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了一天的秋雨，雨势还不小。
傍晚临近放学时，这场雨终于停了，但路上有很多积水。
地势低的地方，积水能到人的小腿。
可是他们要出学校，就必定得蹚水走。
好多同学都把鞋子和袜子脱了，将校服裤子挽起来，光脚下水走。
也有人就这样直接下水的。
司凝的爸爸直接开车到学校门口，蹚水过来把司凝背了起来。
司凝对她父亲说：“爸爸，爸爸等一下，带上我朋友一起走吧。”
“念念，”她喊舒念，“你跟我们一块走，我爸开车送你回家。”
舒念连忙摇头拒绝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回家就可以，很方便的。”
“可是……”司凝还没说完，舒念就笑着对她挥挥手：“我真的可以的，不用担心我，你快跟叔叔走吧，天这么凉。”
司凝拗不过舒念，只好和父亲走了。
等司凝离开，舒念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只把裤子挽起来就行了。
她弯腰将裤腿挽起来，然后下了台阶，沿着路往前走去。
到了有积水的路段，因为水比较浑，根本看不清水下的路，舒念就用雨伞在前面杵地探路，以防会遇到井盖被冲走的路。
可是，哪怕她已经这样小心翼翼了，却还是差点摔倒。
眼看舒念几乎整个人都要跌进水中，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抓住了她的雨伞。
电光石火间，舒念只觉得手中的雨伞被人用力往另一边拽去。
她也因此稳住了身体，没有摔倒。
舒念的目光率先落在那只握着她雨伞的手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生的很修长，指甲被修剪圆润整齐，是很漂亮的手。
舒念仰起头，然后就看到了宋祺声的脸。
她慌乱地颤了颤眼睫，赶忙对他道谢。
女孩子声音很轻地说：“谢谢……”
宋祺声刚刚能听清她的话。
他略带散漫地回她：“不用。”
然后就松开了手。
接下来，舒念继续往前走，宋祺声始终在她身边不远处。
舒念没敢再看他，直到蹚出积水路段，她有点不适地活动了一下双脚，总感觉鞋子里还有水，沉甸甸的。
舒念不太舒服地踩着湿透的鞋子往前走。
就在这时，宋祺声的话语在她身侧响起。
他问：“你有不会的物理题吗？”
舒念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但她有点不受控地扭脸看向了他。
宋祺声正垂眼望着她。
一瞬间，两个人目光交汇，视线相撞。
舒念的脸颊“腾”的一下，变得热烫。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脸开始红了，只在大脑宕机之前如实回答了他的话：“有，很多。”
宋祺声被她的“很多”逗笑，问：“那你怎么不问我？”
舒念哑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宋祺声说：“看你天天低头学习，上课学下课也学，你不问我物理题，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问你英语。”
舒念没想到他是因为不好意思打扰她学习才一直没问她英语。
她张了张嘴，话语温软道：“没事的，你有不会的就叫我。”
说完又很笨拙地小声补充了一句：“不会打扰。”
“好，”宋祺声嘴角盈着淡笑，“那我明天找你问。”
舒念轻轻点了点头。
“车来了。”宋祺声突然提醒她。
舒念转头一看，果然，通往她家的52路公交车正在缓缓驶向站牌。
她慌忙抬手对宋祺声挥了挥，快速地对他说了句：“再见。”
人就朝着站牌跑去。
等上了公交车，舒念才逐渐缓过神。
她刚刚和宋祺声说话了。
还是他主动搭的话。
舒念无意识地翘了嘴角，笑起来。
因为这件事，她的脸上一路都盈着浅笑。
到了家里，舒念一进家门就撞见了先她一步回到家里的父亲和继母。
舒思谦和苗羽全都注意到了舒念挽着裤腿，脚上的鞋子和袜子都湿透了。
舒思谦问舒念：“鞋子和袜子怎么湿透了？”
舒念不知为何，想起了司凝的爸爸到学校里去接司凝，还背着司凝蹚水走。
她说：“学校里有段路地势低，今天下雨积了水，但是放学出学校又不得不经过那段路，只能蹚水过。”
舒思谦皱皱眉，对舒念说：“快去洗个澡。”
苗羽关切地嘱咐舒念：“念念你记得用热水泡泡脚，寒从脚起，别着凉了。”
“好。”舒念应着，转身上了楼。
因为这场秋雨，沈城的气温突然降了下来。
本来穿卫衣就可以，这下需要穿毛衣才行。
隔天，舒念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外面套着校服外套。
宋祺声也换了毛衣。
男生穿着高领的奶杏色细线毛衣，衬的他的肤色更加白，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上午大课间，他从外面回来，走过来用手指点了点舒念课桌的边缘。
舒念便起来给他让路，让他进去。
这段时间他俩都是这样交流的。
