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煦看着这栋鬼屋……不行，太不礼貌了，这栋看着不是特别明亮，不是经常在青天白日出现的房子，他吞了口唾沫，“师父，茶要拿吗？拿去送给你的家人吧？”
穆于关上车门，“不用，你带回去喝。”
何煦想起之前穆于跟他说这个茶对经常抽烟的人比较好，不由得想到穆于是把海俊交易出去换来的这瓶茶，颇有些重色轻友的感觉，但作为“色”，他还是挺高兴的。
到房子前有一段挺长的花园小路，花园里的灌木都修剪整齐，比起刚才在外面看要好了很多。那些灌木大多修剪成动物的形状，有些修剪成动作各异的狗，有些是趴卧的猫，走到大门口前还有两只巨大的……鲸鱼？
何煦被吓一跳的同时暗叹，师父家的审美真是不得了，这两只鲸鱼像两只守护神似的趴在大门两边，还用不知道什么材料做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和白森森的獠牙，夜里看着更是栩栩如生。何煦不由得跟紧了些。
“别怕，这是我妈妈的爱好，她就喜欢这些东西。”穆于差点被他撞到，扶了他一把，安慰道。
“阿姨的兴趣挺……独特的。”何煦干笑两声，又不想显得自己胆子小，咳嗽一声与穆于拉开些距离。
快到大门口时，穆于停下来，往旁边的一栋小房子看了看。
“怎么了？”何煦问。
“因为是晚上了，狗可能会放到院子里来防盗。”穆于探着头确认了一下，那栋小房子的门是紧闭着的，“好像关起来了，没事了，走吧。”
何煦点点头，脑子里不由得想象起跟这栋房子相称的狗子……不会是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吧？
穆于一边开门一边说，“下次让你看看我家的狗，虽然有点凶，但还是挺可爱的，有三只来着。”
肯定是刻耳柏洛斯。何煦默默在心里吐槽。
屋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大厅里几盏昏暗的烛火，用电的那种。其实走到房子跟前何煦就大概看出来了，这个房子有些风格混搭，大体上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主体部分比较旧，翻新的部分有些新哥特风，但总体还保留了老房子的气质。进到屋子里可以看见大面积重色调的装饰加上浅色调的装修，看起来有些浓重。何煦以为进来可以看见稍微现代一些的内装，但是没想到里面依然是这样沉郁的感觉。
“少爷，我收到您的微信，在这里等您。”突然一个高瘦的，拿着电烛台的老人出现在面前，吓得何煦龇牙咧嘴地往旁边一跳，但是出于礼貌要被惊吓而出的叫喊声被他生生咽下去了。
穆于见怪不怪，回头给何煦介绍道：“这是我们家的管家，你可以叫他何叔。”说着，他又看向那位老人，“这位是何煦，我的徒弟。”
何叔的脸原本被烛台映得有些阴森，但是下一秒又和蔼地笑起来，看着十分爽朗，他把烛台放到一边，拿遥控器打开了顶部的大灯，“哎呀，没有吓到你吧？是夫人让我做这样的事的，我劝了她好几次，但是夫人说想看看何先生会不会被吓跑，真是失礼了……”
明亮的灯一下被打开，何煦用手挡了一下光，等他适应之后，发现何叔用遥控器把窗帘之类的装饰都换了一个面，顿时整个房子变得温馨起来。
穆于有些无奈，对何煦道，“抱歉，我忘记提醒你了，我妈妈有点幼稚。”
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在被介绍完以后大厅尽头那把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位女士，好像隆重登场似的，如果时间足够，她可能还会给自己加一个追光灯。
那位女士穿着有些夸张的红色丝绸长裙，她身形丰满，款款而下，虽然长得不是惊艳的类型，却十分有气质，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欢迎欢迎，好久没有人来家里了。”穆于的妈妈潘晓莹走到何煦面前，微笑着打招呼。
何煦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和她握手，“阿姨您好，我是何煦。”
“妈妈，我们只待一会儿，等下还要送何煦回家。”穆于看了看表，提醒她。
潘晓莹不高兴地看了穆于一眼，抱着胳膊教训他，“半年见不到人，每次来待不了半小时，爸爸妈妈都快无聊死了。”
穆于不吃这套，“你们不是刚旅游回来么？”
“哎你……！”潘晓莹气得竖起眉毛，懒得搭理他，转而拉着何煦，“来来，过来坐，想喝点什么？”
穆于轻轻挡了一下，“妈妈，何煦不喜欢别人碰他，你控制一下。”
眼看着母子二人又要吵起来，何煦连忙出声，“没事没事，阿姨这么漂亮，我怎么会介意。”
潘晓莹瞪了穆于一眼，拉着何煦到沙发上坐下，一边给他倒茶一边抱怨，“这孩子的性子跟他爸一样，就是块臭木头！”
穆于默默在他们对面坐下。
