关上车门,猛地一脚油门急速离去。
沈漾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车尾,忍不住骂了句,他算是看透了,傅时一这辈子彻底栽在纪瑰夏身上了。
*
离开市区,上国道,往西北方向十几公里,有个座山,是京市著名的景区之一。
纪瑰夏一大早带好行李,开着租的越野车,沿着盘山公路,开车上山顶,路过一段段坑坑洼洼的泥石路段,最后找了个平坡停车。
纪瑰夏打开后备箱,支起车尾小帐篷,又拿出折叠桌椅,摆在地上,然后打开箱子,里面躺着一件件精致好看的咖啡器具。
纪瑰夏手里抱着红白相间的格纹马克杯,坐在帐篷下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祖国的大好山河。
桌子上摩卡壶‘咕噜咕噜’冒着泡,纪瑰夏仰头看了看天,上山的时候还天气晴朗,这会儿飘来好几片乌云。
不一会飘起了毛毛细雨,纪瑰夏将摩卡壶里煮好的咖啡倒入杯子里,因为下雨起了雾,从山顶向下看去,山腰之下一片朦胧雾色,又是另一番景致。
纪瑰夏喝了两壶咖啡的功夫,雨势越来越大,纪瑰夏叹了口气,只好收了帐篷,回到车上,打算下山回家。
‘刺——’
尖锐的一声响,紧接着‘哐当’一声,车子熄了火。
纪瑰夏手握方向盘愣了一会,她尝试着重新点火,可无论怎么拧钥匙,车子都毫无反应。
纪瑰夏试了好几次都点不着火,冒着雨下车绕了一周,发现自己开错了路,汽车的两个前轮陷入了泥地里。
人倒霉的时候,或许真的连喝凉水都塞牙。
纪瑰夏跑回到车上,有些郁闷。
雨越来越大,从牛毛细雨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车窗上作响,挡风玻璃前汇了无数道水流,前面的路也变得扭曲模糊了。
纪瑰夏从包里翻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关机了,又找出充电宝,充电开机,想打电话求援,却发现山上根本没有信号。
纪瑰夏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埋头趴在方向盘上。
她闭着眼睛,脑海里漆黑一片,昨天在咖啡店发生的种种却像是彩色照片,一幕幕涌现。
寂静的车厢里,雨声清晰而响亮,纪瑰夏听着听着雨声,鼻尖开始发酸。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了,她原以为自己内心锻炼的已经足够强大,原以为只要出来散散心,便不会胡思乱想。
可是原来,她高看了自己,她还是会忍不住委屈,会气愤,会难过。
从国外回来这半个月,经历了太多事,她以为她是能应付的,她以为只要不见白志鹏,他便影响不到她的情绪,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哪怕不见不听不想,他这个人,他所做的事,还是一辈子烙印在她的人生里,洗不清忘不掉。
纪瑰夏慢慢从臂弯间抬起头,她就快被这些事裹挟着难以呼吸。
放下车窗,冷风夹杂冷雨刮进来,身体冷了,纪瑰夏迫使自己冷静,她仰起头压抑着眼底的红,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不许哭,不能哭,不要哭。
纪瑰夏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雨停了还没有信号,她就只能走下山,若雨一直不停,她便要在车里困上一晚。
纪瑰夏仰着头,确保眼泪不会掉下来,才吸了吸鼻子,缓缓低头,视线触到挡风玻璃外,纪瑰夏心上猝然一顿,她盯着前方,整个人不可置信的愣在车里。
挡风玻璃上雨流如瀑,隔着雨幕,一道身影逆风撑伞从山下走上来。
纪瑰夏愣愣看着从雨中一步步走来的傅时一,心脏在怀中一下又一下‘咚咚’撞起来。
傅时一看到停在山上的汽车,透过挡风玻璃发现车里的纪瑰夏,他几乎冲上前,隔着车窗,四目相对,傅时一看着纪瑰夏望来的懵懂的眼神,克制不住发火。
“纪瑰夏,你乱跑什么?”
“下这么大的雨,你不知道山体可能会滑坡吗?为什么不回家?”