宋祺声拿出被他勾了错题的英语试卷，对重新坐到座位上的舒念说：“现在可以吗？给我讲几道英语题。”
舒念连忙点点头，回他：“可以的。”
宋祺声把试卷往她这边推了推，指着被他用红笔勾出来的题，“这个，为什么选of，而不是for或者to。”
舒念看了眼题，告诉他：“这个是固定搭配，记住就行了。”
宋祺声似乎有点无奈，“行吧。”
“那这道呢？”他又指了另一道。
舒念继续看题，然后给他讲。
等把他不会的英语题解决完，宋祺声对她说：“你有不会的物理也可以问我。”
舒念拿出她整理错题的本子，翻开，在里面找到一道电路题。
她最发怵电路题型，完全搞不懂。
宋祺声拿过他的草稿本，在他的本子上画下电路图，然后一步一步地给她讲，开关1和2合上，开关3断开是怎样的电路，开关1和3合上，断开2又是怎样的电路。
他把每种情况都一一给舒念分析完，见舒念还是有点不懂，就问她哪里不懂，把她不懂的地方又耐心地给她讲了一遍。
25分钟的大课间，两个人坐在座位上你给我讲题我给你讲题。
因为一个讲一个听，他们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对方那边倾斜，挨的有些近。
但舒念和宋祺声都没察觉。
从这天开始，宋祺声有不懂的英语就会主动问舒念，舒念也会向他请教物理题。
他们两个在给对方讲题这方面，相处的非常融洽和谐。
但又很默契的配合只在给对方讲题的时候话才会多，平常依然不怎么闲聊交流。
舒念是根本没办法自然镇定地和她暗恋的他聊天，至于宋祺声，舒念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并不喜欢跟女孩子聊天。
她几乎没见过宋祺声跟哪个女生聊的热火朝天。
.
天越来越冷，距离期中考试也越来越近。
11月7号期中考试那天，沈城刮大风。
安静的考场里总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甚至有时会吹的教室的门窗躁动。
两天的考试结束，舒念从考场回教室。
广播里正在放一首歌，凄美伤感的女声唱着：“每一次见面吸不到空气，我怀疑你有令人窒息的武器。”［标注1］
舒念听着这首歌，会想起自己。
她每次面对宋祺声时，都会很紧张，紧张到连呼吸都不自然。
她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这句歌词，打算一会儿用手机搜一下这首歌的名字。
舒念到教室时，已经有不少同学回来了。
大家都在恢复自己的桌位，忙着把自己放在教室外面走廊里的书本都搬进来。
舒念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意外发现她的课桌已经恢复原位了。
宋祺声的也恢复了原位，而且他的桌上已经放好了他用书立夹好的书。
舒念把考试专用的透明文件袋放到桌上，走到教室外面搬书。
但是书太多了，舒念根本不好一次性搬走。
就在她打算把书立的书拿出一些来时，宋祺声的清朗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
他问：“要不要我帮你？”
舒念向后扭脸，仰起头看看向他。
她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舒念不愿意麻烦别人，自己分批搬，也就多跑一两趟的事。
可，就在她摇头拒绝的前一秒，宋祺声又说：“我帮你搬吧。”
他把他手里那几本书交给舒念，让她去旁边。
舒念稀里糊涂地站起来，抱着他的书走到一边，给他让了地。
宋祺声弯腰，双手分别摁在左右书立上，稍微一用力，被书立夹着的所有书整整齐齐地被他搬了起来。
男生的手背上青筋微鼓，纹路格外清晰明显。
他抱着她的书立率先走进教室，舒念怀抱着他的书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很高，很帅。
舒念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心跳扑通扑通的。
像安了加速器。
等宋祺声把她的书立放在她的课桌上，跟着过来的舒念就把他的书还给了他，然后对他轻喃：“谢谢你。”
宋祺声笑了笑，没说话。
舒念没有问宋祺声她的课桌是不是他帮忙并好的。
但她感觉是他。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生。
.
期中考试的成绩在三天后出了结果。
舒念这次在班里排名24。
她已经从最开始的倒数爬到班级中游偏上了。
舒念很希望自己下次考试能挤进前二十名。
但，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也就意味着，要新一轮调桌了。
这天傍晚，班主任杨其进带着新的座位表来到了教室，让大家在过周六日假期之前把座位先调好。
从这天开始，舒念和宋祺声不再是同桌。
也是从这天开始，舒念和宋祺声，距离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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