在家里确实他跟爸爸比较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不过因为有妈妈这样的性子家里才不至于沉闷。穆于记得小的时候其实妈妈还是比较沉默内敛的，那时候忙着家里的生意，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时间不是特别多，教育基本上靠的是这夫妻二人定好的规矩，穆于也不是会叛逆的性格，就是最容易冲动的青春期也只是会稍微争吵两句，该做的还是会按规矩做好。
所以小的时候同学来家里，看到的其实是何叔开灯前的画面，那才是他家以前的常态，因为吓跑了不少同学，口口相传之后就没有人再敢来他家了，再加上穆于的性格，朋友也少得很。
真正改变还是后来父亲把公司的权力转给穆于，老穆总真正让位之后，夫妻二人才开始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妈妈也渐渐变得开朗，好像是为了找回以前忙碌而丢失的时光，甚至变得有些幼稚。不过父亲倒是没有怎么变。
“妈妈，爸爸不在家吗？”穆于问。
潘晓莹愣了一下，生起气来，“你爸爸听说你要带对象回来，躲到狗屋去了。”
何煦看了看穆于。穆于摇头，“我没说是带对象……”
潘晓莹端着茶杯一笑，“我说的。你几年不带人回来，还是大晚上的，普通朋友会这个时间跟你回家么？”
穆于有些尴尬，怕何煦不自在，解释道，“抱歉，我爸爸还有些接受不了我的性取向。”他又看向潘晓莹，“妈妈，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啊？”潘晓莹愣了一下，但她也是在察言观色的好手，立刻恢复了笑容，“没事没事，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知道就好，我们不会多干预的。”
最后他们确实没有待很久，大概半个小时候后穆于就拉着何煦准备走，潘晓莹又把穆于拉回来，小声交代一句，“这孩子看着不错，你好好把握啊。”
穆于一愣，突然有些鼻酸。因为家里其实一直不同意他跟男人在一起，但是父母和他从来没有争吵过，只是冷战着把这件事当做不曾发生过，没想到妈妈会先一步低头，还转过来鼓励他。
“我会的，谢谢妈妈。”穆于轻声说。
潘晓莹微微笑起来。
穆于又小声跟她说：“妈妈，你也帮我劝劝爸爸。”
潘晓莹一扭头，“自己的工作自己做，父母不是一个整体，他是他，我是我。”
穆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保重身体。”说着，招呼何煦离开了。
潘晓莹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对何叔说，“去把老木头喊回来吧，小木头又有好长时间见不到了。”
“好的夫人。”何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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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何煦一直忍着笑，时不时发出一两个带着笑意的音节。
穆于看他一眼，“怎么了？”
何煦咳嗽一声，“我没想到国内还有这样的房子。”
穆于说：“这个房子是太爷爷那辈从一个富商那里买来的，很老的房子，翻新过很多次了，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可能这边很快也要改建，妈妈还说到时候拿来弄一个私人博物馆之类的，或者改建成酒店。”
“那不是太可惜了吗？”何煦说。
“还没有定，因为是祖宅，看他们商量吧。妈妈可能还是比较想住稍微现代一些的房子。”穆于说。
“阿姨……挺可爱的。”何煦想到潘晓莹，不知道怎么就有些亲切感，笑着说，“你家里人都很可爱。”
穆于没有说话。其实他家的家庭氛围一直都不是很浓，只是近几年在妈妈的改变下大家变得稍微放松了一些，只是比起何煦口中的原生家庭来说稍微美满一些罢了。
想起这个事，穆于又担心起来，“我家里其实一直都不支持我的性取向，你家里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提起这个，何煦无奈地笑笑，“应该是吧。不过我家不太在乎我怎么样了，也许也不会在乎这种事吧，这种事只有到时候发生了才会知道结果。”
也是。
穆于点点头，又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与家里人反目的事，如果他们实在不同意，我可以退出的。”
何煦皱起眉，“师父，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穆于没有看他，“我们是成年人了，而且都是有事业基础的成年人，不适合做那种与世界为敌的选择了。”
穆于看向他，“与全世界为敌，失去所有，只拥抱爱情，那还是爱情吗？”
何煦睁大了眼睛，第一次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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