傅时一的声音很严厉,纪瑰夏怔怔看着他,眼睛忽然发酸,那些被她强压下的委屈瞬间排山倒海的涌上来。
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傅时一站在车窗外,看到纪瑰夏的眼泪,心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扔掉手中的伞,猛地拉开车门,俯身侵入驾驶室。
傅时一抱住纪瑰夏,用力吻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山顶风雨不停, 傅时一的吻霸道而激烈,纪瑰夏的身体从冷到热,脑袋里晕乎乎的, 甚至分不清脸颊的湿热究竟是泪是汗。
傅时一许久才放开纪瑰夏,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脸颊的泪痕,抬起手指腹有些用力的抹去。
傅时一转身拾起地上的伞, 随后看向愣坐在驾驶室里不动的纪瑰夏:“下车。”
纪瑰夏脑袋还在发晕,闻言迟缓了两秒,才依言下车。
傅时一将伞塞入纪瑰夏手里, 随后脱下身上的外套,当头罩在纪瑰夏身上, 顺便系上两个扣子。
纪瑰夏举着伞,低头看着身上多出来的衣服, 突然身体一轻, 她被傅时一打横抱在怀里。
傅时一抱起纪瑰夏,低头瞧她因惊诧而瞪圆的双眼,长长的眼睫呼扇呼扇的眨着, 唇瓣泛着红。
傅时一收回目光, 沉着嗓音:“打好伞。”
纪瑰夏躺在傅时一的臂弯里,被他抱着向山下走,她懵怔了好一会, 突然想起什么, 视线越过他的肩膀, 向后望去:“车抛锚了, 怎么办?”
傅时一闻言扫了眼怀中的人, 亏得她现在还有心思担心车, 他收回视线,臂弯又紧了紧,没好气道:“自然有人来收拾你的烂摊子。”
纪瑰夏抿了抿嘴唇,安静了一会。
“其实…我自己能走。”
傅时一皱起眉头,看着纪瑰夏从衣服里探出来的脑袋,风吹着雨珠滴在她的额头上,他的声线压得更低:“回去。”
纪瑰夏觑到傅时一沉冷的脸色,‘哦’了一声,埋头把脑袋缩进外套里。
车停在坡下,傅时一抱了纪瑰夏一路,直到将人抱到车上才放手。
傅时一没带着纪瑰夏回市区,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套别墅。
这套房子常年空着,只雇了人按月来打扫,房子需要人养,空的久了连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冷硬。
纪瑰夏不知道傅时一为什么把她带到这里,刚一进门,傅时一便兀自走进一间卧室。
纪瑰夏独身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不一会听见傅时一出声叫她,应声走过去,见傅时一抱臂站在浴室门前,他看到她,朝里面抬了抬下巴。
“先去洗个热水澡。”
纪瑰夏低头看了看身上淋湿的衣服,有些迟疑,又抬头看傅时一,他淋湿的比她还严重。
“那你呢?”
“我去二楼洗。”傅时一看着磨蹭的纪瑰夏,语气没什么耐心,他话落停顿片刻,忽然挑了挑眉:“不然?”
纪瑰夏闻言怔了怔,待反应过来,耳朵一红,她连忙低下头,快步路过傅时一走进浴室,从里面关上了门。
纪瑰夏贴门站着,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一时悬起的心才缓缓落下。
傅时一去二楼洗了澡换了衣服,回到一楼时卧室的门关着,他又去厨房煮上姜茶,回来时门还关着。
傅时一看了眼表,缓步走向卧室,抬手敲了敲门:“好了没?”
“没…”纪瑰夏的声音传出来,带了几分紧张慌乱。
傅时一抱臂站在门外,听到里面蹦蹦跳跳的声音,不一会门开了一道缝。
纪瑰夏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脸颊白里透着粉,小声问道:“你家有烘干机吗?”
“怎么?”
