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火的游戏，哪怕只关停五分钟，都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损失。郁柠虽然不认同宴溪强硬的态度，但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游戏服务器出了问题，宴溪承受的不止是挨骂，还损失了钱，能不生气吗！
门外宴溪已经打完了电话正要回房，脚步声都带着愤怒。
郁柠赶紧打开门冲出去，大声说：“如果十分钟之后没修好，你真的会辞退他们吗？”
宴溪回头，脸上还带着怒意，神色完全不见刚才的温和，只剩冷漠。
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断眉，此时可怕得无法忽略。
郁柠有点害怕看他，却又实在担心那些犯了错的员工会因此被辞退，只能顶着宴溪压迫感十足的眼神硬着头皮地说：“那个，能不能，就是，换一些别的惩罚呢？例如未来一两个月工资减三分之一之类的……”
宴溪冷冷看着他，说：“我不养废物。今晚这一出让我损失那么多，只是辞退都算便宜他们。”
“我知道，我知道。”郁柠着急地说，“他们损失的钱，跟你损失的完全没法比，但是，但是……”
郁柠不知道该怎么说，着急得直跺脚，明明自己一直和文字打交道，怎么到了现在这种紧要关头却完全不知如何表达。
宴溪本打算回公司组织工作，服务器临时故障，他心里比谁都着急。可现在看着眼前的郁柠，他又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态平和了下来。宴溪的脸上居然找回了一点笑意，问道：“你急什么？又不是解雇你。”
解雇的不是郁柠，可这种即将失去工作失去收入的痛苦实在让郁柠狠狠感同身受。他又抱住宴溪的手臂，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宴溪，你不懂，中年人不能没有工作，不能没有收入！”
宴溪疑惑，“……？嗯？”
“出了这么严重的bug，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是能不能……”郁柠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你公司的人都是多大年纪的职工？如果他们30多岁了，那真的经不起被辞退的后果的。”
郁柠抹了抹眼睛，又说：“他们肯定上有老下有小，说不定还有房贷车贷要还，全家的开销只能倚靠每个月这点工资。”
说到最后，郁柠忍不住哇哇大哭，“中年人，不能，没有，工作！”
宴溪：“……”
虽然不知道郁柠在着什么急，但看到他眼泪都掉下来的时候，宴溪还是慌了一下。
“哎，哎！”宴溪抽出被他抱在怀里的胳膊，想帮他擦掉眼泪，“你，不是，你先别……”
郁柠抢先一步自己抹掉了眼泪。因为太过用力，脸颊上还留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太着急了，都没控制好情绪眼泪就哗啦啦落下来，现在稍微冷静点了，郁柠又觉得不好意思。
“我刚才太激动了……”他又擦擦脸，“我就是想说，你可以换别的方式惩罚他们吗？只要不是现在就解雇他们……哎有了！要不你把他们打一顿吧！”
“……”宴溪心中那点怜爱顿时荡然无存，他咬着后槽牙说，“你给我闭嘴，你再啰嗦一句，我现在就把他们全都辞了！”
郁柠果然立刻老实地闭了嘴。
“我现在要回公司，至于那几个人怎么处理，不是现在就会决定的事情。”宴溪回房间换了身衣服，边下楼边对郁柠说，“怎么处理他们，到时候公司会开会讨论。你——”
他回头看看正趴在楼梯扶手上往下看的郁柠，说：“你也不要太紧张，我会告诉你处理结果的。”
郁柠用力点点头，目送宴溪离开。
闹了这么一通，现在别墅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郁柠蔫巴巴地回到房间，整个人毫无生气地往床上一倒——
他当然知道做错事就要有惩罚，像今晚这样严重的bug，宴溪愤怒到想要直接解雇负责团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了。
可是郁柠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老是会想起上辈子的事。
那时郁松礼刚刚失去自己所有的存款，精神恍惚之下工作接连出错，被当时工作的公司解雇了。
郁松礼不敢说，每天装作仍然在上班的样子早早出门，前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找到新工作。这事是几年之后郁松礼不小心说漏嘴，他和柳楚才知道的。
那时郁柠已经步入社会了，深知失去工作的社畜内心面临着多大的煎熬。他又生气又难受，胸口闷了好几天才缓过那股劲。
今天听到宴溪说要辞退那一整个团队时，郁柠立刻回想起了这段往事，情急之下连眼泪都冒出来了。
