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梁两家在吃饭。
李欣一直在絮叨，“书卿，你和寒文的事，我们做长辈的，都盼着呢，你到底怎么想？”
头也不抬，江书卿仔细挑鱼刺，“你们应该清楚，我跟他不来电。”
梁寒文赶紧表衷心，“可是我对你来电啊。”
“哎呦。”李欣笑开了，“寒文都这么主动了，书卿，你就好好考虑一下嘛。”
蹙眉，江书卿放下筷子，“考虑什么？”
李欣：“考虑和寒文在一起。”
“不用考虑。”
江书卿深知，这次不说明白，还会有下次，眼看他们一个个冷脸，她又说：“我不喜欢他。”
江国生面子挂不去，怒拍桌子，“你怎么说话的，不知道这里有长辈吗？”
江书卿一脸平静，“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我才不说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下秒，江国生一把抢过江书卿的筷子，扔在地上，“那你就滚。”
先愣，后冷笑。
江书卿起身，一句话不说，连眼神都吝啬于给他们，转身就走。
见闹成这样，江寒文连忙跟上去，“书卿，等等，我送你回去。”
可走一半，才发现车钥匙没拿。
回去拿，等他再跑出来，江书卿早就上了出租车，离开这糟心地方了。
出租车上。
江书卿坐在后排，摇下车窗，风灌进来。
她拥住自己，这一切，让她气喘吁吁。凝视天边，望不到边，她知道，永远甩不掉这些破烂事。
世界。
不会美好的。江书卿一直这样认为。
四十分钟的车程，司机开得快。
一下车，江书卿就头昏，双手覆上太阳穴，稍揉几下才缓解。
正要进小区。
一阵悦耳女声响起，“老师，你回来了。”
江书卿循声看过去，在石阶上找到白星，朝她走，“这里是风口，坐在这，不冷吗？”
白星起身，“不冷。”
她的脸被风吹红，校服外套里面穿得很薄，手里攥着的透明袋里，装着几盒药。
江书卿碰下白星的手，“真凉。”
默了片刻，带她远离风口，“傻不傻啊，也不怕感冒了。”
“没等很久。”白星垂眼，“我爸有手术，我妈出差，我写完作业才过来。”
江书卿：“找我有事吗？”
“嗯！”白星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老师，下午看见你头疼，这些药给你。”
这句话。
越说越小声。
江书卿柔声笑道：“那我就收下了，谢谢。”
边说，边从白星手里接过药，腾出的那只手，摸了下白星的头。
下秒。
白星耸肩，摸下脖子，低头笑了。
江书卿低头看白星，微笑邀请，“反正你爸妈没在家，要不要去我家待一会儿？”
应该答应啊。
可白星不敢，只要面对江书卿，她就是胆小鬼，头低得更深，“不打扰你了，老师。”
心情莫名变好。
江书卿一意坚持，“去吧，正好和我说说，你脸上这伤，是怎么回事。”
白星搓手，满心欢悦，“好。”
讲完，唇就上扬。这瞬，千言万语化作天上一颗星，藏好白星的秘密。
刷卡，进小区。
白星跟着江书卿，微仰头，看见清风，又见明月，满眼都是江书卿。
她美艳，点亮苍茫夜色。
白星轻声唤道：“老师。”
如愿，江书卿看向她，“嗯？”
白星的心久久颤动，她脸色绯红，“没事。”闷头快走一步了。
碰脸，热。摸耳朵，更热。
白星明知不可以，也许转头走掉，对她来说，才是正确的选择，可她做不到。
不是被冲昏头脑。
只是心存侥幸，一次，就这一次。白星想着，就走进电梯，她挨着边站。
江书卿刷完卡后，看着她，“离我这么远，怎么，我就这么可怕。”
“不是。”白星向前一步，解释说：“我刚才想其他事了，老师。”
江书卿问：“想什么？”
电梯门开，她们走出去，白星回答，“我在想，你怎么长得那么好看。”
声音压得低，江书卿没听见。
正要问，白星连忙改口，“我说，你怎么那么凶，每天在学校，我都要被你凶。”
江书卿边拧钥匙边说，“我什么时候凶你了，再说，还不是你不听话？”
白星厚脸皮道：“才没有，我每天都表现得很好，从来不上课睡觉，也不发呆…”
话没说完，江书卿就打断她，“行了，别编了。”轻推白星后腰，让她进门。