“我衣服湿了…穿不了。”
透过门缝,傅时一的视线落在纪瑰夏面上,随后他的目光辗转向下,看到一片裸-露的雪白的肩膀。
傅时一喉结动了动,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纪瑰夏见傅时一走了,愣在门缝里,半晌讪讪的关上房门,她走到椅子旁,拿起自己的衣服在指尖捏了捏。
刚刚穿在身上时没觉得这么湿,现在一想到将这些湿衣服再套在身上,纪瑰夏就觉得难受。
放下衣服,纪瑰夏低头看了看裹在身上的浴巾,堪堪遮住胸口,下摆也在膝盖之上,她总不能穿着这身在傅时一家里晃。
‘咚咚’两声短促的叩门声。
纪瑰夏闻声一惊,心跳莫名加快,移步走过去,开了一道门缝,她身子躲在门后,探出脑袋向外看。
傅时一递了套衣服进来:“先穿这个凑合一下。”
纪瑰夏抬手接过来,又迅速的关上门,她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再开门时发现傅时一还等在门外。
纪瑰夏手捏着卫衣下摆,耳朵莫名有些烫。
傅时一的目光缓缓落到纪瑰夏身上。
他的卫衣到了她身上明显大了好几码,当短裙穿也不为过,裤腿也被她挽起,堆在鞋面上,勉强不沾地。
她个子不矮,在女生里算是高挑,身材纤秾合度,哪怕这件卫衣又宽又大,但某处的优越还是难以遮盖的突显出来。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白里透粉的脸颊,他能闻到她身上柠檬香的沐浴露,她的头发还湿着,发梢滴着水。
傅时一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厨房。
纪瑰夏看着傅时一的背影,一步步挪到客厅,有些拘谨的坐在沙发上。
屋外的雨势渐停,雨珠挂在玻璃窗上,一滴一滴缓缓下落,留下一道道纤细的水痕。
空荡荡的别墅静悄悄的,纪瑰夏窝在沙发一角,直到现在,她还对自己的处境有些发懵。
傅时一不是在外市出差吗?他怎么回来了?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明明没告诉任何人她的行踪。
纪瑰夏正出神,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傅时一端着杯子走过来。
他站在沙发前,背对着窗户,逆着光影而立,递来的杯子冒着热气。
纪瑰夏接过杯子,闻到生姜的味道,下意识噤了噤鼻子。
“不想打针,就快喝。”
傅时一看出纪瑰夏的抗拒,转身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冷冷开口。
纪瑰夏回来的路上在车里打了好几个喷嚏,刚刚洗了热水澡好多了,但听见傅时一的“威胁”,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小抿了口姜茶。
“你没什么话想说吗?”
纪瑰夏听到询问,看向对面的傅时一,自山上下来这一路,他都沉着一张脸。
“WBC参赛作弊的人不是我。”
纪瑰夏十指抱着杯子,低头看滚滚冒热气的姜茶。
傅时一皱了皱眉:“我要听的不是这句。”
纪瑰夏闻言抬起头,下意识开口:“你相信?”
纪瑰夏话落,明显感觉傅时一神情更冷,他沉默盯着她半晌,忽然冷笑了笑。
“纪瑰夏,从始至终,任何事情,我从来未相信过旁人,正是因为我信你,才会被你甩,被你骗,甚至到今日,我连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
纪瑰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突然鼻子一痒,重重打了个喷嚏。
傅时一冷哼一声,拿起沙发上的薄毯,扔了过去。
“我想你的岁数是白长了,还和从前一样,一遇到事,就只知道躲,找个壳把自己缩起来。”
“还越活越笨,躲都不知道找个安全的地方,就你那车技,还敢上山路?”
毯子砸过来,手里的姜茶差点没洒出来,纪瑰夏连忙放下杯子,拿起毯子展开裹在身上,闻言抿了抿嘴唇,不服气的小声辩解。
“我没躲,我就是找个地方散心。”
傅时一听见纪瑰夏在小声嘟囔,却听不清楚,皱眉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纪瑰夏抬起头,一时提高嗓音:“我说——你才是王八,你才躲壳里。”
纪瑰夏话落,肉眼可见傅时一的脸黑了。
匆忙低下脑袋,捧起茶几上的杯子,埋头喝姜茶。
傅时一看着对面的纪瑰夏,慢慢眯起眼睛。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站起身走向窗户。
傅时一深深呼吸,他知道,是这通电话救了纪瑰夏的命。
沈漾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找到人了吗?刚刚又出了点事,咖啡店有一扇落地窗被人扔砖头砸碎了,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过来处理。”
傅时一闻言,下意识转身,看了眼抱膝缩在沙发上的纪瑰夏。
“嗯,我知道了。”
傅时一挂断电话,走向沙发,伸手摸了摸杯子,只是温热了,照纪瑰夏这个速度喝下去,等下喝到肚子里的都是凉茶。
傅时一从纪瑰夏手里拿走杯子:“我去趟公司,你在家好好待着。”
“我和你一起走,我也要回家。”纪瑰夏闻言立即掀开毯子,踩着拖鞋,从沙发上站起身。
傅时一弯腰将马克杯放在茶几上。
“你这几天就留在这。”
纪瑰夏闻言一愣,看着向外走的傅时一,连忙跟了上去。
“我不在这,我要回自己家。”
傅时一走到大门前,转身看跟过来的纪瑰夏,不咸不淡的勾了勾唇。
“反正你也要躲起来,在哪躲着不是躲?”
