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吧。”
葛素低垂着眼弯下腰一副恭敬的样子,伸出手示意着包房内的各位正宗旁宗的少爷们离开这里。
“你灰飞烟灭,仅剩一缕孤魂飘荡阳世,他却权势滔天,人前人后风光无限,可笑啊……”
一声低叹,向歌的声音隐没在齿缝间淡淡发出感慨,林泽阳一副心提到嗓子眼的胆寒模样,使劲地扯着她的胳膊继续小幅度地往门口处退去,另一只手护着陈思彤一起慌慌张张的离开包房。
热闹了半响的包房内忽而人走茶凉一般,凉意起伏,灯影辉月之下,一片空白。
许久,一语耐人寻味似轻飘飘的落至空气里,谢星洲微微侧身似后知后觉,忽然往门口处瞥了一眼,神情淡漠不见一丝异常,目光之中却卷起沉沙,浓烈冗长。
另一头,长亭匆匆经过走廊与这些人打了个照面,寥寥几眼过后未停留一分便过去了,他走的着急并没有看见角落里一双流光碧波,眼中含着几分晦暗的探寻。
“二爷,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
彼时,葛素站在谢星洲的身旁看着男人在几秒钟的恍惚,似沉在半知未解里,满腹心事,无可自拔。
“少东家。”
后者有意提醒着谢星洲一句,轻叹一声漫过耳畔,抽离地思绪正在渐渐回神。
“走吧。”
谢星洲捏了捏眉心,一瞬之间已然恢复了冰冷疏离,尘者不染世俗的糟粕,却依然逃脱不开命运的无常。
半响后,车子重新启动,湘东的视线皆集中在车灯的前方,折腾了半夜就连葛素也连连哈气不断,实在难以吃得消,静谧在四处流走,隔着一层又一层模糊的影子,后座上的男人将车窗降下,微风拂面,似清醒了几分。
隔着重重玻璃门,男人的目光蔓延至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夜店大厅内,瞳孔里的影子纤细柔软,只有大概的轮廓,看不清容貌,也观不出年纪几何,却清晰而夺目……
时光照进了苍老,过往的一幕幕鲜活如初,旧事旧时里的人慢慢舒展着面容,伸着手向他而来。
“阿洲,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隐隐约约之中,眼前的影子被泪水席卷一空,渐渐模糊了视线,阴霾遍布在面容里,男人一双幽深的双眸静静的望着对方。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是你们手中争名夺利的工具!”
“谢二,如今你只能为他们收尸了……”
“唉……”
一声长叹划破了模糊的幻境,似走马观花一般,从前他是局外人,如今他搅弄起风云再起,却挽留不住旧时的故人。
那一年,云雾密开,大雨倾盆,对方站在长廊里目送着他们离去,风刮在脸上,身上也冷得刺骨,血腥压聚在喉间,他回过头深深的投去一眼,仿若天地间,只剩下那个娇柔倔强的背影……
“把服务生中的信息表拿过来再看一次。”
半响后,男人朗润的声音轻启而出,视线在定格一处,似有所思,久久停留……
临近天明,一晚忙碌的时光终于结束,向歌揉了揉发酸的手臂,拐进暗夜无声的小巷里,慢慢的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来梧川不过月余,时间一步一步地正在奔往她所设定的方向中去,但结果如何,怕是任何人都不敢轻言断定,她是如此,远在湘西筹谋一切的宗熙亦是如此。
普天之下,若是想求个安身之处,恐不是容易之事,但不论过程里如何艰难,她的命运已刻在了刀锋之上,万万不会有善了可寻觅。
门口有微风拂过,空气里似埋守着什么异常,向歌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微眯了眯眼睛,心中暗叹冷笑一声,身形顿住,脚步一停,身子快速倒转,指缝中银光凛凛直击而去,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一瞬裂痕,空气里弥漫着危险降临的讯号,后者似猝不及防,手指按在腰间封套上,锋刃划破了静谧。
长亭勉强收住力气,将刀锋直抵在脚下,堪堪避开对方的软肋之处,这个女人分明是来者不善,不问生死,一招狠辣制敌,方寸之间不留后患的样子,实在搞不懂怎会入了二爷的青眼之中,如此积极主动来此请客回复。
“向小姐,我们二爷有请。”他缓了一口气,恭敬客气的开口道。
“我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平白无故就来请我,凭什么?”
向歌微微偏头,声音里顿入冷冽,冰冷十足,气势之中不让对方半分。
“咳咳咳,凭你准备随便杀人,这个理由如何?。”
一道刻意压低的咳嗽声,似从周遭传来,男人的步伐之中依旧惬意慵懒,黎明渲染一方天地里,洒落在他的周身,一缕斑斓在刹那的距离停下。
向歌神情微动,面容里染上一丝讶异,似未料到这么快的时间内,他们再次见面了,这与计划中的环节略有差异,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谢星洲微微抬眼,目光幽深的打量着她,从头到脚加注在女人身上的实质仿若从里到外,窥得□□。
忽而,男人轻蹙着一下眉头,继而上前了几步,长臂一伸,直奔着对方藏在背后里的手而去,向歌本能反应的向后躲去,奈何对方动作快如闪电,电光火石之间已经钳制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攥在一起的掌心向上翻过来,快速抽走她指缝之中一根细长的银针。
“放肆,你这是在做什么!”