身后一热，白星嘴巴立刻闭紧。她拖掉鞋，穿上客用拖鞋，杵在门口，站得笔直。
江书卿拍她肩膀，“进来啊，又不是第一次来，用不着客气。”
白星连“哦”两声。
走进去。
江书卿手指沙发，“坐吧，吃晚饭了吗？”
白星：“吃了。”
江书卿：“要不要吃水果。”
白星：“不吃，谢谢老师。”她端坐在沙发上，满眼亮晶晶。
江书卿脱掉外套，露出清浅笑容，“不至于吧，坐得这么板正，上课也没见你这样。”
轻咳一声，白星强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再咳嗽，不敢直视江书卿，看茶几，白星眼皮一跳，“我也不知道。”
江书卿轻笑，然后走进厨房。
过会儿，拿出几个冰袋，去白星对面坐下，微倾身，“给。”
白星抬眼，“啊。”
伸手接，透心凉，不禁调侃，“老师，怎么每次都是冰袋啊。”
江书卿：“还不快敷上。”
白星：“好。”
见白星乖巧，江书卿温声道：“你以后少哭，少受伤，给我省点冰袋。”
白星嘟囔，“尽量。”
江书卿只笑，不指责。
等白星敷得差不多，她才问正事，“下午的事，可以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
“嗯。”白星没隐瞒，将事情原委交代出来，只是把难听话稍作美化，她怕江书卿听去，会伤心。
谁成想，她讲完，江书卿竟面不改色，“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只是你，不要这么冲动了。”
白星不解，“老师，你不生气吗？”
江书卿无所谓，“没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去生气，不值得。”
白星会心笑，“我懂了，老师。”
脸上冰冰凉凉，她看见，江书卿脸上表情愈发柔和，白星发烫的脸上，融化一滴水珠。
这时，江书卿说：“白星，谢谢你。”
这之后。
白星脸上，两滴，三滴，很多水珠掉落，她笨拙且认真地记下这幕——
月亮眼里有水。
*
夜晚，白星难以入眠。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月亮，想甩开，甩不掉，就在梦里见了月亮。
再醒来，是清晨四点。
白星睁开眼，感觉骨头快散架，她下床，找一片退烧药，就着昨夜的隔夜水，吞下药。
喘口气，倒在床上，她想，白天就是校运会，一定要赶紧好起来。
七点。
被闹钟叫醒，白星浑身无力，连走路都费劲，于是，打车去学校。
一下车，就看见操场上全是人。
白星找到“高二七班”，在后排刚坐下，许颜就来了，“这么早啊。”
白星无奈，“不早了，我来得时候，人都快齐了。”
许颜看白星的脸，“消肿啦，看来你还有心，昨晚冷敷了吧。”
白星：“嗯。”
想起昨天，她就欣喜，忍不住想分享，“颜颜，你知道我昨晚去哪了吗？”
许颜：“不知道。”
白星：“你猜猜呗。”
许颜：“不想猜。”其实她知道，一定是和江书卿有关，不想白星扫兴，改口，“那你告诉我嘛。”
白星满脸带笑，附在许颜耳边，“我去老师家里了，冰袋也是她给我的。”
果然。
许颜藏好失落，和白星一起开心，“瞧你那样子，我一猜就是。”
白星“嘁”一声，没再说其他。
这时，她目光滞住，没刻意寻找，江书卿就那么自然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舍不得移开视线。
今天的江书卿很特别。
白色卫衣，黑色阔腿牛仔裤，一双aj1，充满学生气，风将头发吹起，她伸手挽至耳后。
而她身边，围着很多学生，有女生，也有男生，他们和江书卿有说有笑。
这一刻，白星才恍然大悟，原来，江书卿对谁都会这样，她并没有多特别。
不上前。
就盯着江书卿看。
不知怎的。江书卿似是感受到身后人的目光，一回头，和白星的双眸撞了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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