纪瑰夏一时语塞。
“我…就回家躲。”
“不行。”
“你、你这属于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傅时一挑了挑眉:“那你报警吧。”
纪瑰夏闻言怔住,正发愣,额头上突然一疼。
傅时一居高临下,手指点在纪瑰夏的额头上,将人向后一推,催促道。
“去把头发吹干。”
傅时一话落转身打开门,跨出半步,又转身回来:“对了,冰箱里有吃的,自己去找。”
纪瑰夏还站在原地,咬着嘴唇,眼神带着气恼。
傅时一见状扬了扬眉,看着纪瑰夏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的气消了些,声音也多了几分温度。
“我很快回来。”
*
车停在公司楼下,傅时一推开车门,便见咖啡店正门旁的落地窗碎了一扇,尖锐的豁口在被太阳照着闪光,大块小块的碎玻璃洒了一地,门上窗上全被泼了红色油漆。
保安守在门外,看着走来的傅总,连忙心虚道歉。
“那人就假装路过,我也没想到他手提的桶里装的是红油漆,趁我不注意泼了就跑,带着帽子和口罩,也看不清脸。”
“傅总,是我的责任,是我失职,没有看好店铺。”
傅时一站在店门外,透过破碎的窗子,可以清楚的看见店里的满地狼藉。
看到这些歪倒的桌椅,砸坏的机器,破碎的杯碗,不难想象出昨天事发时的场面。
顶层总裁办公室里,沈漾见傅时一推门走进来,先开口汇报:“我已经派了秘书陪警察去调监控了。”他跟着傅时一走到办公桌前,又问:“纪瑰夏找到了?她怎么样?”
傅时一坐到办公桌后,翻了翻桌子上的文件:“她没事。”
“我猜她也没事,那女人心大着呢,你还不清楚吗?”
傅时一抬眸,冷冷瞧了沈漾一眼。
沈漾双手撑着桌面,见状‘嘿嘿’一乐,眼尖发现:“你怎么换衣服了?”随即坏笑问道:“这几个小时,你们都做什么去了?”
傅时一将急需处理的文件签了字,放下笔,撩眼看向沈漾。
“我来之前,又有人往咖啡店泼了红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网暴了,你不觉得这件事发生的太蹊跷了吗?”
“什么意思?”沈漾闻言愣了愣:“你是说这事有人在背后故意为之?”
傅时一在别墅接到沈漾电话时,便开始思考这件事。
如果说爆出“丑闻”,媒体闻风而来,众人拥挤造成场面混乱,尚能算作是预料之内,那抛砖砸窗,这种过激的行径就更像是有人落井下石和故意报复了。
兼之在他来的路上,又发生了泼倒红漆的事情,就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傅时一冷静分析:“我看了国外的报道,这件事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国外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国内的大小媒体都没有报道此事,那就说明这件事在国内并不具有话题性,大众也不关心。”
“所以,能了解和关注这件事的人,无非是这个行业内的从业者。”
沈漾闻言反应过来,用力拍了下桌面:“你是说,在网上爆料这件事的人,是纪瑰夏的同行?”
“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这件事在国外都冷下来了,反而国内突然指名道姓的说纪瑰夏作弊?”傅时一冷笑了笑:“无非两个原因,要么是有人想栽赃陷害,要么就是有人借此事的风波,想要打压同行。”
沈漾听着分析,手摸下巴连连点头。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梁秘书手提十几个包装袋走进来。
“傅总,您吩咐我买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都挑好了。”
梁秘书先将袋子堆到沙发上,又走上前将副卡放到办公桌上。
等梁秘书离开,沈漾立即奔向沙发,弯腰翻看袋子,里面全都是女装,甚至还有护肤品,他转头看走来的傅时一,不禁坏笑起来。
“你这是打算金屋藏娇了?”
*
傅时一开车回到别墅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没开灯,空气静悄悄的,若非知道这里距市区远,外来车辆进不来,他大抵会怀疑纪瑰夏又跑了。
傅时一放下车钥匙,刻意放轻脚步向房子里走,路过客厅,窗外的路灯照进来,斜斜的光影落在沙发上,半明半暗笼着一道身影。
傅时一叹了口气,走到沙发前,看着蜷在上面睡着的纪瑰夏,慢慢蹲下。
她侧身躺着,枕着自己的胳膊,毯子拉得很高,盖过了耳朵,微微埋头,半张脸都藏在毯子里,蜷着身子,像婴儿一样抱着自己,她躺在沙发上,只占了小小一角。
银色的灯光从窗外照进来,她落在光下的睫毛卷卷的,与鬓侧几缕碎发缠在一起,随着呼吸一下下颤动。
傅时一看在眼里,心头微动,指尖轻轻拨开遮在她额前的碎发,房子里开了空调,但温度还是称不上暖和,傅时一想把纪瑰夏抱去卧室,站起身刚伸出手,沙发上纪瑰夏突然醒了。
傅时一见纪瑰夏迷迷糊糊睁眼,伸手的动作一顿,接着他收回手,缓缓向后撤身站直。
“你回来了?”