也不知道宴溪最后会怎么处理那几个人……郁柠躺在床上发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怎样的惩罚才算合理又不过分，还能弥补宴溪的损失呢？
郁柠想着想着，歪在床上睡着了。
*
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郁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睡在枕头上。他翻了个身，在床上胡乱摸索着枕头，一抬手，啪地击中了另一个人。
他揉着眼睛爬起来按开床头的灯，看到脸色阴沉的宴溪正坐在床边，还保持着被他击中的姿势，表情相当一言难尽。
郁柠立刻清醒了，“大晚上为什么偷看我睡觉？！你好变态！”
宴溪在心里默念三遍“我不生气”，狠狠吸了一口气，说：“你但凡关上灯睡觉，我也不会进来。”
“哦，哦……”郁柠心虚地说，“我没有关灯吗？我太累了，直接就睡着了。”
“……”宴溪用两根手指挪开郁柠还盖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掌，冷漠道，“累不累的，都不影响你一边睡觉一边打人。”
郁柠以前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睡相这么糟糕，每次宴溪说起这个，他都怪不好意思的。
他拉高被子又蜷起双腿，想把自己埋进被窝里，鸵鸟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这一动作，他又踢到了宴溪的手腕。
郁柠：“……”
他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宴溪在……帮他脱袜子。
哦，他躺在床上打滚时根本没想睡觉，难怪没睡枕头也没脱袜子。
只是这个姿势实在是……有点诡异。
郁柠不自在地动了动脚，柔软棉袜一点点脱离了脚掌。
天气并不冷，脱掉袜子时绝不会感觉到凉意，相反，郁柠居然察觉到了一股暖意。
脚边就挨着宴溪的右手，稍微动动就能碰到。
郁柠没来由地有点尴尬，脚后跟蹭了蹭床单，躲开了。
没注意到的时候根本不会察觉，发现了之后存在感反而爆棚。
郁柠觉得脚腕热热的，好像还留着被触碰的温度。
他抬起眼睛看看宴溪，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手臂内侧却诡异地凸起一道不明显的青筋。
宴溪也许久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床单，不知在想什么。
几分钟之后，他出了个声，又是那副冷嘲热讽的语气，“你这睡相真是绝了。”
郁柠不服气地小声说：“我睡着了我又不知道，除了你之外也没人说过我睡相差……”
宴溪又是许久没回答。
郁柠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发现那人的表情相当危险——宴溪眯着眼睛，嘴唇绷直，用一种堪称审视的神情看着自己。察觉到郁柠的视线后，这位宴少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哎！别走！”郁柠赶紧伸手拉住他。
不过宴溪腿长，一步就能迈出好远，郁柠只抓住了他的衣角，整个人还向前挪了一下，姿势扭曲地趴在床头。
宴溪回头时，正好看到郁柠的睡衣掀起，露出一大片肩膀。
和那颗小小的红痣。
“游戏的bug修复好了吗？”
郁柠的问题让宴溪艰难地挪开了视线，不再去看那一抹红。
“好了，官微发了道歉公告，也给玩家发了补偿礼包。”宴溪挪了个位置，在郁柠身边坐好，说，“至于出bug的团队怎么处理，等明天早上开董事会时再商量。”
郁柠抠了抠手指，往他旁边靠靠，小心问道：“那，今晚游戏损失了多少钱啊？”
宴溪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你那么关心那几个出问题的员工，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我损失多少钱呢。”
“那没有，那不可能，嘿嘿。”郁柠狗腿地捏捏他的肩膀，“你才是我的老板我的金主爸爸，我当然更关心你了呀！”
宴溪又丢过来一个眼神，表情看着多少有些满意了。
“还行吧，补偿到位了，今天损失的早晚能赚回来。”
郁柠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那就行！”
薄款的睡衣没有帽子，郁柠睡觉时又老是折腾，头发睡得乱七八糟，小卷毛都绕到了耳朵上。宴溪伸手帮他弄好头发，表情嫌弃地说：“真受不了你这个睡相。行了，先睡觉吧。”
他从床边起身，把被踢到床尾的被子捞回来整理好，亲自给郁柠盖上。
离开前又看了一眼郁柠的锁骨——
这回郁柠的衣服穿得好好的，什么都没露出来。
宴溪挪开视线，一言不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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