尖刀藏在腰后,向歌下意识按在腰后,柔嫩的手心里此刻布满了湿汗,目光如炬一般刻在男人的身上,时刻注意着对方的动向。
“原来,这就是你的凶器。”
夜光之下,缥缈无痕,一根细长的银针置于男人两指之间,对方眼神冷漠的看着她,目光里隐隐挑起一丝兴致,后者眼底瑟缩了一下,似没想到破绽如此之快,面容里却依旧平静如水,不辨明暗。
“谢少东家,做人可不能随意栽赃!”
这一刻,两人的距离隔得很近,清浅的呼吸似有若无缠绕在一起,方寸之间她能感受到四面全是他身上陌生的气息,而自己就映在对方瞳孔之中,久久挥之不去。
“否则,凭你一张嘴得害死多少人!”
一丝云影挟落而去,女人的表情淡然自若,仿佛眼前的身处劣势并未对她起什么影响,分毫之间便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主动权。
闻言,谢星洲嘴角漾开一丝笑意,似兴致不减又似隐在水底欲动,在鲁朗的时候不过匆匆几眼照面而已,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女人如此别有用心和嘴毒呢!
“我希望下一次向小姐能得饶人处且饶人,不会再这么冲动的不问缘由,便想置人于死地。”
顿了顿,男人似想起了什么,眼中化散阴霾而逝,接着道:“我也无法保证,下一次仍会对你留有仁慈。”
向歌挣开手腕上的重量,不露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偏了落在他手腕上的玉珠手串上,莹润一寸,白瑕如玉,上等制品,可惜跟错了主人,她在心里腹诽着,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多谢赐教,只是,大概不久后要喊你一句谢家主了,真是恭喜了。”她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开口道。
长亭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位嘴上泼辣,手段狠厉的湘西向氏怎么哪壶不提提哪壶,哪里最疼便往哪里戳呢,真是不分场合的满嘴胡说。
“百闻不如一见,向小姐的伶牙俐齿倒是令我诧异,道上传言说你来求学,依谢某看实则未必需要。”
男人淡淡一瞥,似无意戳中了她的心中所想,后者微眯了眯眼,长睫之下潜藏着一片杀机,谢星洲全然看得清清楚楚,对方也没有故意遮掩一二,十足挑衅,明目张胆的很。
传闻,湘西向家立世百年之久,延至今日,却宛如盛时的黄粱一梦,日渐式微,逐渐走向了没落,世间再无往昔盛名,到头来,再多的繁华落尽之后,不过是一场幻境罢了,谢星洲眼底黯淡了几分,思绪逐渐偏离了眼前。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这里,并且来找我。”
向歌不易察觉的将视线渐渐飘远,所谓单押一次的成功,就注定不可能更改的机会,无论眼前这个男人走神到何种地步,该说的话她必然要说出来,尤其是遇上现在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
“或者说,之前我便知道谢老家主恐大限将至,而你,一定会出现在梧川。”
对方语气笃定,看似胸有成竹,长亭驻足在一旁,下意识挠了挠头,不知不觉间跟着一起思考,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才不过几个小时而已,事情就变得如此庞大复杂,仿佛这一盘局,时逢很早之前便已落定,下棋人同布局者一起行动,造就了眼下这般阴差阳错。
“噢,为什么?”
男人的尾音里牵着一丝慵懒,酥麻感悄悄融入身体,向歌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对方似闷声笑了一下,目光之中泛起一丝冷气。
“因为我守在这里,等着助你成就大业。”
向歌坦然一笑,面容之中平和宁静,虽口出狂言一般,却如此自信满满,心里的影子在逐渐扩大,狰狞的面孔破开囚牢向外冲去,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似从窥探着一丝波澜。
“人人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势,掌握住百年家族的昌盛命脉,所有人都向你俯首,名望千秋万代,族谱上青史留名,后世历代都将记得你的辉煌战绩,无上荣耀,难道,这些谢少东家,不心动吗?”
此刻,女人一双碧波里漾起循循善诱,似乎正在一步一步推他临近深渊,看似为他勾勒出一幅江山宏图,唾手可得的权势就在眼前,但实际上追名逐利的背后犹如飞蛾扑火,死无葬身之地者比比皆是。
“所以,你想跟我合作,然后各取所需?”
谢星洲挑了挑眉,心中无数疑问一瞬便都有了回答,大抵这才是向家女人出现梧川的真正原因,不是初遇鲁朗的漠视,而是别有用心的制造相遇,甚至于适才那一幕杀机骤起,也是为了引诱自己上钩。
若他猜测的没错,这前前后后从头到尾,不算初遇的那一次,其余她都是为了自己一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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