纪瑰夏坐起来,仰头看身前的傅时一,揉了揉眼睛。
傅时一单手插在口袋里,挺阔的肩膀微微塌着,垂眸对上纪瑰夏的目光,她刚睡醒时的眼睛在微光下亮晶晶的,许是一个姿势趴得太久了,右边脸颊压出几道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分外明显。
“醒了就回屋去睡。”
傅时一收回目光,沉了沉嗓音,转身走去书房。
纪瑰夏见傅时一转身走了,后话被堵在喉咙里,抱着毯子在沙发上枯坐了一会,忽然觉得肚子疼。
纪瑰夏用手按住疼的地方,好一会也不见痛感消失,突然想到日期,不禁眉心一跳,立马掀开毯子,踩着拖鞋下地,跑到卫生间一看,果然是亲戚提前两天到访了。
纪瑰夏不禁用手扶额,刚睡醒时的那点迷糊彻底消失了,想到什么,她又立马跑回客厅,掀开堆在沙发上的毯子。
看到那几块深红色,纪瑰夏大脑空白了一阵,她僵站在沙发前好一会,直到提着毯子的手臂开始发麻,她才回神,像是心虚一样,又将毯子堆到沙发上,盖得严严实实的。
纪瑰夏又想到她正穿着傅时一的裤子,自闭的双手捂住脸,在原地站了好一阵。
果然,祸不单行,人一旦倒霉起来,真是什么事都能撞在一起。
被污蔑被网暴,想看日落结果遇大雨,想回家结果把车开到沟里,这些倒霉事加起来,也抵不上现在,她在前男友家里,亲戚到访,弄脏他家客厅几十万的沙发。
纪瑰夏现在很想有个地缝钻进去,或者会瞬移,立马在傅时一家里消失。
纪瑰夏自闭了好一阵,可她再自闭,还是得去找傅时一。
书房在二楼,纪瑰夏踩着脚上大好几码的拖鞋上楼,面对着好几扇紧闭的房门,犹豫一阵,随手敲响一扇,没有动静,又换一扇,还是没动静。
纪瑰夏向窗边走,从窗户隐隐看见漏出户外的光,心跳不由扑扑加快,抬手轻轻敲了下门,压下把手,将门慢慢推开一道缝。
缝隙越来越大,纪瑰夏身子躲在门后,探头向房间里看,正撞上书桌后傅时一深深的目光。
纪瑰夏立即开口:“我…我想去便利店。”
傅时一放下手里的文件,向后背靠在椅子上,看着这般出现的纪瑰夏,眯了眯眼。
“你饿了?”
“我不是买零食,我是买生活用品。”纪瑰夏一半身子藏在门后,手指不自觉的扣着门沿。
“玄关那放了几个袋子,想用什么去那里找。”
纪瑰夏微愣,待反应过来,又撤身将门一点点关上。
傅时一看着房门被关上,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房间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值得纪瑰夏连将门推开的勇气都没有。
傅时一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心里虽然生气,但也觉得自己这脾气来得没有道理。
他独自一人在这生闷气又有什么用?
纪瑰夏遇到事情就是宁愿躲起来,也不愿意告诉他,依靠他,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她甚至连为什么一定要分手的原因都不愿告诉他,也或许她已经告诉他了,不过就是没那么爱他而已。
傅时一心里烦躁,听到敲门声,抬眼看去,纪瑰夏又如先前那般姿势站在门外,只探半个身子进来,长长的卷发垂在胸前,昏弱光线下一张白莹莹的小脸,看他的眼神也忽左忽右的躲闪着。
“我…还是得去趟便利店。”
纪瑰夏话落,便见傅时一皱起眉头来。
“或者…你借我车,我还是回家好了。”
“山上的车才拉回去,你就又想开车了?”
傅时一冷笑了笑,起身绕过书桌,直奔房门,伸手一把将门拉开。
纪瑰夏本倚着房门,不由身体一晃,看着走到身前的傅时一,下意识后退两步。
傅时一看着向后躲闪的纪瑰夏,眼底神色微沉。
“你想买什么?我去给你买。”
“那…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行,正好外面降温,你要是想明天去医院挂水,就一起去吧。”
纪瑰夏看着傅时一唇畔不冷不热的笑,手指捏了捏衣角:“你还有外套吗?借我一件。”
“纪瑰夏,”傅时一嗓音陡然变冷:“你是故意听不懂我的话?到底要买什么,我一个人去买。”
纪瑰夏闻言一时语塞,抬手捂着脑门纠结了好一会,眼见傅时一越来越不耐烦,咬了咬嘴唇:“你、你知道26个英文字母的前三个是什么吗?”
傅时一蹙眉:“ABC?”
“对!”纪瑰夏干笑了笑:“你就和店员说,你想要一个ABC。”
傅时一眉头紧了紧,从书房里走出来,见纪瑰夏不仅后退好几步,甚至直接贴到墙面上去。
心里的那股烦躁顿时不受控制,傅时一大步追过去,俯视贴墙而站的纪瑰夏,抬手撑在墙面上,将人圈在怀里。
傅时一俯身,逼近纪瑰夏,看着她提心吊胆的表情,似笑非笑开口:“你躲我这么远,是怕什么?”
纪瑰夏被傅时一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心里紧张,脸上忍不住发烫,待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更加紧张,连忙用力摇头。
傅时一冷哼一声。
他俯视怀中人绯红的脸颊,慢慢低头,薄唇轻擦过她的耳唇,气息热腾腾的洒在她的耳朵上。
“你人都在这了,我若真想做什么,你觉得你躲得再远有用?”
第20章
纪瑰夏盘腿坐在一楼沙发前的地毯上, 双手捧着发烫的脸,若是身前有面镜子,她便能瞧见自己现下满脸绯红的模样。
经了这几次事, 纪瑰夏发现傅时一和大学时比起, 整个人变坏了很多, 她气恼自己总不争气,更气恼傅时一每每游刃有余的轻易占据上风。
纪瑰夏气恼了一会, 有个严重的现实问题摆在面前,让她不得不着急解决,打开手机查了一下, 她果然没记错,客厅这件沙发, 是意大利手工定制品牌,公价折算成人民币要六十多万。
赔是赔不起了, 纪瑰夏下意识咬住手指, 又搜了下沙发面料,果然又是她没听过的金贵材质。原本还想趁傅时一出门,清洗掉沙发上的血迹, 可是看着介绍上不能普通水洗几个字样, 纪瑰夏忍不住头疼。
手机‘嗡嗡’震动,是薛彤打来的电话。
“你没事吧?快急死我了,给你打了一天电话, 不是关机, 就是打不通。”
“我没事。”纪瑰夏正在发愁沙发, 声音蔫蔫的。
薛彤听见, 以为纪瑰夏是受了打击, 一边安慰她, 一边气愤道:“他们实在是太过分,法治社会,竟然还有人敢干这种事,我今天去你店里看到了,保安说已经报警了,你别急,肯定能抓到人。”
“报警?什么报警?”纪瑰夏疑惑。
“你不知道吗?”薛彤的声音有些迟疑:“有人用砖头砸了咖啡店的玻璃,还…有人往牌匾上泼红漆。”
纪瑰夏闻言怔住,听到薛彤说给她发照片,才回神切到微信,点开图片的瞬间,纪瑰夏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头顶冲,四肢顿时变得冰凉凉的,指尖僵硬的滑动着屏幕。
照片里,咖啡店外拉了一圈黄线,每隔一段便站一位保安,一副戒备森严的架势,而她只是一天没去的咖啡店,玻璃碎了,门框歪了,一桶红漆像血一样淋在上面。
电话那头,薛彤许久听不见纪瑰夏的声音,不由担心起来。
“夏夏,你在家吗?我去陪你吧。”
纪瑰夏回神,关了图片,迟疑了一下。
“我…我正在朋友家。”
“你有人陪着我就放心了,现在事情正在风口上,等过几天冷下来就好了。”薛彤安慰道:“我也认识一些媒体朋友,后面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纪瑰夏和薛彤道了谢,听到玄关处传来的动静,匆忙挂了电话,又将堆在沙发上的毯子板板正正的叠好,盖在血迹污了的地方。
傅时一提着两个塑料袋走进来,便见纪瑰夏背着手站在沙发前,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你回来了。”
纪瑰夏率先开口,又迎上前几步,接过傅时一手里塑料袋。
将袋子放在茶几上,纪瑰夏低头翻了翻,一个袋子里是各种零食,饼干,薯片,巧克力,还有牛奶,红糖。另一个袋子里就是各种牌子的卫生巾,却唯独没有ABC。
纪瑰夏感觉自己的耳朵又烫起来,抬起头对上傅时一的视线,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店员告诉我没有ABC,她给我推荐了其他的牌子。”
傅时一在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很平静的开口,唇畔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冷不热的笑。
纪瑰夏不敢去想象店员热心给傅时一推荐各个牌子卫生巾时的场面,与他四目相对,愈发觉得他在冷笑,连忙提起塑料袋,转身就跑向卧室。
纪瑰夏在卫生间里磨蹭了一会,出来前换了一套衣服,是从傅时一晚上带回来的几个纸袋里找出的女款睡裙,雪白色的吊带裙做出胸线的弧度,上身的布料少得可怜,若非外面配了件长袖外搭,纪瑰夏根本不敢穿出去。
客厅的灯稀疏亮了几盏,朦胧的光影与窗下银银月色相交相织。
傅时一还在客厅,只是走到窗边,开了半扇小窗,倚在那低头吸烟,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视线一凝。
纪瑰夏抱着一侧手臂从卧室里走出来,路过一道道水滴状的屏风隔断,走入客厅的昏弱光影里。
贴肤的面料一寸寸紧锁在窈窕的身段上,微光透过薄纱的面料,照亮一片藏不住的玉雪肌肤。
纪瑰夏停住脚步,抬头看窗畔的傅时一。
他穿着再简单不过的衬衫,面料是肉眼可见的舒适,合身的剪裁轻易修饰出他颀长的身材,月光从窗外落进室内,照亮他半侧面庞,锋利的眉宇在月色变得有几分柔和。
傅时一的目光定定看来,纪瑰夏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抬手拢了拢耳畔的碎发。
窗口吹进的风微冷,傅时一喉结上下动了动,灭了指尖的烟,关上窗户,朝纪瑰夏走过去。
傅时一径直走到纪瑰夏身前,隔着半步之距,他低眸望着她脸颊微染的绯红,沉声开口。
“我想有件事,我们得聊聊。”
纪瑰夏微低着头,鼻息间能隐隐嗅到清淡的烟草味,她抬头快速看了眼傅时一。
“我其实也有事和你说。”
“那你先说。”傅时一挑了挑眉。
纪瑰夏眼睛朝沙发上快速扫了一下,心里羞赧的厉害,咬了咬牙,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你…还是你先说吧。”
傅时一闻言沉默看了纪瑰夏片刻,转身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架腿而坐,双手交叠压在膝上,一副长谈的架势。
纪瑰夏见状,也转身慢慢坐在沙发上,她坐下来,几根手指不由自主的压在毯子边缘上。
傅时一开口询问关于此次赛事丑闻的消息,纪瑰夏便将自己从杰拉德那里知道的一些情况如实讲出来。
说到最后,纪瑰夏将自己心里的打算也讲了出来。
“我是想联系一下赛方,看看他们是否可以出面作证此事与我无关,毕竟他们既是官方也是源头。”
傅时一闻言先是低低的‘嗯’了一声,接着抬了抬眉:“原来你还知道光躲起来是没用的。”
纪瑰夏语塞,倾身去翻茶几上的塑料袋,翻出一盒巧克力。
睡裙的领口本就低,随着她的动作向下滑落,本藏在薄纱下的玉润肌肤毫无遮挡的一寸寸展露。
从傅时一的角度,漏泄春光一览无遗。
傅时一下意识蹙眉,移开目光,喉咙添了几分干涩,待纪瑰夏坐正,冷冷问了句:“你只穿这些不冷吗?”
纪瑰夏剥开一颗巧克力,听着这突然的询问愣了愣。
“不冷。”
“把毯子盖上。”
纪瑰夏眉心一跳,连忙开口。
“我真的不冷。”
傅时一眯起眼睛,盯着纪瑰夏半晌。
“那你觉得你在前男友家里穿这身合适吗?”
纪瑰夏闻言,这才渐渐意识到傅时一非要让她披毯子的原因,可她也不想穿这身啊,但是要她怎么开口告诉傅时一,她换衣服是因为来例假弄脏了他的裤子。
“…这衣服难道不是你买的吗?”
纪瑰夏小声反问,心里嘀咕没见过像他这样贼喊捉贼的。
傅时一闻言一顿,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
“如果你联系赛方,我的建议是,与其让他们证明你的无辜,不如让他们直接公布作弊的人。你的无辜,本来就无需他们证明。”
纪瑰夏见傅时一如此反应,心里不禁有些想笑,也觉得解气,但她不能表现出来,若无其事的吃了一颗巧克力球,随着他的话点头。
傅时一的建议纪瑰夏明白,这样的事她经历过,深知道有时候再多的解释也是无用的,只有那些强有力的证据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否则说不准后面还会有人跳出来,说赛方是故意包庇她,在国外的报道包庇一次,在国内的报道再包庇一次。
而且,只要那个真正作弊的人不公布出来,不止是她,所有获得名次的选手,都要被迫承担着猜忌和怀疑。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和赛方负责人沟通。”
纪瑰夏又剥一颗巧克力,漂亮的糖纸在光下金灿灿的,她嘴里嚼着甜甜的巧克力,抬起头与对面沙发上的傅时一视线相对。
他坐在暗淡光影里,深沉而笃定,与她分析利弊、商议方案,虽然总免不了冷嘲热讽两句,可他这个人,就像是她看到薛彤发来的照片里,那些把守在咖啡店外的保安一样,让她莫名就安心下来。
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划过,暖暖的又像巧克力带着一点点的甜蜜,却同时也让她克制不住的心慌。
纪瑰夏低下头,又轻声补上一句:“谢谢。”
傅时一闻言,不禁挑了挑眉,若无其事的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现在轮到你了,想和我说什么?”
“……”
纪瑰夏突然觉得嘴里的巧克力不甜了,抬手轻轻挠了挠眉梢。
“呃…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事。”
傅时一早就对纪瑰夏有“做贼心虚”的怀疑,见她还是躲闪着不想说,追问也并非他的习惯,闻言只静静盯视了纪瑰夏几秒,他站起身,朝卧室方向递了个眼神。
“时间不早了,一楼的卧室给你用。”
纪瑰夏闻言点了点头,却坐在沙发上没动。
傅时一见了,停顿片刻,先举步向楼梯处走,只走了两步,又转过身问:“肚子疼吗?”
纪瑰夏正在思考怎么清洗沙发,闻言就点了头,待反应过来,又紧接着摇头:“不疼。”
傅时一却折返回来,纪瑰夏下意识抬手护住毯子,傅时一只是路过她,在茶几上的塑料袋里找出红糖,转身去了厨房。
傅时一煮了杯红糖水回来,纪瑰夏还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他走到她身前,将杯子递过去。
纪瑰夏正要抬手去接,可指尖还没摸到杯子,傅时一突然又撤手,将杯子收了回去。
纪瑰夏不解的抬头看去,就听见傅时一询问。
“你是很喜欢这个沙发吗?”
纪瑰夏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否认:“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坐在这?”
纪瑰夏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回房间,这就回房间。”
傅时一将装满红糖水的杯子递过去:“趁热喝。”
纪瑰夏双手接过杯子,向卧室走,转头也见傅时一向楼梯走,暗暗松了口气。
视线忽然隔空相遇,纪瑰夏正要移开眼睛,就听见傅时一低沉却悦耳的嗓音。
“晚安。”
“…晚安。”
纪瑰夏嘴里说着晚安,却不能真的安心。
她这一夜睡的都不踏实,也许是因为换了环境,更多的其实是害怕傅时一发现沙发上的“端倪”。
纪瑰夏凌晨时才睡着,醒来时间自然晚了,走出房间,便见门上贴了个便签,是傅时一的字迹。
我去公司了。
纪瑰夏看完便签,又顺手贴回门上,她心里念着事情,快步走到客厅沙发前,见那个毯子还和昨晚上一样,板板正正的盖在那,没有移动的痕迹。
纪瑰夏下意识松了口气,她必须要趁傅时一下班前把沙发清理干净,若是真让傅时一发现,“社死中国”年度十大人物必然有她的提名。
纪瑰夏在网上找了几家专业清洗高端家具的工作室,挑了评分最高的,打了电话过去。
谈好价格,报个地址,对方很快派了人来。
进门的是位短发女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先查看了一下污渍,接着很专业的介绍了这种面料需要用的清洗方法。
“您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在这个单子上签个字,我就让同事进来把沙发抬走。”
“那多久能清理好?”
“我们的工期一般三天左右。”
纪瑰夏签字的手一停:“不能快点吗?今天不可以清理好吗?”
短发女士面带职业微笑:“您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办理一个加急单,只是要贵一点。”
贵就贵吧。
纪瑰夏咬了咬牙:“加急。”
“好,我看一下时间,差不多下午四点可以给您送回家里。”
短发女士收了钱,叫了等在门外的两个同事进来搬沙发。
纪瑰夏送他们走到玄关,两个工人正要抬着沙发出门,见有人从外走进来,两人忙停下脚步。
傅时一走进家门,瞧见眼前的场面,视线扫过几位陌生面孔,随后慢慢落到几步之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身上。
“纪瑰夏,我是不是应该报警了?”
傅时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威严不足,调侃有余。
“你是打算偷家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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